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平:人民币国际化今后努力的方向与路径
导读
人民币全球外汇储备创新高,对此,亚洲金融合作协会创始秘书长、中国银行业协会原专职副会长杨再平从基本面和临时性两方面分析其成因,并从币值稳定、市场体系完善、完全可兑换和基础设施建设四个方面总结未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应当积极努力的方向与路径。以下为文章全文:
对人民币在COFER中的占比创新高,我们既要分析其基本面成因,也要分析其临时性成因,并在此基础上明确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与路径。
基本面成因:一是经济体量。2021年我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的比重超过18%,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25%左右。二是贸易总额。2021年货物进出口总额39.1万亿元,比上年增长21.4%,按年平均汇率折算已超过6万亿美元,连续5年蝉联全球货物贸易第一位。2022年5月,我国国际货物和服务贸易进出口规模37570亿元,同比增长14%,占全球贸易总额比例达21.26%。三是对外投资。2021年我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1451.9亿美元,同比增长9.2%。四是来华投资。2021年来华直接投资3340亿美元,较2020年增长32%,创历史新高。五是外汇储备。截至2022年6月末,我国外汇储备规模为30713亿美元,长期位居世界首位。
临时性成因:一是美欧乃至世界主要经济体进入高通胀乃至滞胀期,而我国通胀率相对较低。经济学家预计美国6月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可能进一步走高,即高于5月8.6%的同比涨幅,这意味着美国通胀数据可能续创逾40年新高。欧盟统计局7月1日公布的初步统计数据显示,6月欧元区通胀率按年率计算达到8.6%,连续8个月创下历史新高。而抑制通胀的升息等紧缩性政策大概率会导致滞胀更令人担忧。而我国2022年6月份居民消费价格(CPI)同比上涨2.5%, 1至6月平均比上年同期上涨才1.7%。据相关调查显示,鉴于通胀担忧影响下美债价格持续下跌,各国央行正在寻找替代资产。二是在美元指数创20年新高的压力下人民币汇率仍相对比较稳定。比如,自2021年6月中旬以来,随着美元指数上升,全球货币普遍贬值,截止2022年3月,日元贬值17.4%、欧元贬值16.6%、韩元贬值15%、泰铢贬值11.4%、印度卢比贬值5.9%、人民币贬值6% 。7月6日美元指数盘中升破107,创近20年新高,当日在岸人民币汇率收盘报6.7032元,仅下跌22个基点,不仅调整幅度小于中间价,汇率水平也高于中间价,显示出较强的抗跌性。7月5日,在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下跌0.07%,跌幅远小于美元指数涨幅,也明显小于欧元、英镑等主要非美货币跌幅。美元指数创新高的成因是其升息等遏制高通胀的临时性紧缩性政策,一旦这一临时性政策减缓并最终退场,人民币汇率的反弹也是大概率事件。三是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经济最新动态强化了国际社会对美元霸权的恐慌,加速了国际货币体系“碎片化”、多极化的进程。正如瑞银全球主权市场战略主管马西米利亚诺·卡斯特利所表示的,“我们看到美元在逐渐弱化,多极货币体系正日益显现。” 据调查,俄罗斯公民正积极地将他们的外汇储蓄兑换成人民币,以人民币计算的新账户数量也显著增加。例如,在Tinkoff银行,以人民币持有的资金数量激增了8倍。在MTS银行,以人民币持有的资金数量增长了4倍,乌拉尔复兴开发银行也增长了4倍,而圣彼得堡银行增长了3.5倍。而印度最大的水泥生产企业使用“人民币”购买了俄罗斯15.7万吨煤炭,约合人民币1.7亿元,更可谓标志性事件。据统计,巴西、智利、墨西哥和秘鲁等中南美4国的人民币持有额接近300亿美元,与2018年底相比增至约10倍;以色列央行也在今年4月宣布首次将人民币列入该国的外储资产中,都是值得关注的重大国际货币动态。
人民币在COFER中的占比虽创新高,但2.88%与上述我国经济体量、外贸总额、对外投资、来华投资、外汇储备等相比还是不成比例。这表明,人民币国际化并非基本面自然而然决定。须知,一国货币即使要成为多极国际货币体系举足轻重的重要一极,条件也是极其苛刻的。其要件,一是币值稳定。币值不稳定,不要说非居民,本国居民持有也诚惶诚恐。一国货币一旦成为重要的国际货币,该国货币当局就不仅要对本国居民所持有的该货币的币值稳定负一定责任,更要对非居民所持有的该货币的币值稳定负一定责任。而要做到这一定,稳健的金融体系与宏观经济运行是必备的。二是市场体系。不仅要有相应的国际存贷市场,而且要有相应的国际货币市场、资本市场,使其得以充分交易流动,并合理套利、保值增值。三是完全可兑换。一种货币要成为国际货币,最终必须完全可兑换,否则其国际便利与功能必不完全,非居民或国际公民是不会完全接受其为国际化货币的。四是基础设施建设。一种货币国际化是不能没有相应的便利其结算、交易、储备、投资等的国际金融基础设施的,这包括相应的国际金融资产登记托管系统、清算结算系统、交易设施、交易报告库、重要支付系统、基础征信系统等。这方面技术含量高、系统工程浩繁、受制于人多,是我们的短板与瓶颈,必须统筹谋划,以求补短板破瓶颈。比如,由西方发达国家的金融机构为主体建立的全球金融报文传送系统SWIFT,我们虽在其中有两董事会席位,但其对俄罗斯制裁警示我们,它毕竟非我所属。因此,我们一方面还须积极参与以借道运行,另一方面也应谋划我们自己的或可控性强的国际金融基础设施。这方面,不仅俄罗斯为防范美国的制裁措施,确保本国金融信息交换的连续性,被迫开建金融信息交换系统(SPFS);而且欧盟为避开美国对伊朗的制裁,早已创建名为“贸易往来支持工具”(INSTEX)的贸易结算支持机制,主要用于与伊朗进行石油与商品贸易,不使用美元交易。我国也已启用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并取得了可观进展,但这离人民币国际化顺畅有效运行所需完备国际金融基础设施体系还相差甚远。倒是跨境数字货币、科技公司基于区块链技术的跨境支付等解决方案已然挑战SWIFT,我们大可借以弯道超车。总之,我们的人民币国际化才刚刚起步,还任重而道远。而以上这四点或就是我们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方面今后应当积极努力的方向与路径。
版面编辑|蒋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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