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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自恋?

谢玮苇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18

弗里达·卡罗《Self-Portrait with Necklace》,油画,35×29cm,1933年


人们总流连忘返于某个镜面折射出的自己的倒影,沉湎在自恋情结中自我欣赏。而这也成为了众多艺术家的创作动力与源泉。为什么在当下语境中略带贬义色彩的自恋心理对艺术家那么重要?今天,时尚芭莎艺术为你解读。

 



「 根源“深种”的自恋情结 


你是否也常有这样的时刻:在洗脸后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外表,或是举起手机变换角度试图拍一张完美的自拍?

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似乎是人之秉性。追根溯源,从凝视着水中倒影直至生命殆尽的古希腊美少年纳西索斯(Narcissus)典故,到将自我投射至亲手雕刻而成的少女像并爱上她的皮格马利翁(Pygmalion),自恋情结(Narcissism)在艺术家的精神世界扎根已久,且如影随形、从未散去。



卡拉瓦乔(Caravaggio)《纳西索斯》(Narcissus),布面油画,110×92cm,1597-1599年

让-莱昂·热罗姆(Jean-Léon Gérme)《皮格马利翁和伽拉泰亚》(Pygmalion and Galatea),布面油画,89×69cm,1890年


在心理学家科胡特(Heinz Kohut)的理论中,自恋是人类的一般本质,不论承认与否,每个人在看不到的内心深处都是自恋的。这在以个人精神与思考为创作动机的艺术家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并在作品中展露出对自我的强烈关注与表现欲望。


胡安·米罗(Joan Miró)《自画像》,146.1×97.2cm,1937-1938年
雷内·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人类之子》(The Son of Man),油画,116×89cm,1964年


自画像是对自恋最为直接而坦率的表现形式。从“自画像之父”阿尔布雷特·丢勒(Albrecht Dürer)开始,源自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观念深深影响着创作者把自我倾注入如同镜面的自画像,并将这种自我陶醉式的创作精神延续下来。彼得·勃鲁盖尔(Bruegel Pieter)在《画家与主顾》中描绘出艺术家的自得神态,而弗朗索瓦·布歇(Francois Boucher)则在《画家在他的画室》中记录了自己独自创作的场景。诸如此类的工作自画像不胜枚举,无一不体现了创作者对艺术家身份的满足与自傲。


阿尔布雷特·丢勒(Albrecht Dürer)《自画像》,油画,67.1×48.9cm,1500年

弗朗索瓦·布歇(Francois Boucher)《画家在他的画室》(Painter in His Studio),油画,27×22cm,1730-1735年

相比之下,双目凝视前方的自画像则更显露出艺术家的自我倾注表现,仿佛画家站在镜子前极为投入且沉醉地欣赏着自己的倒影。在法国艺术家居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的一系列自画像中,抒情式的笔触将其面部表情描绘得柔和而优雅,映射出创作者眼中的自我气质。


库尔贝说:“我是我自己画作的唯一裁判官。所有现代法国画家中,唯我是以独创方法来表现个性和社会力量的人。”他自视为“全法国最自负且最傲慢的人”,并在作品中毫无遮掩地炫耀着天赋与自得。


居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黑狗自画像》(Self-Portrait with a Black Dog),布面油画,69×77cm,1842-1844年

居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戴皮带的人》(The Man with the Leather Belt),布面油画,100×82cm,1845-1846年

居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抽烟斗的人》(Man with a Pipe),布面油画,45×37cm,1848-1849年


而在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的系列自画像中,其深邃的凝视结合稍显叛逆的身体姿态,流露出更为深刻且隐蔽的内心情绪,以及专注于自我的沉醉。


保罗·高更(Paul Gauguin)《自画像》,油画,79.2×51.3cm,1889年

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献给梵·高的自画像(悲惨世界)》,布面油画,44.5×50.3cm,1888年


在艺术从传统步入现当代并发展至今的历程中,艺术家渐渐不再满足于描画表象上的自我情绪,而是转向表现难以言喻的潜意识中的个人意志,这在波普艺术中尤为显著。以安迪·沃霍尔的无限复制、去除平面形象所指意义的创作方式为典型,将一切事物与人符号化的模式使自画像成为艺术家扩张自我的手段,每张作品都喃语着自己的个性与标志。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自画像》,171.1×171.1cm,1966年

保罗·克利(Paul Klee)《Senecio》,布面油画,1922年
凯斯·哈林(Keith Haring)《自画像》,布面丙烯,121.9×121.9cm,1985年



「 镜中的自我陶醉 


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恋”情结在社会语境下常常褒贬不一,并且多数时候人们评价他人“太过自恋”,更像不满与指责,潜台词中把“自恋”与“自我认知偏差过大”和“自以为是”划起了等号。然而作为人普遍的本质情结,“自恋”同样能带来强大的自驱力并助益我们,艺术家也不例外。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自画像》,35.5×30.5cm,1975年

