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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鞍华的黄金时代:拍香港故事 留住本地情

2017-06-29 梁舒婷、杨劲松 大公网

“如果有我想拍的故事,有人投资,我就会一直拍下去。”作为最早一批“北上”的香港导演之一,刚过完七十岁生日的许鞍华(Ann)日前接受大公报记者专访。导演生涯持续近四十年,其间许鞍华不吝尝试各种电影类型,不变的是她坚持拍属于香港的故事,用镜头留住本地小人物的情。


图:许鞍华对香港电影新人有信心/大公报记者梁舒婷摄


短发、眼镜、香烟,再加上 “Ann式”的爽朗大笑,是许鞍华给人一贯的印象。访问约在她的办公室,朝早九点,她提着两杯热咖啡走来,笑着说: “早晨啊,我们上去吧。”记者很好奇,拿过五次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以及三次金马奖最佳导演的许鞍华,办公室会是怎样的?答案是朴素简单,目测约二、三百平方尺的单位内放置几张办公枱,柜上架上放置了各种文件和书籍,有些拥挤。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办公室,许鞍华抿一口咖啡,点燃一支烟,开始聊她的电影人生。


本地题材 细腻感性



图:《女人四十》剧照,由乔宏(左)、萧芳芳主演/网络图片


许鞍华拍电影近四十年,从一九七九年的惊慄电影《疯劫》至今,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出品频率,其超长的 “导演寿命”也成了行业佳话。许鞍华拍摄的故事多为香港本地有关题材,尤其擅长以女性细腻的感性角度表现,其作品《女人四十》(一九九五年)及《桃姐》(二〇一二年)是香港金像奖至今为止的两部大满贯电影。


这四十年来,她经历过自己导演生涯的起起落落,也参与见证香港电影的辉煌和低迷。《疯劫》和《投奔怒海》的成功令许鞍华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港产片最辉煌的 “新浪潮”时期中占了重要的一席。四十三岁那年,许鞍华尝试拍摄一部半自传电影《客途秋恨》(一九九〇年),但效果不如预期,有人称其电影口味已过时,更有人劝她退休。


图:《天水围的日与夜》许鞍华对焦平民生活之下的香港情/网络图片


信心受挫的期间,她也从未放下过导演的身份。随着《女人四十》、《千言万语》(一九九九年)和《天水围的日与夜》(二〇〇八年)等作品的陆续出现,不再有人劝她退休,更多人是期待她每隔一两年出一部作品。第二十八届香港金像奖许鞍华凭《天水围的日与夜》获最佳导演,她在台上感叹: “我入行三十几年,来到所谓以男性为中心的电影界,并无受到过任何性别歧视,亦无年龄歧视,证明这个业界的开明和进步。后生时觉得去康城拿奖才够威,年纪大了,我觉得在自己人手上拿奖更威。”


九七年香港回归后,香港电影仍继续走下坡。直到二〇〇三年CEPA(《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的签订,香港电影开始作为 “合拍片”走入内地院线,和内地电影、进口外语片竞争,香港电影开始回温。许鞍华表示: “近年大家常常说 ‘合拍片’,其实如果从投资角度去定义,港产片一早就是合拍片了,一部电影不可能只靠一个投资商,有时我们有可能有好几个国家的投资。比如我在一九九七年拍《半生缘》的时候,主要的投资方是香港的,内地的投资占四分之一,另外还有台湾和韩国的投资。”


浓郁港情 丝丝入扣



香港电影进入内地市场不再是 “进口片”,意味着香港电影进入内地不再受到进口电影配额的限制,且出品方的票房分帐从13%提高到35%左右。有钱赚,自然有人投资,于是香港电影人开始 “北上”,许鞍华便是最早 “北上”的导演之一。


虽然 “北上”,许鞍华在香港回归后的二十年里面,依然坚持拍本地的故事,因为这是她喜欢的故事,想一直拍下去的故事。许鞍华笑道: “其实拍电影是讲缘分的,有人肯投资我想拍的故事,又正巧有好的编剧肯写,我就去拍了,就是这么简单。”无论是获奖时在台上的感言,还是许鞍华的镜头,无一不透露着她对香港这片土地的热爱。港人平常的生活片段和细节,透过她的镜头走入了两地观众的心中,浓郁的香港人情丝丝入扣。


不少人曾担心这些 “北上”的香港导演会 “水土不服”,太着重本地文化的香港电影难适合内地观众的口味。由刘德华主演的《桃姐》,许鞍华讲述了一个香港少爷仔和“妈姐”(女佣)的故事,这种只属于香港特色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感动了两地观众,取得了共二千七百八十七万港元票房,更获多个内地电影奖项,打破了香港导演 “水土不服”的说法。


香港和内地文化是有差异的,但情感是可以共通的。由香港导演拍香港的故事香港的情,在港人而言以电影的方式保存本土文化,而对内地观众来说就是可以通过电影了解香港,增进两地的共融。


图:许鞍华新片《明月几时有》七月将先后于内地及香港上映/发行工作室供图


即将与观众见面的新电影《明月几时有》是一部战争背景的电影,耗资大,演员阵容包括周迅、彭于晏、霍建华等,讲述香港大沦陷时期一个传奇性人物 “方姑”的故事。许鞍华的上一部作品《黄金时代》(二〇一四年)同样是 “星光熠熠”的演员阵容,以实验性的伪自传体手法讲述在战乱逃亡中香消玉殒在香港的作家萧红一生。《黄金时代》上映后许鞍华曾表示过近年应该不考虑再拍这么大投资的电影,因为太累,压力太大。但三年后再出新作,仍是大制作,她说没什么刻意的安排,只是 “水到渠成”。


