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卓：数字经济时代对货币、金融体系的要求和货币竞争

编者按

2023年1月7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货币金融系联合主办的大金融思想沙龙（总第201期），“金融发展助力中国式现代化”系列沙龙在线上成功举办。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做题为《数字经济与数字货币：人民币的新角色》的主题报告。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黄卓作为嘉宾对主题“数字经济与数字货币”进行解读，重点讨论了数字经济时代对货币和金融体系要求和数字经济时代的货币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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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时代对货币和金融体系的要求

程实首席的书的名字是《数字经济与数字货币》，意思是在数字经济新形态下，对货币体系尤其金融体系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金融是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它是实体经济的血液。如果我们的实体经济主要形态发生了变化，也相应地要求整个货币体系也要进行一定的调整。看历史上几次货币体系的重大变化，都和实体经济的发展和技术进步密不可分。

人类社会上一轮大的技术革命应该是以信息技术革命以及生物医药技术革命为代表。这场技术革命主要由美国来主导的。最近，这波技术革命也有两个代表：新能源革命和数字经济革命。新能源革命中，中国处于相对领先的位置，数字经济革命中，中国也处于第一梯队，在很多创新领域站到了前沿的位置。

接下来，我想深入探讨数字经济对货币和金融体系提出的新的要求。

1、资金融通需求。首先，最简单的需求是对现金，要满足资金融通需求。金融体系主要提供资金融通的过程，在数字经济活动里，资金融通需求是怎么样的？这是对货币的基本需求，要满足经济的资金融通需求。第二是数字化，在很多场景里需要货币数字化来替代现金。一定的匿名化，在现金时代可以实现，而在数字时代实现匿名化本身就会存在一些矛盾，比如移动支付目前很难实现匿名化，所有交易对大平台来讲是可见的。要保证资金融通过程中支付的安全性还有便利性。这些是对我们下一代货币或金融体系最基本的要求。

2、资产交易媒介。数字经济时代有很多数字资产，包括加密货币或其他形态数字的资产，还有元宇宙时代的数字资产。对于数字资产，需要提供资产交易媒介以及价值组成的工具。目前，稳定币而不是美元在货币资产交易里起到了交易媒介的作用。这也体现出数字资产对交易媒介的新要求。

3、资产配置。程实首席提到数字经济一个很大的特征，即数据是核心的生产要素，和土地、资本、劳动基本是同等地位。金融体系的作用是要引导资源在时间和风险上进行配置，在要素资产上也是一样的。在数字经济时代，金融体系要发挥的一个功能就是要引导数据资产在时间和风险上实现有效的配置，比如怎样引导数字要素的创造、定价和跨时间转移，以及面对不同风险环境，怎样消除风险。这些都是新一代金融体系所要完成的。

4、信用创造和数字传导。数字信用，在金融交易里都存在着信息不对称。数字时代对信息不对称是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比如用科技平台，利用数字技术以及大数据来改善风控，从而降低了信息不对称，建设基于大数据的征信体系等。另一方面，数字技术有时候反而会增加新的信息不对称，比如数字时代很多信息都是以噪音的形式存在。在这个过程中，货币体系还需要完成信用创造的过程以及发挥数字传导的作用，所以，数字经济时代也需要货币体系发挥这样的作用。

5、技术信仰。数字经济时代是技术驱动的，其中有一些技术信仰，比如分布式技术，去中心化的思想。技术社区支持开放、共享以及智能合约等。这些技术信仰和目前的金融体系实际上存在一些冲突。像比特币是把分布式、去中心化的思想通过密码学的方式来实现，起到了替代现金的支付体系的作用，不依赖于中心化的权威机构或主权信用的支持。

6、数字金融创新和金融稳定。数字经济时代对应的数字金融的创新，其中典型代表，传统的金融体系的创新，包括用数字技术和制造业相结合，比如数字供应链金融，还有数字技术和融资相结合，通过分布式的区块链技术能够把资产可验证性、不可篡改性实现，绕过金融中介来实现融资。近几年比较火的去中心化的金融，就是通过分布式，不依赖于某一个权威机构来完成支付、借贷、融资，实现金融服务。数字经济时代的一个重要关切是金融稳定。数字时代给金融稳定也带来了一些挑战，比如数字经济里存在规模效应，规模越大生产率越高，规模大以后，存在“大而不能倒”的金融稳定性的风险。还有技术方面的风险，新的金融服务是以技术为核心，如果技术出现风险，会给金融体系带来风险，特别是数字金融的基础设施，比如断电或算法的紊乱可能会带来系统的不稳定，以及金融活动中监管缺失，利用数字技术，如ICO，产生的乱象等。随着数字经济进一步演进，整个数字生态的发展，数字社会层面的创新，以区块链为核心的新一代互联网，如Web3.0以及程实首席讲的元宇宙，新的数字生态和数字创新需要新的金融创新来进行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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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时代的货币竞争