胡安·米罗(Joan Miró)《自画像》,1937年


“我是我自己的缪斯。不管是好是坏,我都诚实地把自己展现给你们看。”以创作充满情绪张力的自画像闻名于世的墨西哥艺术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无疑称得上是一名“自恋者”。她曾经历的病痛、车祸等多年以来的不幸和苦难都呈现在其作品里,人们却从中窥不到一丝自弃与绝望,反而是充满力量和勇气的自我剖析及认同。


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The Two Fridas》,布面油画,173.5×173cm,1939年

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The Wounded Deer》,油画,22.9×30.5cm,1946年
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Autorretrato con chango y loro》,油画,54.6×43.2cm,1942年


其作品充斥着现实在卡罗身上刻下的血淋淋的伤痕,超现实主义的夸张元素将痛感放大,传递给观者。但无论何时,画面中她的表情都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无动于衷,仿佛在经历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与坦诚助她同生活达成和解,并自残酷污浊的现实中保护着她的初心,令她得以在艺术人生中解放真正的自我。


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戴着荆棘项链与蜂雀的自画像》(Self-­Portrait with Thorn Necklace and Hummingbird),布面油画,61.25×47cm,1940年


以狂妄自大与反叛著称的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则自恋情结更为深重。他以古罗马诗人奥维德(Publius Ovidius Naso)对纳西索斯神话的描写为背景,创作了著名作品《Metamorphosis of Narcissus》。在其用超现实主义风格叙述的故事中,象征着美少年的巨大人型出现在左侧,模糊的轮廓倒映在水面上;他的头枕于膝盖、弯下身子,似乎生命即将殆尽。画面右侧的水仙花转化成一只手拿着鸡蛋的双重形象,从中又初生一株同样的花。


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Metamorphosis of Narcissus》,布面油画,51.2×78.1cm,1937年


和弗洛伊德心理学专著的相遇为达利打开了探索梦境与放飞自我的大门。这幅作品显露的根深蒂固的自恋情结也使他将偏执的一面融入创作,并不断寻求建构对自己具有重要意义的个人形象。


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Soft Self-Portrait with Grilled Bacon》,61.3×50.8cm,1941年

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The Whole Dali in a Face》,28×22cm,1975年
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The Sun of Dalí》,油画,101×75.7cm,1965年



「 顾影自怜之外的回响 


除了影响创作内容与形式,你能想象艺术家的自恋还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作品是否好卖吗?在一篇发表于《欧洲金融学报》(The European Journal of Finance)的论文中,研究人员发现越自恋的艺术家的作品市场价格越高、拍卖行对其估价越高,对比艺术市场指数表现也越好。


巴勃罗·毕加索《戴淡紫色贝雷帽的女子》(Femme au Béret Mauve),布面油画,41×33cm,1937年
 

不难理解,极其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格特质使自恋者具有高度自我价值感与优越感,展现出的绝对自信往往使他们在事业与爱情方面表现出众。巴勃罗·毕加索即是典型,自恋如斯,曾说出“上帝真的是一位艺术家,就像我一样……我就是上帝,我就是上帝,我就是上帝”这样的狂妄之语,一贯的目中无人与自大不断伤害着身边的爱人。


巴勃罗·毕加索《The Dream(Le Rêve)》,布面油画,130×97cm,1932年
巴勃罗·毕加索《Dora Maar With a Cat》,布面油画,103×97cm,1941年


正是这份自恋使毕加索在他人眼中更富魅力和积极性,其艺术才华也更具说服力。他的作品《坐在窗边的女子(玛丽-特蕾莎)》在5月13日晚于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出约6.6亿人民币的高价,受到的追捧令人咂舌。该作品中,特蕾莎仿佛持有绝对主导权的形象映射出创作者的迷人自我,深深吸引着观者。


巴勃罗·毕加索《坐在窗边的女子(玛丽-特蕾莎)》(Femme assise près d'une fenêtre (Marie-Thérèse)),布面油画,146×114cm,1932年


有艺评指出:“不论大众是否接受,毕加索都是全球艺术品市场上最具有辨识度的品牌。”对自己的高度重视与肯定不仅激发了艺术家对作品全神贯注的投入、创作形式与手法的独特性以及对成功的无限追求,也为藏家和市场增添了更多信心。


巴勃罗·毕加索《Seated Woman in Blue Dress》,布面油画,70×60cm,1939年


若“自恋”情结及时在自我倾注、自我认同与自由彰显个人意志的维度停下,则能恰到好处地作为积极的情绪因素解放艺术家的创造力。可如果这一情结越过了那条微妙的边界,便易滋生虚荣与傲慢。毫无自觉与愧疚地夸大自己的重要性并从控制乃致强压他人获取优越感,更会造成艺术家情感上的孤立与隔绝,而这是多少好友与爱人都无法弥补的空虚与障碍。当自恋带来的超凡魅力与创作激情没有受到回应与肯定,则是你应当警惕并自省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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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谢玮苇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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