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虐6年,母亲替她记录下全过程
Kawita来自泰国,
是一名行为视觉艺术家。
她的父亲是泰国人尽皆知的电影业大亨,
家庭成员里大多是律师、法官,
Kawita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家女生活。
但她的作品却满是苦涩和折磨,像一颗糖衣炮弹!
在色彩缤纷的背景前,
她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又一个劳动工具,
扫把、扁担、秤……,
并用自虐般扭曲的姿势,
不断地在镜头前重复劳动工作,
并且让母亲为她拍摄记录全过程。
Kawita的青少年时期是在澳大利亚度过的,
大学毕业之后她回到泰国,
发现在亚洲国家,女性的地位仍然如此低下——
她们被强迫去做很多社会认为女性应该承担的工作,
比如洗衣服、买菜做饭、照顾男性等。
从2012年开始,
她花了6年时间用这种方式
质疑这个依然把女性当做廉价劳动力的社会,
并引发我们思考,
凡是女性,就必须逆来顺受吗?
自述 Kawita Vatanajyankur 编辑 阿尼塔
Kawita与妈妈、弟弟
我是一名泰国女性,小时候在曼谷长大,但青少年时期是在澳大利亚度过的。18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那时候我正在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学习艺术。我决定大学一毕业就回到泰国,陪伴我的母亲和家人。
2011年我回到泰国,没想到受到了很强烈的文化冲击,我竟然无法作为一名泰国女性融入社会了。
经济和科技的发展,并没有能让女性从家庭关系中的从属地位中解脱出一丝一毫,有很多条条框框在定义着泰国女人,家务活就是其一,在无尽地消耗我们的时间和精力。
很多劳动是社会认为必须由女性来做的——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照顾男性等等。我们被当做工具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于是从2011年起,我开始了《工具》系列的创作。我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工具,一遍遍重复劳动,并请母亲用摄影机记录下来。
《拖把》
《漏斗》
《货架》
《洗衣筐》
我可以是一只扫把、一块湿抹布、一个簸箕,任何你能想到的家务活里的工具。在《洗衣筐》里,我是“脏衣服”,不停地往筐子里掉,这种黑色幽默是我的表现性质。
在《正义之秤》里,我用单杠支撑着腹部,脖子和脚踝各吊着一个菜篮,不停地被投入蔬菜,而我要努力保持平衡,双脚被勒得生疼。
拍摄幕后
母亲其实是我的助手,她负责所有视频和平面的拍摄。每次拍摄过程中,我都希望能够突破自己的生理极限,但她眼睁睁看着我受苦,有时候也不得不叫停。
在《削冰器》里,我需要把整张脸嵌入冰块里,刀片离我的脸很近,恐惧感是直面而来的。十秒钟后,我的嘴唇和下巴已经开始麻木了,我妈妈说:“可以了,我拍到画面了,停止吧!”
我没听她的,我开始说服自己真正地成为一件物品、一个工具,有趣的是,痛苦只在第一分钟内,四五分钟过去了,我的恐惧感和生理疼痛逐渐消失,我不再是我自己,我变成了作品里的工具。这是一个冥想的过程,我通过挑战身体的忍耐极限来放空头脑。
有一次我在身上悬挂的东西太重了,一没控制好平衡,我从二楼平台摔了下去,自那以后我的脑袋就时常会晕眩。
我作为一个女人在作品里完全被物化了,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冷冰冰的工具。我的曾祖父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有四位太太,每一位太太都为他承担了不同的角色和任务。虽然泰国早已不是一夫多妻制,但这种“物化女性”的思想仍然在社会每一个角落蔓延。
Kawita一家四口
我还想通过我的作品,表现人们对于劳动的态度。
我的父亲是位德高望重的电影产业工作者,举办了多次曼谷电影节。他对家人疼爱有加,对自己却无比严苛。24小时里,他可以说23小时都在工作。在我18岁的时候,他就因为过度劳累而去世了。
他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这棵树一直在我们家吗?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它这么美!”他的一生都在寻找快乐,但快乐对于他意味着成功、金钱、地位和名望。所以他要无止境地劳动,但欲望是没有尽头的,却能让他对身边美好的事物视而不见。
我将人们这种不知停歇的劳动状态,一五一十地反映在我的作品里。
在泰国,渔业和纺织业是两大很重要的产业。我跑了好几个鱼市场和纺织工厂,与工人们聊天,观察他们的劳动现状和机器是如何运转。
在创作《织布机》的时候,我在工厂里观察到80%都是女工,她们虽然在操作机器,本人却一样机械、僵硬、面无表情。人变成了机器,我觉得这太矛盾太可笑了。
在《吊钩》里,我扮演一名受害者。我把自己捆绑起来,掉在鱼钩上,你可以说我是一条待宰的鱼,也可以是一名疲惫不堪的工人。
说起来惭愧,泰国是非法人口贩卖位列全球前十的国家,大部分的劳工都被送到了港口。他们的四肢每天在海里浸泡八小时,不工作时就被锁在船上,过得如奴隶一般。
如果我的作品能引发人们思考甚至改变工作的态度,更尊重彼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Q:一条 A:Kawita
Q: 为什么特别关注社会底层的人?
A: 虽然我出生于一个富足的家庭,但我们都是劳动者。家里的女仆阿姨是我的灵感缪斯。她在我们家工作了20年,曾经是个农民,种田为生。她会跟我讲很多农民和工人的的劳动故事,渐渐地变成了我许多作品的原型。
Q: 为什么要拍成视频?
A:我的专业是绘画,但因为爸爸的事业,看电影是我的一大爱好。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和他一起讨论电影场景、分析人物,电影是非常有趣的理解人性的方式。所以当我开始创作的时候,我就把视频影像作为我的媒介,但同时要具有绘画的审美,比如构图、颜色等。
Q:每件作品的创作周期有多长?
A:战线都拉得很长。特别是关于纺织工厂和渔业的作品中,我从了解这个行业、采访从业者,到回家构思如何将自己的身体还原成工具,再到一遍遍彩排,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思考如何把自己变成工具,这是最需要想象力同时最有趣的环节。
Q:为什么作品的颜色都很鲜艳亮丽?
A:鲜艳的色彩就像你看到的街上的广告牌、商品的包装袋,是一种美好的表象。我希望人们看到我的作品,第一眼觉得是吸引人的、愉悦的,就像能激起购买欲的商品。但其实,我在表达很残酷的现象。这种冲突很有趣。
Q:每个国家的人对你的作品看法不同吗?
A:每个国家的人关注点千差万别。在泰国,大家特别关心廉价的劳动力和被压榨的工人。在日本,常常有观众向我倾诉和反思,他们有多么不珍惜自己的生活,以及抱怨社会压力。在南美,观众便更关注男女不平等的问题。
Q:你认为新时代女性该是怎样的?
A:每一位女性都是属于自己的,不从属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劳动。多为自己考虑一下,所有这些不平等的事情就能不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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