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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为了母亲而出家的僧人

2018-04-18 黄复彩 腾讯佛学

文/黄复彩


《转眼看世间》是藏学法师的第一本散文集。他后来又出了好几本书,但是,我以为写得最好的还是这本书。

这本散文集收录了他早期散文29篇,分为二辑。我得承认,这样的散文,我是写不出的,不独是我,在我们作家行中,没有一个人能写出这样的真情散文。能有这样一部独特的散文集问世,作为一个僧侣作家,他对于中国文学的贡献,就已经足够了。

藏学法师,湖北孝感人,一九九〇年,刚满二十岁的他为寻找离家出走的母亲而来到九华山。

那是一个冬天,当他终于在一个佛教安养院看到母亲裸露着冻得发红的胳膊,一床又一床地洗着被子时,身为儿子的他震惊、恍惚,甚至带有几分屈辱。

他流着泪,一把拉着母亲说,你跟我回家!

母亲说,儿子你不知道,我为这些修行了一辈子的老人服务,是在做功德。

他从母亲的脸上,的确看到难得的满足与快慰,他只得留下来,一边照顾着母亲,一边寻找机会说服母亲跟他回家。

母亲住在附近的塔院里。塔院,即亡故僧尼的陵园。晚上,母亲为他在一尊舍利塔旁安置了一张床榻,他知道,他的周围有无数的亡灵。临睡前,母亲摸着他的头说,不要怕,儿子,祖师们会保佑你的。那天晚上,他是在母亲眠歌般的诵经声中慢慢睡去的。

藏学法师上山是为寻找母亲,他本来是要把母亲带回家,带到湖北孝感,谁也没想到,他自己却留了下来,一年后,他考进创办不久的九华山佛学院。

这一年底,师公云林老和尚圆寂了,母亲离开塔院,住进了甘露寺对面的西竺庵,母子俩离得更近了。偶尔,母亲会来甘露寺看他。他叫母亲“亲师父”,母亲则叫他“藏学法师”。

每逢周末,他会去西竺庵看望母亲。母亲就从菜地里拔几茎萝卜,铲几棵青菜,母子俩一个灶上,一个灶下,灶火红红的,映着母子俩热扑扑的脸。话虽然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但他觉得,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了。

从九华山佛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的他曾先后随仁德大和尚出访新加坡、日本、韩国、加拿大等国。

在很多人眼里,仁德大和尚是一位高僧,一位神圣如佛的长者,而在他眼里,大和尚是一位尊者,也是一位长者,他关怀着别人,也同样需要别人关怀,如此而已。

那些日子里,他用直朴的文字记录着他出访各国的行旅,也记录着他入佛的心地,那些至真至纯的文字分别发表在《散文》月刊以及《美文》、《天涯》、《北京文学》、《佛教文化》等刊物中,这些文字后来被多家出版社结集出版,书名为《转眼看世间》。

用世俗的眼光看佛,再用佛的眼光看世界,看世间的一切人情冷暖,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转眼看世间》中,他将一颗心真实地裸露在读者面前。读他的书,感觉他既是一法师,又是一个自家兄弟。

那一年他去西安,刚下火车,一位居士不仅抢着替他背了行李,还一路保护着他,在公共汽车上,这位居士甚至拦住拥挤的乘客,生怕人们碰到了他。居士的恭敬,让他如坐针毡,那一刻,他多么想对这位居士说,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平常的人,我不需要这样的恭敬。

有一年,我们一起去广西凭祥的一个小庙。春节过后,小庙前面的绿地上遍是游客们丢下的餐巾纸。那天上午,藏学法师弓着腰,猫在草地上,将绿地上那些白色垃圾一点点捡往一只筐里,再送到一处烧掉。

法师的行为感染了居士,也感染了我,更多的人加入到清理绿地的行列。事实证明,行动比语言更为重要。祖师们说,禅是被人说坏了的,禅不在文字,当然也不在抱怨。 

甘露寺客堂大门处一块原木上写着一行字:丛林以无事为兴盛。

我们面临着一个崭新的时代,大潮奔涌,大浪淘沙,在这样一个时代,“无事”,意味着与潮流的隔绝,意味着耐得住寂寞和甘守清贫。

这些年来,他坚持不参加任何热闹的庆典,不担任教内外的任何职务,闲暇时,一支毛笔,一帖宣纸,让自己沉浸在古之大德的文化情怀中。

去年,他辞去九华山佛学院院长一职,宁愿做一名义务的,不拿工资的授课法师。甘露寺虽然不再是九华山佛学院的所在地,但甘露寺由一代代大德所培植的学术基因不会改变。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需求日渐增强,而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很多人由于生活压力的加大,不可避免地处于各种焦虑与不安中。藏学法师的《药师经讲记》、《六祖坛经讲记》以深刻的法理,浅显而充满生活情趣的语言受到越来越多读者欢迎。

这些年来,藏学法师应邀到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以及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做专题讲座,每到周末或节假日,一批批人们来到甘露寺,聆听藏学法师的演讲,他把禅文化有机地融汇到平常的生活中,让人们在领略禅的妙趣的同时,也感受到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

2002年初,母亲圣参师太病情加重,藏学法师不得不把母亲接到甘露寺,辟出一间旧屋,让母亲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日子。

那段日子,一只叫“咪咪”的小猫成了老师太最好的伴侣。咪咪活泼、好动,以其灵性的本真,给老师太带来许多欢乐。

每天晚课后,藏学法师会准时来到母亲的房里,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进屋内,母子相对,多时无语,只有时光的滴漏无声地延续着。

有时候,咪咪会跳到藏学法师的膝上呼呼大睡,窗外的竹林里有鸟儿啁啾,母与子,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血肉凝聚的时光。

有一次,姐姐来看望母亲,见母亲住在这样又旧又黑的屋子里,很是不悦,但老人家却护着小儿子,说:“按照佛戒,僧尼不可同寺,但我是他亲师父,他已经破例了啊。”母亲说,人都说久病床上无孝子,但藏学法师是这世上最孝的儿子。

2002年6月,老师太往生,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母亲荼毗后,法师将母亲的灵骨一直放在自己的床头。

他贴着母亲的灵骨睡觉,看书,写作,处理寺务,感觉母亲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母与子,依然在一起,血肉亲情,从来就不曾分离过。

这一年底,按照母亲的遗愿,他将母亲的灵骨撒进一片清澈的湖水中。他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母亲往生后,他的话更少了。

那一次我去看他,我们围绕着行孝的话题聊了很多,很久,他不无感伤地说:“我来九华山,说是为照顾老师太,可这么多年,我究竟照顾了她多少?”

法师的话,让同为人子的我顿生愧意。直到我的母亲在这人世度完了她的百年人生,而在母亲最后的几年里,每当我因照顾母亲而稍有懈怠时,便会想起为了母亲而出家的藏学法师,想起那位默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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