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和戏剧有何关系?
行为艺术,这种方兴未艾的艺术形式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活跃于公众视野。或激进、或深刻,它以新颖的观念持续刷新着人们的认知。自古希腊便存在的戏剧与行为艺术有怎样的联系?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带你了解。
毕加索也“戏剧”
1941年冬,德国人占领巴黎后不久,毕加索于病中写出一部剧本。这部名为《抓住欲望的尾巴》的荒诞戏剧,直至1944年才有了第一批观众。当时,该戏在作家米歇尔·雷里斯(Michel Leiris)的公寓里举行公开演出,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萨特(Jean-Paul Sartre)等活跃在巴黎艺术圈的哲学家皆以演员身份参与其中,而存在主义文学家加缪(Albert Camus)更是担任起导演。不想便知,这是怎样“群星璀璨”的盛况。
毕加索(Pablo Picasso)《Femme dans un fauteuil》,布面油画,130×97cm,1941年
“点亮所有的灯笼。
我们尽力把鸽子抛出去飞翔来避开流弹,
然后把炸弹炸毁的房子安全地锁起来。”
——《抓住欲望的尾巴》
回到《抓住欲望的尾巴》。这部戏虽复排次数寥寥,但质量上乘。1984年,古根海姆美术馆复排这出戏的卡司便有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及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等艺术家。但遗憾的是,这是一场私密演出,未留下任何图证。
或是受毕加索的精神感召,抑或对时代精神症结进行提问,该戏隔段时间便会被艺术界拿出来重温。而针对其意义,译者伯纳德·弗雷希特曼(Bernard Frechtman)在翻译这部戏时已在前言中写明:“它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人类的命运或是处境。在将‘人’看得这样重的时代,它如此欣慰地告知观众:毕加索无论对于人或是宇宙,皆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本身已是相当大的成就。”
毕加索《Portrait of a Man with a Beret》,布面油画,1971年
“玩”出名堂
从欧洲到美国,行为艺术真正“瓜熟蒂落”前被孕育在黑山学院的课堂中。一直以来,黑山学院被视为学术自由和实验精神的象征,其教学核心“Learning by Doing”,也就是通过实践来学习,指导师生进行了无数先锋创作。该校也与多位如雷贯耳的名字紧密相关,比如约翰·凯奇、伊莱恩·德·库宁、塞·托姆布雷等。当诗人、画家、舞者、音乐家同处一室时,戏剧自然而然成为他们的选择。
黑山学院(Black Mountain College)
塞·托姆布雷(Cy Twombly)《无题(纽约市)》,油漆、蜡笔、画布,172.7×228.6cm,1968年
黑山学院的戏剧之路始于1948年的夏天。彼时,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在黑山学院驻留并组织了一系列埃里克·萨蒂(Erik Satie)作品的音乐会。该系列的最后一部作品是萨蒂的超现实喜剧《美杜莎的诡计》。
表演时,凯奇负责弹奏钢琴,学院诸多成员也参与其中。建筑师巴克敏斯特·富勒扮演巴伦·美杜莎(Baron Medusa),舞蹈家肯宁汉(Merce Cunningham)扮演乔纳斯(Jonas)——“一只昂贵的机械猴子”——他还为该角色设计了一系列短暂的间歇舞蹈。
但凯奇并不满足于此。1952年,他先是在黑山学院完成了《4分33秒》;而后,他筹划的《剧场作品一号》在学院食堂的午餐时间上演。这是一个涵盖音乐、舞蹈、诗歌和绘画等艺术形式的表演,所有参与者皆临场发挥,未经过任何编排。
在这场表演中,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的作品悬挂在天花板,而他本人在放唱片;一直对禅宗感兴趣的凯奇则在讲佛学;诗人查尔斯·奥森在朗诵诗歌;肯宁汉一边被狗追着、一边跳着舞……
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Rhyme》,122.6×104.4cm,1956年
在戏剧表演这层“外衣”下,艺术与生活的界限接近模糊。《剧场作品一号》后来也成为黑山学院历史上最著名的事件之一,被公认为偶发艺术(Happening Art)的滥觞。可以是一个戏剧活动,有时会有一个情节,或是一个应用方式,偶发艺术往往伴随未知展开,而通常不被计划,这种艺术形式也被归为一种特殊的行为艺术。
1957年,黑山学院因经济原因被迫关闭。24年,这个被写进艺术史里的乌托邦式学校成为真正的美国文化艺术中心。没有一段历史会像50年代一样彻底改变美国艺术的命运,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过的艺术家不得不四散天涯,“肩负”起艺术走向之重任。至此,行为艺术也逐渐明朗起来。
罗伯特·劳森伯格《白色绘画》(White Paintings),布面油画,182.9×243.8cm,1951年
罗伯特·劳森伯格《Quiz》,58.2×73.6cm,1958年
后有激浪派
凯奇从黑山学院离开后来到纽约新学院(the New School)任教,其学生阿伦·卡普罗得其衣钵传承,后世在这位激浪派(Fluxus)成员的展览《6个部分中的18个偶发事件》中可见到《剧场作品一号》的踪影。
1959年,卡普罗在该展览中将每次要进行的事情写在卡片上并分发给观众,指导他们在一定时间内参与不同房间的不同活动,比如朗诵、演奏乐器、行走,甚至是挤橘子汁。
阿伦·卡普罗《6个部分中的18个偶发事件》(18 Happenings in 6 Parts)现场,1959年
这些活动并无特殊意义,皆是生活中常见的事情。但分散到个人,再聚焦整体,表演便呈现出足够的冲击力——混乱、无序和偶然充斥着这部作品。这种带有自然性的偶发艺术,往往强调观众的参与。后来,大量设计编排好的、表演顺序已经确立的活动逐渐发展为更加广泛的艺术形式——行为艺术。
乔治·麦西纳斯(George Maciunas)《激浪派宣言》(Fluxus Manifesto),1963年
上世纪60年代,战争后的艺术黄金期为创作者们带来了由内至外的能量。于1961年成立的激浪派在此时更是爆发出耀眼的创造力。1965年,约瑟夫·博伊斯在作品《如何向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中将头部涂满蜂蜜、粘上金箔,怀抱死兔踱步;小野洋子在作品《切片》中将“权力”大胆交出,观众在展览中可登台将其衣服裁成碎片……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如何向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How To Explain Pictures to a Dead Hare),1965年
此外,因怕他们对场地造成损坏,激浪派艺术家们时常不为展览所接受。于是,行为艺术的场地便由展览馆转为街头,混入人群中的他们正式打破表演者与观众的界限。每一场表演,观众皆高度参与,反响亦更佳。至此,或许生活、戏剧、行为艺术间的“壁”已荡然无存。
罗伯特·劳森伯格《Contact Sheet of Portraits of Merce Cunningham》,1953年
“每个人都是艺术家”——这句激浪派宣言让戏剧串联起行为艺术的兴盛之路显得不再飘渺。毕竟,前有黑山时期的肯宁汉认为“走路和跳舞都是艺术”;后有克莱因的印迹画将“身体作为方法”。这些生活中最熟悉的支点被艺术家们拾起后重申,而戏剧本也是生活的重现。正因如此,二者一相逢,已胜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