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里学院 | 蔡朝阳：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今日导师
蔡朝阳 独立教师、文艺中年、资深奶爸
“以自由看待教育”，《时代周报》影响中国社会进程10大教育工作者。
注：脚里学院第七期山乡教师成长计划将于11月在上海举行，主题为“行走与写作”。蔡朝阳老师作为本期的特邀导师，将会在11月7日下午与44位乡村一线教师继续讨论经典童话《小王子》。
《小王子》好像对于蔡老师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每每提起，总是滔滔不绝。蔡老师写这本书的文章不少，篇篇经典不说，好像每次阅读又能得到更多新的感悟。除了本篇外，在文章的最后是今年情人节蔡老师写的另外一篇关于《小王子》的文章。相信能给你带来更多更深入的思考。
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小王子》无用读书会之感想
文/蔡朝阳
912，苏州慢书房，无用读书会这次的主题是《小王子》。为了去埃尔特喝精酿，我就去做了嘉宾。应该说，这次读书会，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爱《小王子》的并且了解这个消息的朋友都来了，苏州慢书房里高朋满座。
《小王子》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文本。就像故事一开始的那顶帽子，认为是帽子的朋友肯定不会来参加这个读书会。而发现蟒蛇在吞吃大象的朋友，才会用寸土寸金的时光，来参加一个“无用”读书会。所以读书会气氛很热烈，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在于，其实，所有来宾，都怀揣一个秘密而来，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我虽成年，然我心深处，尚住着一个小王子。
当然，我对《小王子》太熟悉啦，不过，为了这次读书会，我又重读了几章，以及读了一些参考书，包括周保松《小王子的领悟》，自己觉得对小王子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但是读书会结束之后，我必须说，这次读书会又给了我更多的新的领悟，是由书友们激发的，之前从没有想到过。所以也要感谢读书会与会的所有朋友，尽管我一开始就不是以单向的知识输出者的心态参加的，只是作为一个嘉宾主持人。但事实远超所料，我所获得，都来自书友们的敞开心扉。
其实，每个人遇见《小王子》的方式各各不同，关键是，一经遇见，终身不忘，《小王子》便成为某一部分人的隐秘标识。
所以，这次苏州慢书房的无用读书会，就是一次奇妙旅程。慢书房就像爱丽丝漫游仙境的那个兔子洞，只有手里捏一本《小王子》，才能够拥有一个魔法，从而看得见这个洞口，大家一个接一个跳进去——正如小王子所言：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必得用心灵才能看到。
这次的读书会，采用的方式是集体讨论，找到兔子洞口并且跳进来的奇妙旅行者大概有30人左右。我们指定了一支粉色的铅笔，赋予其魔法，一瞬间，这支铅笔就成为了“权杖”，意味着，与会者只有拿到权杖，才可以有发言的权利。就这样，开始了愉快的讨论。书友们果然素养很高，拿到权杖的，讲得很尽兴，没拿到权杖的，从不打断别人的发言。
所以，我的感想是，读书有两点是必要的，第一是你需要带着任务去读书，这样的时候，对书的理解，就会更深。第二，共读一本书非常重要，共读，并且讨论，那就完全打开了。又深又广，适合于任何一本经典性质的书籍。
我们都是成年人，可是为何我没有选一本成人的文学，而选择了一本童话呢？之所以要读童话，我有三个想法：
首先，童话说的，都是真相，童话是最大的真实。
其次，童话是最大的象征。我们可以看到什么，取决于你想从这里看到什么。
再次，童话是人生哲学，童话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生成长的奥秘。
这一次《小王子》的奇妙之旅，也印证了我的这些想法。第一个问题的破冰之后，朋友们的分享与交流就变得很热烈了。这些分享，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带我进入了理解的崭新层面。
在《小王子》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词汇，“驯服”，也有译作“驯养”的，这个词的本意是建立联系，法文原意是指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有一位书友用了日文来印证这个词语，很好的诠释了这个词，这就是懂得不同的语言的好处，可以文本互证。后来顾远兄发言，还查了德文，用德文来解释这个词，将我们对这个词语的理解带入了新的境界。顾远兄还即兴翻译了这个德文词，可惜我没记住。
