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向松祚：物质资本积累的基本原理或规律

编者按

《新资本论》是由IMI副所长向松祚出版的新著。该书全面分析了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的起源和历史，论述了如何解决国家主权与宏观经济政策独立的矛盾，并探讨了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未来的救赎之策以及中国战略。

全书分为“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的兴起、危机、救赎”三卷，视野宏观，气势磅礴，是一部既具有学术价值，又有现实指导意义的重磅经济学作品。《IMI财经观察》将于每周一连续刊登《新资本论》节选系列文章，以飨读者。

本文节选自卷二•第七章：物质资本积累的基本原理或规律。本节是《新资本论》系列连载第112期。与其他资本形态相比，物质资本具有四个特点，这决定了物质资本投资的风险主要集中于现金流或收入流。而决定物质资本积累速度和规模的主要变量是市场范围和有效需求。

以下为节选全文：

与其他资本形态相比，物质资本具有如下特点：（1）折旧。技术进步越快的领域，投资折旧速度就越快。过去半个世纪以来，计算机和移动通信领域的资产折旧速度达到惊人的程度。（2）流动性差。固定资产投资转让的难度或交易费用高，资产变现能力差。（3）规模收益递增决定投资起点高。譬如汽车厂、钢铁厂、飞机制造厂的投资动辄数十亿或数百亿。（4）需要持续投资以维护正常运转。

上述特点决定物质资本投资的风险主要集中于现金流或收入流。及时和持续创造现金流或收入流，是物质资本投资的生命线，由此决定了物质资本积累的几个基本原理：（1）长期而言，物质资本积累的规模和速度取决于有效市场需求的规模和速度；（2）追求规模收益、集中和垄断是必然趋势；（3）技术进步必然使资本有机构成提高，机器替代劳力是必然趋势，并且导致“增长性失业”；（4）市场氛围扩大加速分工的细化和深化，必然演变为全球产业分工体系；（5）周期性的过剩和短缺并存。

决定物质资本积累速度和规模的主要变量是市场范围和有效需求。市场范围日益扩大，有效需求不断增长，资本积累的速度和总量则相应快速增长。斯密《国富论》最早揭示了这个基本原理，分工受市场范围的限制。斯密详细分析了市场规模、市场范围与分工深化之间的关系，后人将此概括为“斯密定律”。投资的本质、资本积累的本质、经济增长的本质，其实就是人类社会分工的深化。马克思论述了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用很大篇幅分析分工、协作、工场手工业到机器大工业的技术和管理演变历程。

马克思资本主义积累规律的基本原理是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和相对剩余价值的创造，本质上是分工的深化，背后的基础则是市场规模（范围）的扩大和有效需求的增长。正是基于此原理，马克思断言资本主义必然走向集中和垄断， 因为通过集中和垄断形成大规模生产和销售，既是分工和协作的内在需要，也是企业力求满足市场规模和有效需求不断增长的必然选择；正是基于此原理，马克思断言资本主义必然追求无限扩张的市场，必然创造一个全球性市场 ；正是基于此原理，马克思断言随着资本的规模和能力（技术水平）不断增长，机器必然逐渐取代劳动，资本积累的规模和速度越快，机器代替劳动的规模和速度就越快，产业后备军的相对量就越大。无产阶级产业后备军的相对量与资本家财富的力量一同增长，产业后备军规模越大，常备的过剩人口也就越多，他们的贫困同他们所受的劳动折磨成反比。马克思将这个规律称为“资本主义积累的绝对的、一般的规律”。 一方面是资本积累的规模和创造财富的能力不断增长，一方面却是机器替代劳动，产业后备军、过剩人口及其贫困程度不断增长，必然导致有效需求无法吸收或消化日益积累的资本所创造的财富。资本主义生产的相对过剩和无产阶级的相对贫穷和绝对贫穷（有效需求相对不足）之间的对立，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基本矛盾，这个矛盾无法调和且不断恶化，不仅导致资本主义周期性的生产过剩危机，而且最终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的灭亡。

物质资本的积累规律仍然是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资本积累、投资和经济增长理论的重心，出发点还是凯恩斯《通论》首创的有效需求理论。 凯恩斯之后，资本积累、投资和增长理论的主要发现如下：

第一，长期而言，资本积累的规模和速度、实体经济增长的规模和速度只取决于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力（全要素生产力）的增速。这与斯密定律并不矛盾，斯密定律说技术进步或劳动分工的程度受市场范围的限制。

第二，凯恩斯相信，随着资本积累规模日益庞大，投资机会必然减少，投资收益率必然下降， 与此同时，随着人们收入日益增长，边际消费趋向必然下降，有效需求不足将日益严重。供给和需求两个力量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经济的停滞或衰退，这一点与马克思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通过引入资本积累的动态机制，特别是引入熊彼特的创新、企业家精神、创造性毁灭等新理念，后世学者证明资本主义经济体系是一个周期性波动的动态演化体系，资本积累则主要是一个创造性毁灭过程。旧的产业不断消失，新的产业不断创生；当旧产业利润率下降时，资本就迅速转移到新的产业。马克思的行业平均利润率不断下降的规律、凯恩斯的资本积累必然导致投资机会日益减少的论断，主要是短期现象，非资本积累的长期和必然规律。

第三，物质资本积累并不能包含全部人力资本积累，甚至只能包含极少部分的人力资本。为实现长期经济增长和相对平等的国民收入分配，人力资本积累比物质资本积累重要得多。 人力资本的积累规律不同于物质资本的积累规律，前者主要取决于教育制度、文化传统、社会氛围、生活品味和精神追求，后者则主要取决于市场规模、有效需求和居民储蓄率。

第四，有效需求不足仍然是制约短期经济增长或导致短期经济周期性波动的主要因素。凯恩斯的基本论点仍然成立。区别在于，后世经济学者努力探索出管理或刺激有效需求的新办法，除了凯恩斯倡导的财政赤字和债务融资之外，还有非常规的货币创造、汇率贬值、金融市场（尤其是股票市场）的财富效应等。然而，围绕需求管理政策的好处和弊端的争论，始终没有达成任何一致的结论。

第五，伴随资本积累的收入差距和贫富分化，始终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内在矛盾。这一点同样肯定了马克思、凯恩斯和其他前辈学者的基本结论。新的发现是：与物质资本的积累相比，人力资本积累最有利于降低收入差距和贫富分化。然而，20世纪70年代（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之后，许多国家的收入差距和贫富分化持续扩大，似乎又否定了上述结论。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过去30多年来的收入差距和贫富分化扩大？这不仅是当代经济学界的重要课题，而且成为各国政治舞台辩论的主要议题。本书从新的角度系统阐释了这个重要现象。

编辑  韦祎 肖子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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