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读史丨外国货币史漫谈：舍客勒·斯塔特·第纳尔
编者按
《IMI财经观察》每周末带您聆听名家解读中外金融的发展兴替和制度演变，在史海钩沉之中领略大金融的魅力！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石俊志在《金融博览》杂志专栏上先后发表《外国货币史漫谈》系列文章，讲述关于罗马帝国货币的故事。罗马帝国在西方历史上具有着承前启后的地位，了解罗马帝国货币的发展，能让我们对货币世界史的发展脉络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本文为系列第十三篇，原载于《金融博览》2021年第12期。
以下为本期连载内容
舍客勒
乌鲁卡基那是两河流域南端“格拉什”城邦的城主。他对前任城主卢加尔安达的弊政进行了改革，改革的内容用苏美尔楔形文字记录在泥圆锥和椭圆泥板上。在这些文字里，不仅出现了重量单位“舍客勒”，还出现了舍客勒的具体数量——五。
法国学者 M·朗贝尔将《乌鲁卡基那改革铭文》的苏美尔楔形文字翻译为法文，马香雪老师将该内容从法文转译为中文 ：假使他们要使人在宫殿里洗羊，假使它的羊毛要放在水里【去脂】，他们就付【价格】为五舍客勒的款。
此后的文字记载中，又出现了相当于 60 舍客勒的重量单位——弥那（MINA）。弥那这个重量单位最早出现在《乌尔纳姆法典》中。
公元前 2113 年，乌尔人武力统一了两河流域，建立起一个中央集权君主专制的王朝——乌尔第三王朝。乌尔纳姆成为这个王朝的统治者，颁布了《乌尔纳姆法典》。
目前出土的《乌尔纳姆法典》由30 ～ 35 块泥板组成，用苏美尔楔形文字书写，残存法律条文 27 条，使用白银称量货币的地方 16 处，其中使用舍客勒白银称量货币单位的地方 8 处；使用弥那白银称量货币单位的地方 6 处，使用白银称量货币而没有说明具体单位的地方 2 处。
舍客勒在苏美尔文中的意思是“称重”。在数量制度方面，苏美尔人使用 60 进制。根据苏美尔人的重量制度，60 舍客勒等于 1 弥那。在苏美尔文中，弥那的意思是“计算”。在公元前 18 世纪初期古巴比伦王国颁布的《汉谟拉比法典》中出现了一个更小的称量单位——乌得图（UTTETU）。1 舍客勒等于 60 乌得图。据考证，苏美尔弥那的重量折合现代 500 克，舍客勒折合现代 8.33克，乌得图折合现代 0.14克。
两河流域最基本的重量单位是“色”（SE），即 1 颗麦粒的重量。1 乌得图等于 3 色（SE）。1 色的重量折合现代 0.0463 克。1 舍客勒的重量就是180 颗麦粒的重量。
两河流域的称量制度及白银称量货币制度向东传入伊朗高原，向北传入小亚细亚半岛。
公元前 7 世纪，白银称量货币的发展，在小亚细亚半岛的吕底亚王国产生出西方古代最早的金属数量货币——琥珀合金币。琥珀合金币的单位是“斯塔特”。斯塔特
吕底亚王国位于小亚细亚半岛西部（今土耳其西北部），濒临爱琴海，公元前 13 世纪末从那个曾经称霸古代世界的赫梯王国中独立出来。土耳其人认为，公元前 640 年，吕底亚王国创造出西方世界最早的钱币——琥珀合金币。
琥珀合金币是使用吕底亚王国都城萨迪斯河里的金银合金矿沙制造的，金属成分三金一银，币名为“斯塔特”。斯塔特的意思是“标准”，标准的琥珀合金币重量大约 14 克。
末代国王克洛伊索斯统治时期，吕底亚王国出现了纯金币和纯银币。纯金币和纯银币的名称仍然是“斯塔特”，即斯塔特金币和斯塔特银币。斯塔特金币采用 1 舍客勒作为重量标准，理论重量 8.33 克，扣除制造成本和铸币税，实际重量大约 8 克，此事有出土吕底亚王国斯塔特金币为证。
克洛伊索斯国王 1 斯塔特金币，重量 8.7 克，正面是狮首与牛头对峙，背面有两个戳记，公元前 560 年至公元前 547 年在萨迪斯造币场生产。