一般而言，我们常常将驯服放在彼此之间，我与你，或者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但关键是“驯服”这个词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意思，即，驯服不是征服，是没有尊卑之分的，是两个对等的个体之间的建立关联。有书友提出，这种驯服，也可能是针对自我的，驯服自我内心的骄傲。这个观点我也很赞赏。这令我想起张爱玲，一个极其骄傲的人，但是遇见胡兰成，就变得很低，低到尘埃里。
其实，这些讨论都关乎个人感情，理解的核心在于一个词：爱。所以，水到渠成的，大家终于讨论到了以下的话题：爱、孤独、完美生活等等。
孤独这个词，本来也是我设定的一个讨论主题，但随着讨论的深入，不需要我再提出来，大家都自然而然地讨论到了。我的一个确定的观点是，人归根到底是孤独的，孤独是人类的宿命。这样看起来，似乎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恰恰是个乐观主义者。因为意识到孤独的不可避免，那么生活中的点滴温情，才显得那么重要，而弥足珍贵。这就是我所说的，抱无穷之悲戚，爱薄情的世界。
要是你体会不到孤独，那好吧，我承认你是乐天派，或者，也可能是所见不深。很多时候，孤独是需要很深的体会才行的，当我们沉入到一定的思想境界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孤独。所以里尔克才说：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这并不悲惨，关键在于你如何看待这种孤独，比如，孤独，有助于写作。
之所以要有爱，要有友情，就是对孤独、悲伤、病痛、痛苦、失去等等的慰藉。因为孤独至深，所以惊喜至大。爱情就是狂喜，是来慰藉孤独的。友情也一样，与朋友的一夕倾谈，也能慰藉无数的孤独时光。陶渊明的《停云》诗里说“安得促席，说彼平生”，讲的就是这个。
所以就这个意义而言，《小王子》同时也是一本孤独之书。在这个故事里，飞行员是孤独的，小王子是孤独的，玫瑰孤独，狐狸也孤独，还有那些小王子所拜访的星球上居住的人，都很孤独，无非是，算账的以及爱慕虚荣的人，他们活在一个看来无意义的世界里，被物质或者外在的东西占据了心灵，从而意识不到孤独而已，其实，这比孤独更可怜。
正因为孤独，于是，所有人的相遇，都是那么令人留恋，相遇时候的片刻温情，足以照亮小王子日后的路程，也足以照亮飞行员日后的天空，包括狐狸，它将永远看见麦田而欢欣鼓舞。
关于爱，从张家港过来的殷国雄兄，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殷兄在张家港学校里教书，教得很开心，因为他和孩子们彼此需要，所以他认为爱就是被需要。这个观点我特别喜欢，完全如此，爱是什么呢，爱就是被需要。因为我们被需要，我们才有对孩子的爱，而这种爱，爱的给予，才是我们的意义与价值所在。佛教里常说，施比受有福，爱的付出，也比光是得到，有更大的能量。
所以呢，这就有了一个问题，我们每一种不同的年龄阶层的人，或者每一个人自己在不同年龄段，读《小王子》，都会有不同的感受。18岁的时候，30岁的时候， 40岁的时候，同样一本书，我们的所见就完全不同。这就是岁月所给予我们的赠予，时光所给予我们的财富。涂涂在乐府，去年出了一本书，叫做《寂然的狂喜》，在这本书里，他用亚麻布做书带，这条书带上印了一句叶芝的诗歌：叶子虽繁多，根茎只一条。在青年时代说谎的日子，我把花叶在阳光里招摇；如今，我可以凋萎成真理。”
这就意味着你心灵的成长，你对这个世界投入越深，就了解越深，你越老，就越接近真理本身。所以就这个意义而言，小王子同时也是一本心灵成长之书，在这个心灵成长过程当中，不单单小王子心灵成长了，飞行员也心灵成长，狐狸也心灵成长。所以，之所以流浪是必要的，因为，“如今我们归来了，你们看便不一样了”。
最后我想讲一下这本书的写作时间。很有意思的一个时间段，圣埃克絮佩里的这本书写于二战时期。为什么，全世界在打仗，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写童话，还有时间写爱情。真的莫非是“倾城之恋”吗？
我们来对照一下另外两个伟大的作品，一个是《纳尼亚传奇》，一个是《魔戒》，很奇妙的是，这两个超级牛逼的奇幻故事，也开始动笔于二战时期。牛津大学的双子星座，托尔金和c.s.路易斯，在全世界都处在深渊之中时，他们开始动笔写这两个奇幻小说。因为，纵然全世界都在苦难中，他们都试图去告知孩子们，告知读者，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高贵”的东西存在。用c.s.路易斯的话讲：苦难是化妆的祝福。
《小王子》也一样，即便法国沦陷了，即便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历史进入了漫长的垃圾时间，但我们还有《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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