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会诊：在大爷和孙子之间的无缝切换
来到血管外科轮转已经接近一个月了，马上就要出科了，和这边的老师也熟悉起来，大家偶尔可以开一开玩笑，甚至开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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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二，没有DSA，手术也只排了两台，人员竟然意外地齐全，在下午开过一次学术会议之后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事了。
围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该写病历的写病历，该搞科研的搞科研，该谈话的谈话，忙而不乱、乱中有序，医生办公室一副平安祥和的画面。
“滴答利达哒铃哒呤”，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这片平静。
我接起了值班拷机。
对，没错，我又值班了，这个月5天一个班，我已经快值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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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血管外科。”
“血管外科么？我是急诊内分泌啊，我们一个病人，乌拉~~血栓，唔唔唔~~肺栓塞了，唔唔唔~急会诊，麻烦你们抓紧过来。”
手机信号又不好，他语速又快，根本没听清楚，不过能听出来他很着急。
我再三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们一个病人之前有腘静脉血栓，今天CT查出来有“肺栓塞”，请血管外科急会诊。
所谓的会诊，就是邀请其他科室的医生来协助诊治。现在医学，专业细分的非常厉害，别说隔行如隔山，就是跨个专业都像隔一座喜马拉雅山一样，就算你再全能，你看糖尿病肯定不如内分泌科有经验，你看肾衰肯定不如肾内科有经验，你看昏迷、脑出血肯定比不过人神经外科、神经内科。
所以，会诊是医疗过程中非常常见的一件事。
但会诊并没那么容易。现在请别人来会诊越来越难了。第一，会诊对于医生来讲没啥好处，病人看好了跟我也没关系，来会诊也没啥诊费；第二，会诊很耽误时间，有时候别的科室很远，等个电梯排个队，来回至少半个小时，遇到病情复杂的患者，个把小时都有可能，这对于本来就繁忙的医生来讲非常要命；第三，会诊是要承担责任的，现在医疗风险越来越高，很多人把会诊当成一种分担责任的手段，目的是告诉家属我已经尽力了，我把其他科的医生都叫过来了，但对于来会诊的医生来讲，花费了时间精力不说，还要额外承担一部分责任。
所以，会诊变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会诊还是一个刚需，就算再难再丢脸再没面子，都要想方设法把会诊医生叫过来。
内分泌科说的这个情况，还是比较紧急的，深静脉血栓引起的肺栓塞是会要命的，我没多想，赶紧给旁边的李老师汇报。
李老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问了情况就打开了电脑，点出了病人的CT图像，边看边皱眉头，然后让我打电话问内分泌科这个病人有什么症状。
“没有，这个病人生命体征平稳的，也没有胸闷气急。”
我把情况汇报给了李老师，李老师冷哼一声，说道：“哪里有肺栓塞，啊，你告诉我哪里有肺栓塞？？”
他这句话把办公室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各路大神都纷纷过来看片子，支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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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时间窗不对，现在是动脉窗，你看肺动脉要用静脉窗”，一个老师说道。
“这个右下肺动脉不显影啦，你看，造影剂到这就不显影了，这是完全闭掉了啊。”
“你看看影像科报告。”
“果然如我所说，‘报告：右下肺动脉主干及分支未显示，高度提示存在肺动脉闭塞’。”
“唉，急性肺栓塞和慢性肺闭塞都分不清。把电话给我。”李老师要走了值班手机。
“喂？内分泌科么？我血管外科的，对，是你让我们会诊一个病人的吧？来，你告诉我，急性肺栓塞和慢性肺闭塞有什么区别？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去翻翻书！”啪唧，李老师就把电话挂了。
现场顿时一片欢声笑语。急性肺栓塞是急症，是血栓脱落栓塞导致的急性肺梗死，是要命的。慢性肺栓塞是慢性的肺动脉的栓塞病变，患者一般没什么症状，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处理。内分泌科看到动脉闭塞了，又联想到深静脉血栓的病史，还以为患者得了急性肺栓塞，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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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旁，住院总章老师也在看会诊病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来来来，大家看看这个啊，急诊内科的，邀请贵科协助换药。”
现场的笑声更强烈了，换药什么时候都让会诊了，外科的都要笑掉大牙了。换药不应该是每个医生都会的基本功么？
一旁的严老师边笑边说：“不是写指导换药吗，那我们不用换了，就在旁边看他们换好了呀，’来，这里消消毒；这里清理一下，这里包起来’。”
另一旁的顾老师变本加厉：“还去干啥呀，直接在电脑上会诊意见写写么好了呀，什么建议碘伏棉球消毒三遍，清除坏死组织后，用清洁敷料包扎覆盖，最后用胶布固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场的笑声更加强烈了，这是外科医生们对内科医生无情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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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笑声结束，李老师说：“呀，突然想到还有个病人要内分泌科会诊，那谁谁谁，给内分泌科打个电话请会诊。”
那个兄弟战战兢兢地打了过去：“喂，请问是内分泌科的老师么？我们有一个病人，血糖控制不好，能不能麻烦您来看一下？”
“你哪个科的？”
“我血管外科的。”
哔，哔，哔。
大家隔老远都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场的笑声已经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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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玩笑的，你还真打过去了啊？”顽皮的李老师说道。这下大家肚子都笑疼了。
只是风水轮流转，等到后面，我们需要内科医生的时候，我们又会瞬间变成求人的“孙子”。
会诊，就是在爷爷和孙子之间无缝切换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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