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亥:我的别处,别处的我
编者按/
三联韬奋书店(成都)于三天前面世。作为“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三联”在中国知识界的地位不可撼动。
从香港回到成都,艺术家、设计师王亥策划和设计了数个建筑空间项目,而三联韬奋书店(成都)是其中的最新所呈。
出生在1955年的成都,王亥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著名的77、78级油画系,1987年去了香港,直到2012年前后才回到成都定居。
过去五年,成都的轻安、宽云窄雨、崇德里、高宅、浣月……一直到三联韬奋书店,这些名闻遐迩的建筑空间,诠释着今年63岁的王亥老师对这座城市的超脱于时人的洞察与解读。
去到香港,他是极少的有长时间大陆生活经验的艺术家;回来成都,他又成为极少的有长时间境外生活经验的设计师。
前不久的一个晚上,王亥老师口述,我们记录下他回到成都后的第一篇文字,从中似能揣摩出他在成都、香港乃至世界各地的大半生经历后,于精彩纷呈之中归于平静的人生观感。
以下为王亥于2018年1月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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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别处,别处的我》
成都曾是我的故乡,如今却是我的他乡。我的故乡成了香港。
我的一生都生活在别处,用个时新的词概括,我一直都是个“他乡客”。
┇ 文革后第一次全国青年油画家座谈会,合照上有华君武、江丰、周春芽、王亥、王川、高小华、罗中立、程丛林等。王亥在四川美院大二时的一幅油画作品《春》获得全国美展二等奖,成为“伤痕美术”的代表作。
┇ 1986年王亥与当时已经到香港发展的王小琼(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后来成为王太)。王亥幼时家境贫寒,个性鲜明的他,自小在绘画和口才等方面表现出天赋,后于13岁“离家出走”,从此开始靠自己养活自己。
或许是从我13岁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始,这个“别处”就早已不再是我的家了。
在18岁可以当临时工养活自己之前,我每天晚上都在“别处”度日维生,可以讲说我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人。
即使回成都近十年之久,且家里的房子离办公地只有5分钟步行,但我仍习惯于住在“别处”的酒店,而从来不回去。
家,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具象的概念了。
┇王亥夫妇与时任香港总督彭定康夫妇的合影。彭定康将王亥所作的一幅油画《香港图像》挂在总督府客厅中,彼时王亥成为香港最炙手可热的画家之一。
┇ 离开绘画事业后的王亥与太太在香港中环创办了“大平伙”餐厅,成为后来风靡的“私房菜”的鼻祖,“私房菜”的说法也是源自香港媒体对“大平伙”的报道。图为王亥夫妇与金庸、蔡澜等人在“大平伙”的合影。
┇ 王亥夫妇与“大平伙”数次登上《LIFE》《时代周刊》等知名杂志。
但所幸至极的也是,我一直生活在“别处”。试想一下,如果我彻底变成了一个此时此刻的“道地”成都人或香港人,那我便失去了创造力。
试想当我从香港回到成都,如果我在香港曾生活过的这二十多年被人从大脑中突然抹去,伴随着属于我身体里的那些尖锐之处,以及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矛盾感便全部都消失掉。
光是一想到自己如若变得顺服,就深觉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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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然,把它放在空间的概念上,“别处”的对立面则是“此处”。这是一个相互界定的过程,它们看似是互为相对却又紧紧结合在一起。
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这般理解,“别处”即是归属于“此处”的一部分,而在“此处”就是在“别处”。
┇ 轻安是王亥回到成都后的早期作品,如今已成为铁像寺水街乃至整个成都颇有名气的文艺聚集地,位于中部天井下的戏台,曾举办过大量文化艺术活动,背景上那幅极简的画来自王亥的老同学王川。
┇ 宽云窄雨是位于宽窄巷子的茶空间。
┇ 位于太古里中心地段的独栋建筑高宅,是王亥2015年的作品,里面收藏了现代主义家具设计史中诸多大师的经典之作。
┇ 浣月茶美学是位于铁像寺水街的茶空间。
┇三联韬奋书店(成都)是王亥最新呈现的作品,改造自宽窄巷子最大的四合院之一,周末24小时不打烊。如所有的他所参与的空间一样,不只是空间设计,包括策划、文案和家具选品在内,他都会亲自操办。1982年大学毕业到1987年前往香港的5年间,王亥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学者。当时的中国正值一个“黄金出版期”,他阅读了大量经典著作,因此三联书店的落成也带给他个人更多特别的意义。
荷兰版画家埃舍尔1948年所创作的《Drawing Hands》(互绘的双手),同样也存在着这种逻辑悖论,两只正在画画的双手相互缠绕在一起,左手画出了右手,右手同时画出了左手。
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隐喻方式,亦可等同于“我生活在别处,也生活在此处”其意所指。
┇ 《Drawing Hands》(互绘的双手)——埃舍尔
在我所有的建筑改造设计之中,如若单论最为契合这一思维,崇德里或许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既是对历史建筑的保护和利用,也是对于老成都记忆的一种有机更新。
过去生活在现在之中,现在也生活在过去之中,崇德里永远包含着新与旧的时空交错、流年已逝与未来可期的时间角逐。
“一个城市的回家路”,实际也是成全了我的回家路——只有保留了记忆才能回家,而唯有经历过“别处”,才可寻得“此处”。
┇ 崇德里由三部分组成:谈茶、吃过、驻下,分别为茶空间、私房菜和精品酒店。包括这三个名字以及“一个城市的回家路”的主题语,均出自王亥。
从画画到卖弄文字,从做私房菜到搞建筑改造设计,我一直在跨界,也在享受这种把自己重新洗牌的快感。
而这无数次的跨界,不停地尝试将自己推翻归零,归根究底是在于我特别不安分、极易厌倦长时间只做同一件事,一旦这件事有了成功的标记我便会抛去。
┇ 2016年3月“设计上海”邀请王亥作为演讲嘉宾。
┇ 2017年6月“成都没有陌生人”中国社区温度计2.0成都发布会。
┇ 2017年6月A4美术馆开馆展《创造空间》的艺术分享会。
┇2017年7月“亚洲书店论坛”。
┇ 2017年9月一筑一事三周年派对。王亥很喜欢跟年轻人“打堆”,而年轻人们也乐于亲切地称他“王老师”,并与他分享见闻和观点。
┇ 2017年10月“细碎生活·理想日常”生活展。
┇ 2018年1月三联韬奋书店(成都)开幕暨 “2018成都书店(圆桌)活动”现场。刚被评为“2017中国书店之都”的成都,拥有大量书店品牌,在开幕活动中,王亥邀请到包括方所、言几又、新华文轩、钟书阁、散花书院、无早、琦竻不打烊书店等在内的十家书店共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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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提及“生命脆弱的一次性”:如果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没活过一样。
大抵是因为我害怕被任何事物所框定,只要身处安稳,或者说身在“此处”,便觉得恐惧,所以才会一直找寻下一个“别处”,而自己便顺然也成为了永远身在“别处”的人。
时时身处在与周遭世界的“尴尬”境遇中,没有一片可以让自己安放之地,故而,我无法确切地知晓下一个“别处”在哪里。
好像在我的生命长河之中,一直都存在着一个“别处”和下一个“别处”,比如在某一个从没见过的空间设计一张见过的椅子,或在某一个去过很多次的高原吃一顿从没吃过的当地“野食”。
没有刻意为之的目的,也无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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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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