那么，斯塔特银币的理论重量是多少？吕底亚王国规定 ：1 枚斯塔特金币兑换 10 枚斯塔特银币。此时，吕底亚王国黄金和白银的比价是 1∶13.3，即 1 舍客勒黄金兑换 13.3 舍客勒白银。所以，10 枚斯塔特银币的白银含量应该是：8.33克×13.3≈ 110.8克。
110.8 克白银打制 10 枚斯塔特银币，1 枚斯塔特银币的理论重量就是11.08 克，扣除制造成本和铸币税，实际重量低于 11 克。克洛伊索斯国王1 斯塔特银币，重量 10.66 克，正面是狮首与牛头对峙，背面有两个戳记，公元前 560 年至公元前 547 年生产。第纳尔
我国东汉时期，东汉、贵霜、安息和罗马是当时世界上的四大帝国。
根据《后汉书》的记载，月氏被匈奴所灭，迁到大夏，将大夏分为休密、雙糜、贵霜、肹顿、都密共五部翎候管理。100 多年以后，贵霜翎候丘就却攻灭另外四部翎候，自己成为国王，建立了贵霜王朝（公元 30—375 年）。从此，丘就却攻打各地邻国，贵霜王朝遂成帝国。丘就却活了 80 多岁，去世后，他的儿子阎膏珍继承王位。
阎膏珍（公元 95—127 年）在位期间创建了第纳尔金币制度。他创建的金币名叫 διναρο，中文译作“第纳尔”，西文译作“denarius”（狄纳里）。狄纳里是罗马共和国时期银币的名称，源于拉丁文“dini”（10），意思是10 个阿斯铜币的价值。罗马共和国时期，1 狄纳里银币 =10 阿斯铜币。屋大维时期，狄纳里的法定重量为 1/84 罗马磅，即 3.89 克。从金属类别和重量上看，阎膏珍创建的金币第纳尔，虽然与罗马共和国狄纳里银币的名称相同，却不是按照罗马共和国的银币狄纳里打制的，而是继承了舍客勒重量标准和西方世界最早的金币——吕底亚王国斯塔特金币——的重量标准。
除了舍客勒重量标准和斯塔特金币重量标准，阎膏珍创建第纳尔金币制度的另外两个源头是波斯帝国国王大流士制定的大流克金币制度和罗马帝国元首屋大维制定的奥里斯金币制度。
公元前 547 年，波斯帝国国王居鲁士攻灭吕底亚王国，俘虏了克洛伊索斯国王。公元前 522 年，波斯帝国国王大流士创建了大流克金币制度。大流克金币的重量标准大约为 1 舍客勒，最初重量 8.33 克。
公元前 27 年，罗马元老院授予屋大维“奥古斯都”称号，开启了罗马帝国的历史。屋大维将罗马奥里斯金币的重量标准定为 1/40 罗马磅。1 罗马磅的重量是 327 克，1/40 罗马磅就是 8.175 克。
阎膏珍之前，贵霜王朝基本沿袭印度—希腊王国的货币传统，采用希腊银币名称德拉克马和希腊铜币名称查柯发行钱币。阎膏珍时期，贵霜王朝开始采用罗马银币的名称发行金币。从此，第纳尔作为货币名称在世界各地广泛传播。目前，使用第纳尔作为货币名称的国家有：阿尔及利亚、伊拉克、科威特、塞尔维亚、巴林、突尼斯、马其顿、约旦、利比亚等。
从舍客勒到斯塔特，从大流克到奥里斯，再到第纳尔，从称量货币到数量货币，经历了 2000 多年的发展，为什么黄金货币一直沿袭着传统的重量标准？其主要原因是，当青铜货币及白银货币相继被信用化的同时，黄金仍旧依靠本身的金属价值发挥货币职能。
从两河流域到小亚细亚半岛，从伊朗高原到罗马，再到中亚贵霜，在如此广袤的地域里，为什么黄金货币保持着单位重量的一致？其主要原因是，长途跋涉产生高昂的成本，黄金作为贵金属在运输中成本较低，是国际间支付的主要手段，所以各古国的黄金货币都采用了相同的重量单位。
从乌尔纳姆到克洛伊索斯，从大流士到屋大维，再到阎膏珍，这些不同时代的古国君主，为什么都采用 8 克左右的货币重量标准？这仍然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深入探索的问题，等待着我们找出更为合理的答案。
编辑 刘嘉璐
来源 《金融博览》
责编 李锦璇、蒋旭
监制 朱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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