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基德:生于禁忌,死于新冠|贵圈
2020年冬天,60岁的韩国导演金基德去了拉脱维亚,并在那里染上全球流行的病毒。失联多日,然后,没有回来。
如果是金基德来当导演,会怎样拍自己人生的这个结局?他要从哪里说起?他会从2017年开始的那场丑闻谈起吗?那一年,他在韩国被一位女演员以性骚扰等罪名起诉,虽然最后他只因为殴打女演员被罚款大约3万人民币,但从此声名一落千丈。之后2018年3月,三位女演员在电视台播出的节目《导演手册》里,再次揭发他借助导演身份,对她们进行性骚扰、性侵和暴力——其后金基德起诉了爆料人和电视台,索赔大约600万人民币。但是就在今年10月28日,法院宣布他败诉,并承担一切诉讼费用。
妻子在这之后离开了他,“无法再以家人的身份和他生活下去”,他的女儿也无法入睡,“因为外部的指责而无法活下去”。他在韩国陷入众叛亲离的局面,这两年一直活跃在俄罗斯,当过莫斯科电影节的评审,最近的电影是在哈萨克斯坦拍的俄语片《溶解》——甚至他人生最后一站拉脱维亚,也是为了在海滨城镇尤尔马拉买房定居。
一场流放。但流放者再也不会归来。
像拉脱维亚在我们的认知版图上陌生而边缘,金基德也从来不是电影版图里的热门名字。哪怕得过诸多奖项,他的电影也从来没有取得过压倒性的赞誉。喜欢的人,觉得从他电影里看到了完全不给人留余地的极致;不喜欢的人理由也完全可以理解:形式大过内容,反倒是另外一种空洞。
但无论是他的影迷或者憎恶他的人,都会承认,金基德有令人不安、令人愤怒的能力——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电影?这样拍性,是必要的吗?这样拍暴力,是准确的吗?
更令人不安的是——为什么这样的电影会被一部分人赞誉?
他像电影世界里的病毒——病毒将健康人和患者区分开来。金基德这个名字也有那种挑选的能力,他挑选出他的观众,但又和另外那个健康的世界格格不入。
关于死亡,他曾经说过,“我问你们,你们有不看金基德电影的信心吗?我想如果我现在死了,金基德会被重新提起。那些憎恶我的、否定我的人,在我死后,会以另一种态度争先恐后地看我的电影。”
但并没有——至少目前没有。他死亡之后,微博时间线上关于他的内容也被分成两半:一部分人在怀念他,以影迷的身份;另外一部分人表示,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原谅他。死亡没有给他带来寂静,怀念也没有覆盖他的不堪,“他不配”。
这不是体面的结局,算不上善终。他从来没拍过什么体面的电影,讲过有关于体面的故事。
或者,他也的确不是什么体面的人。
所以,这个结尾,倒是真的非常之金基德——像科特·柯本在西雅图的家里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像切·格瓦拉被政府军秘密处决,身中九弹。这些结局,让科特·柯本更加成为科特·柯本,切·格瓦拉更加成为切格瓦拉。
而金基德,因为病毒,死在异邦小城,结束了他令人不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