图:冯绍峰(前)、汤唯在《黄金时代》中饰演“二萧”(萧军、萧红)/网络图片


她解释: “香港沦陷时期的人物故事也一直是我想拍的,只是之前未遇到合适的编剧写剧本。今次电影的编剧何冀平说她有兴趣写方姑的故事,我看过她写的《天下第一楼》觉得很好,由她编剧很合适,又正好有投资,水到渠成就拍了。”和一贯的许鞍华出品一样,《明月几时有》的着力点依然是这个女性角色细腻的情感变化,而不是 “主旋律”战争片。


电影前景 抱有信心



除了拍戏,许鞍华还时常出席讲座和分享会,和香港的电影专业学生和影迷们交流,因此她也常被作为一个 “过来人”受邀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说起这个话题,许鞍华无奈地笑着说: “我最怕别人叫我教年轻人怎么做,年轻人不需要教,拍好电影是 ‘教’不出来的。以前我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那些老行尊也不会教我怎么拍,顶多有时给一些技术上的建议。”


港产片二十年前一时无两的辉煌时光已远去,内地电影和两地合拍片的崛起也让小制作的纯港产片更难与之竞争,但是对于 “香港电影已死”的消极讲法,许鞍华是不认同的: “以前香港电影看起来发展蓬勃,其实也是因为正好有徐克等一批出色的香港导演的出品。港产片不会一直消沉下去,也可能只是时机未成熟。


许鞍华认为,一个地方的电影黄金时期的产生和消失其实会有很多原因,往往受到当地的政治、经济等等因素影响,如日本电影,上世纪九十年代时日本经济衰退就直接导致了日本电影院的减少,也影响了日本电影的发展。


许鞍华续说: “相比之下其实现时年轻人拍电影的门槛比我们当年低很多了,以前我们即使有好的剧本,有导演肯拍,没有足够的资金依然无办法拍,但如今科技水平越来越高,成本也降低了许多,有一部电脑一部好的相机已能拍出一部质量不错的故事短片了。”


她举例,近年像《那一天我们会飞》、《点五步》、《一念无明》等由年轻导演拍摄的小制作本土故事她都觉得不错。就如其对自己拍电影讲求 “缘分”的心态一样,对于香港电影的未来,许鞍华也觉得应该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毋须过分消极。许鞍华笑道: “香港年轻一代的好导演正在学习和积累经验之中,我对他们有信心。”


许鞍华的黄金时代



图:许鞍华导演新作《明月几时有》即将在内地与香港公映/资料图片


许鞍华出生于一九四七年,今年她导演新作《明月几时有》即将在内地与香港公映。古稀之年,她仍坚持创作、佳作频出,这在亚洲甚至全球的女电影导演中罕见。她的《女人四十》、《桃姐》先后在柏林、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女演员奖,通过电影艺术形象将亚洲女性精神传播到全球,跨越语言与文化隔膜,打动世界观众。许鞍华是亚洲电影的唯一,足以载入史册。她是亚洲电影的骄傲,更是当代香港文化的见证者与创造者。


许鞍华成长于港澳,在香港大学获得文学硕士后赴英国学习电影,一九七五年回港后加入TVB,恰逢香港电视业发展鼎盛期。


热爱香港 就地取材



一九七九年她执导电影处女作《疯劫》,改编于香港龙虎山上的真实凶杀案,透视香港青年的情感世界,该片不仅成功开启了香港新浪潮电影时代,更奠定了许鞍华根植于香港本土的现实主义电影创作之路。她三十八年导演的近三十部电影中,香港本地题材就占据了七成,她获得国际影坛最高肯定的《桃姐》、《女人四十》也是香港当代平民女性主题。



图:许鞍华电影《桃姐》剧照/网络图片


她热爱香港,对这片土地上的平民一往情深,她的镜头一直对香港不离不弃。而香港这片热土始终在给她输送营养与活力,将她的电影艺术创作历久弥新。她属于香港,她的电影不仅令萧芳芳等香港演员走向国际影坛,更扶助出关锦鹏等导演,壮大了香港电影导演队伍。


转战内地 毅力惊人



许鞍华还属于她的故乡。她诞生在中国东北鞍山,母亲是日本侨民、父亲是中国人,她将自己的身世拍摄了《客途秋恨》,写一对中日母女的从隔膜到谅解。这是她的作品中唯一以日本为背景的代表作。不过她始终以香港为原点、北上故土。早在一九八七年,她就到内地取景执导了《书剑恩仇录》。一九九七年到上海拍摄《半生缘》、二〇〇一年在深圳拍摄《男人四十》,她努力将镜头伸向内地。


图:《黄金时代》获第三十四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影片,许鞍华(左)获最佳导演,汤唯获最佳女主角提名/资料图片


内地电影市场进入繁荣期,许鞍华北上执导了《玉观音》、《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两部都是内地编剧描写的内地现实生活故事,虽有赵薇、周润发等明星主演,但在内地却未获得理想票房。但她打开了与内地电影人合作的大门。她过花甲之年后,以惊人的毅力,再度赴东北冰天雪原,辗转武汉、上海等地,导演了描写著名作家萧红的史诗电影《黄金时代》,尽管票房再遭挫败,却获奖无数。


香港导演北上拍摄商业片的十余年间,许鞍华每每在内地票房挫败后,即回港拍摄低成本香港现实主义电影,却成就了《桃姐》、《天水围的日与夜》这两部她导演生涯中的艺术高峰,这何尝不是她的黄金时代?但北方故乡是她难以释怀的电影梦,为此,她仍未放弃、还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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