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吴梦|在闸(jìng)北(ān)的游戏

吴梦 草台班 2022-05-31
《闸(jìng)北(ān)游戏》是一个在8次工作坊后生成的戏剧呈现,大部分参与者都有老闸北丰富的生活经历。我好几次听到参与成员回忆小时候生活空间的逼仄。有人说,住在阁楼上每天就像鸟一样;也有人讲,很大了还和家里人挤在一张床上。一个女孩是调香师,说:“小时候,我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是那种小的不能再小的房子,家门口就是一个男厕所,味道可想而知。可就是在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房子里,住了我们一家三口,包括爷爷奶奶,以及爷爷的兄弟他们一大家子。”还有一位中年阿姨边回忆边表演,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身体表现出的紧张感,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我们在空间里零零落落地摆放了很多的椅子,成员们都带了家里的台灯来,放在椅子下面,既可以做为现场的光源,远看也像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在演出现场,观众就坐在椅子上,工作坊参与者陆续从不同的地方回到“家”里,摸索着在观众的座位底下打开灯,写作业、择菜做饭、拍蚊子、睡觉、听收音机、拿盆洗被单、倒水擦身、看书,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展开他们的生活画卷……他们的身体姿态大部分时间都是收拢的、克制的,这种接近地面的状态,既是一种阶层的隐喻,也跟观众形成一种不同的时空关系。
 
而另外一半的参与者大都不是上海人,他们来上海年数不多,可能不太清楚闸北是哪里,哪里又是什么新静安。所以除了第一阶段6次不同引导者带领的工作坊外,我把第二阶段的工作坊设定为一个寻找“老闸北”的过程,带大家去看、去尝味道、去听声音、去感触、去想象、去触摸、去采访。这样的方式,确实带回了很多生动的体验。特别是老北站附近的寻访带给我们彼此很多感受。在上海这样的移民城市,很多人的父辈都是经过老北站来到这里,娶妻生子过活营生都是围绕老北站,晚年又遇上房子动迁,很多人又分散到不同地方。而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他们把新客站当成了一个记忆的通道,连结上海和他们的家乡。

(摘录演出中的一些台词,隐去了姓名)

“我们一群人从内蒙古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了上海站,一下火车看到那么破的房子、那么窄的车道,想着赫赫有名的大上海怎么这么脏乱差,就很想回去。但我已经在闸北待了很多年了。”
 
“我看着瘦瘦的,其实是西北人。说起闸北,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上海火车站,就是上海人说的上海新客站。我是之前在那边的外资企业做设计咨询工作,那家公司在天目西路。很有意思的是,这条路就像分界线,两边的状况大相径庭,一边是流动人口巨大,看起来凌乱的火车站,一边是理想中上海应该有的国际化形象。我就每天切换在这两种场景之间。”
 
“刚从上海火车站出来坐地铁,我在过道里以很正常的速度在行走,但是旁边的人都走得很快,一个阿姨还很用力地把我推开,好像我挡了她的路一样。”
 
“这就像一个魔法通道,晚上11点来到这里,在火车上睡上一觉,再睁开眼就到自家的家门口了。”
 
“对了,我家也有一个叫闸北的地方。”
 
“有一次,我和朋友经过老闸北的一条马路,路标上写着‘安庆路’三个字,我特别兴奋地跑到路牌旁边,叫朋友给我拍照留念,因为我是安庆人。”
 
慢慢地我们不满足于这样的寻找,我们需要进入到更深入的细节和层面。
 
一位女孩说:“爷爷原来是苏北人,是跑江湖唱淮剧的,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和周围邻居间动粗打架,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回家,看到有一个人头上流着血,就呆坐在我家院子外的墙角那边。空气里弥漫了血腥气……想想也是很吓人的。”
 
佳音的回忆是通过气味来进入的。每次演戏时,她会伴随着自行车铃声,进入她丰富的回忆里:“……根据我的经验,一个5块钱的大烘山芋吃下来要20分钟,吃完了,学校也就到了。如果此时经过了米饭饼摊,那离学校还有一半路途。米饭饼通常装在一个木桶里面上面遮一块白布,雨披里的我又闷又热想必和米饭饼是一个状态。如果,此时闻到了鱼腥味与臭豆腐以及油烟煤炉混合一起的味道。那肯定就是进入了菜场棚户的混合区域。这里的人会在屋外刷马桶或者直接家门口支一个灶台炒菜。他们很多人在这里出生、结婚、生子、老去。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得了帕金森病,或者中了风,就会整天坐在家门口自己搭的雨棚下,每天一边颤抖着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生病的老人并不是整日两眼发直,有时候他们继续抽烟,任凭脚下有猫或者老鼠窜进窜出。冬日里,菜场的叫卖争执打闹声就在我的耳边。菜场的熟菜,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田鸡或者鹌鹑,虽然身首异处却还在张口呼吸的鱼头都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闪闪金光。时常,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掀开的蒸笼里一阵热气就蒙住了我的眼,那是刚出炉的肉包菜包发出的香气。”
 