如陈道富所长所言，我们面临着从旧世界向新世界的过渡。从货币竞争角度来讲，我们也面临着从传统的货币体系向数字货币体系过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着几种竞争：

一是传统货币体系与数字货币的竞争。最直接的竞争是移动支付与数字货币的竞争。现在央行也在大力地推进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在很多地方和移动支付有很强的相似性，对于使用者，特别是零售端的个人使用者来讲，本质上差异并不大，未来的发展在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是基于传统金融体系的移动支付与数字人民币的共存和竞争。

二是数字货币之间不同形态的竞争。比如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数字货币之间的竞争，这是完全去中心化、基于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加密货币；稳定币和央行数字货币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到底谁会成为未来数字时代主要的货币形态，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国际竞争角度来讲，不同国家数字货币之间也存在竞争，哪一个数字货币会成为未来主导的货币，目前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央行数字货币发展路径，同样也存在着高度不确定性。以中国央行数字货币为例，最近的试点非常积极，也取得了很多进展。但在发展的路径上还是有很多地方是高度不确定的。

1、从M0到全功能货币的扩展何时实现？我国央行数字货币目前根据很多场合的表述，是聚焦于M0，主要是替代现金。未来，作为货币体系，它一定是全功能的，除了M0可能还有M1、M2以及相应的借贷，作为信用中介、价值储存等货币功能需要实现。从M0到全功能货币的扩展什么时候能提上日程或者用什么样的形式尚不确定。

2、央行数字货币到底是聚焦零售市场还是批发市场？目前看到不同国家央行数字货币有两种模式，有的更看重零售市场，有的更聚焦批发市场。我国更重视零售市场，主要发挥它数字普惠的功能，解决支付的场景。

3、技术路线选择上存在着不确定性。因为数字货币受到关注是因为去中心化的思想，以及分布式的理念，包括区块链的技术。而中国的央行数字货币目前看仍然是中心化的，通过一些其他的技术来实现我们希望的特征，并没有采用分布式技术。当然，也有其他央行会选择用分布式区块链的技术。

4、在数字货币时代，我国未来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创新。比如在数字货币时代负利率成为一种可能，精准的转移支付成为可能。可以通过转移支付数字人民币以及指定的消费用途，使得财政政策、货币政策采取新的形态，为整个宏观经济管理提供了新的路径。

5、发展过程中到底是由政府主导还是市场来主导？数字经济的发展早期实际是由市场来主导，特别是很多数字企业或大的科技平台。但作为一种货币，它的发展路径不可避免会走向以政府主导的模式，政府主导的模式和数字经济创新模式之间是不是会存在矛盾？这两者如何结合？如何发挥有为的政府和有效市场共同的优点？这都值得关注。

6、数字人民币爆发增长点在哪里？虽然我们看到了数字人民币有很多的试点，但是到底哪些是刚需？目前还没有看到哪些场景下一定使用数字人民币可以给我们带来特别大的便利或特别多的好处，所以很难预期数字人民币爆发点。只有它解决传统支付方式包括移动支付很难解决的痛点，数字人民币才能够得到爆发式的增长。这种爆发式的增长到底在哪里？如果从国际货币竞争角度来讲，可能存在这样的机会，比如跨境支付和结算，特别是小额的交易，在各国仍然都是痛点。数字人民币有机会发挥大作用。国际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中可以使用数字人民币。美元全球货币霸主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与石油交易用美元来计价相关，从而形成了石油美元。随着中国在全球大宗交易市场的份额越来越大，自主权越来越高，能否借用全球大宗市场国际化的发展，把数字人民币进行推广，形成大宗商品的数字人民币，是否能够形成新的增长点来引领中国数字人民币在国际货币竞争中的地位？我认为这应该是有机会的。

以上两点是我的点评。谢谢大家！

整理：薛昕安

本文监制：朱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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