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名媛与艺术圈的“三宗罪”

《虚构安娜》海报

《虚构安娜》这部新剧还有人没看吗？你可以觉得它不好看，但不能说它不过瘾。“假名媛”如何利用艺术骗到“真富豪”？骗术“成功”的背后又潜藏着艺术圈的何种“失败”？今天，借由这位“第一女骗”的故事，咱们聊聊艺术圈的“三宗罪”。

最近，半个艺术圈都在看一部叫《虚构安娜》的美剧。剧集改编自真人真事，一句话概括就是：小镇女孩假扮名媛诈骗纽约富豪，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成功了的故事。一开播，有回顾真实事件的，有分析女主穿搭的，还有教英语的……但上流社会的故事怎么少得了艺术？

艺术是安娜的武器和跳板，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艺术圈内部的某些丑陋。不吐不快，透过这个女骗子，我们聊聊没人愿意开诚布公的艺术圈“三宗罪”。

剧中安娜vs真人安娜

真人安娜本想让好莱坞大姐大Jennifer Lawrence饰演她本人，最终定角却是Julia Garner，你觉得像吗？

第一宗罪：以貌取人

真实的安娜在ins上拥有62万粉丝，而另一个专门收集她出庭穿搭的账号也有3.3万名followers，仅存的21条推文平均每条都有上百条回复。事件本尊听到这里估计要乐了，毕竟她曾以“没衣服穿”为由拒绝出庭，也曾花高价聘请专业造型师为其量身打造出庭look。

有ins账号专门收集安娜的法庭look

安娜出席法庭的穿搭

真人安娜曾在时尚杂志实习过，深谙“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在剧里，观众对其第一印象逃不出那句经典台词：“她的品位无懈可击。”

身为女骗子，心怀大梦想。安娜要建立一间艺术社交中心，网罗全球富人在其地盘上看展、party、买画......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的第一步棋不是单纯骗钱进行财富积累，而是选择盗刷他人信用卡，先给自己捯饬上全身的奢华行头。

安娜深知“外貌”是第一块敲门砖

艺术圈的外貌“内卷”早已不是新鲜事。波提切利、提香、唐伯虎、喜多川歌磨……美的标准或许有变化，古时候的艺术家普遍爱画美人这一点不会变。他们还尤其爱理想化的美女，换句话说，不存在的美女。

上左by波提切利，上右by提香，下左by唐伯虎，下右by喜多川歌磨。

在今天，画廊会优先考虑聘用年轻女孩儿，“顶配”就是《欲望都市》里的夏洛特，不仅漂亮，还得品位端庄、高雅。拍卖行去年突然在短视频平台上火了，靠的并非拍品有多天价，而是美女拍卖官们拿着小锤锤，或优雅知性、或活泼俏皮地在台上挥斥方遒。

艺术品卖得好不好与长得漂不漂亮或许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却总是隐隐透露着某种正相关......

《欲望都市》里的夏洛特堪称画廊女孩的天花板

美女拍卖官们征服了许多从未关注过拍卖行业的人

从马奈笔下那位肢体僵硬、眼神大胆的奥林匹亚开始，曾被当作是“丑”的，或言“不必完美”的主题，逐渐成为了一种选择。给弗洛伊德做裸体模特的人，再也无需像从前那样矫揉造作地凹出最优雅的体态。爱画美人的艺术家在今天虽然存在，但多数收敛了不少。

马奈的《奥林匹亚》一经问世，便因“不够美”而被评论家大肆嘲讽。

艺术家弗洛伊德的质疑：裸体一定要是“美”的吗？

而表面的风平浪静去年被一位艺术家打破。宋拓偷拍下5000名校园女生，并根据个人喜好对其进行从美到丑的排序。既有“需要私人珍藏”的第一第二美，也有艺术家口中“不可原谅的丑”。然而，该作品一经公开便引起轩然大波。有人称艺术家享有表达自由，但多数人坚信这是一种公然冒犯。艺术圈的“以貌取人”在公众的审视下行不通了。

艺术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公众关注到，值得反思。

第二宗罪：抱团严重

安娜想要建立的艺术基金会究竟是什么样的？从吃喝拉撒到欣赏艺术，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每一层，这个地方都能满足你。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非常非常非常有钱。