来自内蒙的巧新用脱口秀的方式,戏谑地讲述乞丐阿宝在老闸北翻身成为人上人的故事;还有一位成员讲述了朋友自家的房子在闸北转成新静安后升格成学区房,捞得人生第一份红利的故事……在短短45分的演出现场,我们到底寻找到的是怎样的闸北呢?肯定不要是官样文件式的,也不要那种“上只角”“下只角”的刻板印象,而是希望充满生活的气息、人的气息、是一个感性的老闸北,充满感情的老闸北。
 
在表演现场,小周起身拉开布帘来到一个阳台上,他望着外头新静安的夜光,对抗着沪闵高架上飞驰的汽车发出的噪音,回头对观众说:“我原来根本不知道闸北哪是哪。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带着相机去黄浦拍照,经过了一大片工地,从苏州河往北走,发现那边的样子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那些本地的小餐馆还在营业,你可以发现那边的房子都不高,旧旧的,但又不是黄浦区的样子,它有一种自己非常独特的感觉,我实在没有办法去形容它到底怎么独特,但就是让我觉得不同。所以,我就立刻去找,这条路到底是哪,我发现它原来属于闸北,这就是闸北的晚上——夜间的闸北……我很想再跟周围的朋友问问,有谁知道什么是白天的闸北/什么是闸北的最高的楼/什么是闸北的最上档次的马路/什么是闸北的河/什么是闸北最大的工厂,什么是那里最先进的产品/什么是闸北的好和开心。”
 
什么是闸北这些年的变化
什么是闸北的色彩、多元化的人口,带来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东西
什么是闸北的花、闸北的树/什么是闸北最可口的味道
什么是闸北的浪漫
什么是闸北人的骄傲
什么是闸北人的痛
什么是闸北的人情
什么是是闸北才有的婚丧节庆
什么是闸北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什么是闸北最牛逼的故事
 
在现场,演出者们也把这些问题直接抛向观众,观众最后的参与也是这次工作坊和演出的一部分。


    演出剧照


关于闸北


闸北这个词,源于苏州河上的两座水闸。第一座被称为“老闸”,建于清康熙十四年(1675年),今福建路桥附近的吴淞江上。第二座就是“新闸”,建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在老闸西面三里外的金家湾(今新闸路桥附近)。


嘉庆年开始,新闸成为吴淞江下游航运的主要舶船地。上海开埠后,新闸、老闸的北面开始发展,闸北之名由此而来。

 

1900年,住在魔都的不少富商们,为了抵御租界扩张,一起在闸北选址,创办了一家地方自治机构,被称为“闸北工程总局”。此后,闸北这个地界名,彻底坐实,直到2015年11月4日上海市政府宣布静安区与闸北区正式合并。闸北走过将近116年的历程。

 

浙江路桥西望

大统路农贸市场


闸(jìng)北(ān)游戏


2019年春,位于原闸北地界的明当代美术馆邀请吴梦等一起,发起了持续两个月的“闸(jìng)北(ān)游戏”社区剧场项目。参与的并有音乐人孙大肆、声音艺术家徐程、剧场工作者吴加闵、张若水、曹咏洁等。他们与20多位熟悉或不熟悉“闸北”的工作坊参加者,以游戏作为展开方式,想象、涂画、追忆、发声和展现,重新面对变迁之下的种种断裂;通过一系列有趣的戏剧排演,回溯闸北的肌理,看到空间和人的故事如何延续。


由参与者集体创作、吴梦指导的草稿剧场式作品《闸(jìng)北(ān)游戏》,于2019年5月分别在大宁路街道社区服务中心和明当代美术馆作了呈现演出。



工作坊中


《闸(jìng)北(ān)游戏》


创作及演出指导:吴梦

系列工作坊指导:吴梦、孙大肆、曹咏洁、张若水、吴加闵

集体创作及演出:徐程、张若水、武佳音、张琁瑜、巧新、李龙、小丽娜、周晟杰

现场声音艺术家:徐程

技术/舞监:吴加闵

制作助理:张若水

工作坊参与者:倪红霞、沉梦岑、殷庆云、巧新、夏玉银、马发发、胡楚敏、孟琦、孙智瑶、张彤、王斐、朱钧沁、赖漫珊、雨珺、李龙、余传奇、张佳齐、魏文秀、苏杭、张琁瑜

策划:杨悦、赵川

 




摄影:陈雨珺、杨小姐

编辑:张若水

校对:林恬




剧场是想象世界的开始


/ 关注我们 👇来剧场赴约/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