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鱿鱼游戏》爆火背后:如何看待人性?
网络剧《鱿鱼游戏》(Squid Game)
近日完结的网剧《鱿鱼游戏》自开播以来,迄今已创下逾一亿观众的收视新高,成为一场现象级的全民影视狂欢。即便完结后,剧集对人性多面复杂的刻画仍历历在目、引人深思。尼采曾说过:“撕去人的7×70张皮后,仍看不见真正的人。”这也是艺术中长此以往的创作主题。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带你了解艺术家如何看待人性。
至暗时刻
重债缠身、众叛亲离,这便是游戏参与者们已跌至谷底的人生境况。当两亿多人民币(456亿韩元)的诱惑摆在人们眼前,苦难的解决方法遥不可及的同时又似乎显得那么唾手可得,只需玩几个游戏即可。于是,一张张带着疑惑的盈盈笑脸走过如同游戏《纪念碑谷》般梦幻的糖果色楼梯间,被汇聚在与童年记忆中无二的空旷游乐场里。“一、二、三,木头人!”耳熟能详的游戏规则也与儿时无异,每个人都胜券在握般地笃定自己能轻松闯关。
直到伴随第一声枪响,第一名淘汰者倒下。众人的幻想被残暴的现实击穿,童年戏耍的图景也最终蒙上淋漓血色。
网络剧《鱿鱼游戏》
《鱿鱼游戏》所选的六项游戏设定并没有以往生存类影视题材中惯有的复杂与难缠,规则简单易懂,却将人性最深处原始且纯粹的恶激活、放大。人性可以被拷问,但不易被考验。当杀戮与生存成为矛盾的两极,天灾之处人祸将起......
这正如哲学教授阿尔瓦·诺伊(Alva Noë)所言:“艺术是在我们面前展示我们的真实本性……艺术就是在书写我们自己。”艺术家在创作中投射悲剧现实已属非条件反射的本能,把笼于人性至暗时刻之上的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撕下,曝露在阳光下的唯有狰狞丑陋的伤疤,令人难以直视。
在最不惮以暴力为题的行为艺术中,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以作品《节奏0》将人们被解除禁忌限制后所能触及的道德最低点赤裸裸地呈予世人——毫无触底的底线。本就与她素昧平生的观众面对桌上放置的“无害道具”与“破坏道具”,似乎没有理由选择后者来伤害她,表演前期的走向也印证着这一点。人们以一朵玫瑰、一个亲吻开场,温柔且小心。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节奏 0》,行为艺术现场,1974年
但事实证明天真的仍是置身事外的看客。随着时间的推移,刀片开始在她身上流连、留下伤口,上了膛的手枪被抵上其额头,生死只在旁人的一念之间。六小时后,表演落幕,已让兽欲占了上风的观众方如梦初醒。艺术家重新回归与之平等的“人”的身份,而不再是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无意志物品。
战争则更像是覆于人性的黑暗面之上、以冠冕堂皇的借口达成的少数集体“狂欢”。破碎的历史见证了无数场假以公平与正义之名发动的人祸,一如剧集中游戏的发起方不断挂在嘴边洗脑般的宣言,未出口的潜台词便是:“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然而人类的悲欢或许并不相通,只有身临其境遭受这一切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骨头连着骨头、筋连着筋的疼痛。二战时,德国空军对西班牙北部格尔尼卡的轰炸将小镇夷为平地,激发了毕加索创作充满哀伤与恐惧的大尺幅作品《格尔尼卡》。
巴勃罗·毕加索《格尔尼卡》,布面油画,349.3×776.6cm,1937年
德国艺术家凯绥·珂勒惠支(Käthe Kollwitz)则在一战痛失爱子后投入到反战题材的创作中,其作品大多描绘了因战乱而失去亲人、支离破碎的家庭与群众。法国思想家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称它们“照出穷人与平民的困苦和悲痛”,人性的至暗时刻亟待炬光。
视觉暴力VS心理暗示
如果人们一开始的参与是受游戏主办方诱骗而为之,那么在看清“淘汰=死亡”的规则本质后选择再次回到这座囚牢的人则是一掷千“金”的赌徒,签下卖身契,以一场关系性命的旷世豪赌买定离手,心怀侥幸以为自己能成为被上天眷顾的唯一“宠儿”,殊不知困兽之斗才最为残酷。
网络剧《鱿鱼游戏》
封闭空间构建而成的有限生存纬度将人们拘于未知与不稳定造成的恐慌中,因此即便是最细微的矛盾也会成为点燃火药桶引绳的那一小撮火星。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曾说过:“他人即地狱。”这一原本指他人目光影响自我意志的概念在剧中变成了更表层的字面意思——人类本能中的原始动物性在生与死的维谷绝境中开始吞噬人性。
由时代滋养而生的虚无主义在世人的脑海中发出对生存意义的灵魂拷问,暴力与破坏欲则使人类形象作为审美客体开始被质疑。这也成为罗斯科的色域绘画中永恒的主题。“你认为我的画很平静、就像一些大教堂的窗户?你应该再仔细看看。我是所有美国画家中最暴力的——这些颜色背后隐藏着最终的灾难。”
其画幅之大与不够宽敞的展览空间给观众带来心理上的压迫感,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营造出一种充满悲剧、恐怖、暴力和乐观的沉浸式体验。
而图像独有的符号性所构成的心理暗示同样在剧中随处可见。玩偶本应是童年纯真的代名词,如今却以淘气和凶残的方式“复活”。当“木头人”游戏中与日漫《哆啦A梦》中静香的脸重叠时,其伴随诡异的音效而胡乱转动的眼珠是否会成为观众夜里的梦魇?
灰色地带
芸芸众生相,谁人不是亦神亦鬼、亦佛亦魔?剧中的基督信徒于无人之处喃喃祷告,却提出了最令人胆战的建议;邪恶一派的队长发现一路潜伏、跟踪自己的人是亲生胞弟后,竟依然扣动了扳机;而集所有光环于一身的男主角则不是英雄、亦非恶魔。他有着平凡的长相、性格与能力,甚至连心中的正义与善良都如此平庸且懦弱。他是你、是我,是所有普通人。
没有光,影便不能独存。成佛成魔不过一念之差,也正因人性存在黑暗面,美与光明才被衬托得尤显可贵。在达利描绘的但丁《神曲》中,虔诚的信徒向往天堂,须得一路穿过罪孽深重的地狱、炼狱,与善恶两道的灵魂交谈,最后洗净过失、以达至境。
“看不到活的意义,却终究无法从生存的重担下逃脱”的存在主义困境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当你意识到自己正上演着西西弗神话中的日常时,不断滚落的石块也不能使理性向感性妥协,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是否又能窥见达利笔下的《神曲》天堂?
顾城曾写道:“(一个人)不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觉得不堪入目。”《鱿鱼游戏》中的男主角虽良心未泯,但处处逃避现实的他幡然醒悟之际却为时已晚。若你接到游戏的邀请,会选择参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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