安娜势在必得的281 Park Avenue上的大楼现在被改造成了摄影博物馆，依旧未能脱离艺术。

这类不欢迎普通人的高级艺术会所显然不是安娜发明的。安迪·沃霍尔最爱蒲的夜店Studio 54和他本人建立的The Factory也只欢迎Superstar和社会名流。关于Studio 54，这位艺术家留下一句经典名言——门口的独裁，舞池的民主（a dictatorship on the door but a democracy on the dance floor）。

想要在舞池上尽情放飞自我，你必须通过那道核验身份的大门。通不过怎么办？Studio 54的创始人在一则纪录片中透露，一具西装革履的尸体曾被发现在通向舞池的通风管道中。

在Studio 54，你甚至可以身骑白马、招摇过市，但前提是必须有名有钱。

在剧里，安娜得以成功行骗靠的不是财产证明，而是凭借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唯一被卷入这件事的中国人、一位年轻的艺术从业者曾在采访中称：安娜的身边总少不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当他发现她生日晚宴上的名流都是雇PR请来的时候，所有之前藏在心里的质疑才终于被证实。

剧集中饰演中国青年艺术从业者的亚裔演员

时至今日，“相互引荐”依然是艺术圈最流通的货币。小到找份工作，大到像安娜一样骗来上千万美元的项目，和谁交换名片至关重要。差点被骗的中国艺术从业者回国后建立了自己的美术馆，在开幕首展上展出了一幅由艺术家龚剑所绘的安娜肖像。

艺术家龚剑所绘的安娜肖像

这次收藏的背后意图我们不得而知，或许有几分凉薄自嘲，或许有几分及时抽身的庆幸。然而，作品进入美术馆展出是打破艺术圈层化的唯一方式吗？难道真如艺术评论家Jerry Saltz所言那样，“艺术面向任何人，但唯独不面向每个人（Art is for anyone. It just isn't for everyone.）”。

第三宗罪：毫无主见

这部剧最被大家津津乐道的一点，莫过于看安娜是怎么PUA富豪的。在一场拍卖会上，女骗子斩钉截铁地告诉一位真名媛，她看上的那幅抽象画一文不值，并且成功说服对方转而竞拍一幅辛迪·舍曼经典的“无名电影”系列摄影作品。（有趣的是，剧中被安娜diss的艺术家均为虚构，被称赞的艺术家却确有其人。）

剧中，安娜成功说服一位真名媛从抽象画转向辛迪·舍曼的摄影作品。

安娜总是极度自信，甚至充满傲慢地表达自己对艺术的见解，令人震惊的是身边的富人们还极其买账。观众忍不住大呼：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桥段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为了戏剧效果，夸张的处理绝对存在，但也绝非子虚乌有。

剧中，安娜还说服了其律师换下办公室那幅沉闷的风景画，转而挂上艺术家Cecily Brown的一幅活泼的肉粉色调作品。

在纪录片《万物有价》中，一位俄罗斯收藏大佬指着自己的一件“概念艺术”藏品说：“在俄罗斯传统中，如果少数人有，其他人就必须有，这件作品非常受欢迎，每个人都喜欢。”而另一位自诩为知识分子的纽约女藏家，一边吐槽一栋楼中的两个高级公寓挂着相同的画，一边看中了一位新兴黑人女艺术家的拍卖作品。

然而，只有30万美元预算的她在拍场中惨淡离场，这幅画最终被角逐到90万美元落槌。激烈的竞争使她先前吐槽其他藏家附庸风雅的话语显得有些讽刺。在艺术圈里，人人都想彰显自己眼光独到，但究竟谁能发现“真金”？

在纪录片《万物有价》中，俄罗斯女藏家口中“人人都要有”的艺术作品。

在纪录片《万物有价》中，拍卖行的专家为身为作家的纽约藏家推荐了一幅新兴黑人女艺术家的作品。

与安娜案例相呼应的最佳故事当属莫泊桑的经典短篇小说《项链》。艺术在整场闹剧中就是那条华美的宝石项链，乍一眼光芒璀璨；然而，这其中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虚构安娜》这部剧带给我们的不应只是一场集体的狂欢，而更应成为一面镜子：透过“假名媛”，我们反躬自省，反思自己是否也在自觉或不自觉地践行着某些思维惰性。

con artist是“艺术家”吗？

英语中，类如安娜这类骗子也被称作con artist。从她第一天伪装成名媛，到被捕、被释放，再到被搬上荧幕，整个故事都像是一场大型“行为艺术”，而人们作为观众也在某种程度上参与了这场表演。当con artist亦成为“艺术家”，艺术生态值得敲响一记警钟。

精彩回顾：

编辑、文  盛泺颖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