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纲丨大江大海四十年之草根崛起(2019年老板最值得一读的长文)
本文根据王志纲先生在 2019 草根大会上的演讲整理而成,演讲共分为三大部分《治乱循环》、《尖峰时刻》、《草根崛起》,本文为第三部分。
第一部分链接:王志纲丨大江大海四十年之治乱循环
第二部分链接:王志纲丨大江大海四十年之尖峰时刻
如果说改革开放是一场千年未遇之变局的话,那么这场变局中最激动人心的现象,就是草根崛起。
作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为壮观的实验场,中国为过去几代人,也将为未来几代人提供一个超出想象的广阔舞台。这个沧海横流的年代充满着野心、欲望、混乱,但也会激发起参与者身上最澎湃的志向,最天才的创造力和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而所有身处于中国并且为之努力的人们,他们改变了自身命运、家族命运的同时,也改变了国家的前途与未来,甚至改变了世界,他们的命运当中的某种深刻的必然性和规律,我将其称为:草根的宿命。
回首中国奇迹,我想最起码有三个视角值得关注:第一就是改革的力量,三个时代的治乱循环,为今日之中国打下牢固的基础;第二就是开放的力量,从换船、搭车再到并跑,中美关系成为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国际关系,如今中美对峙的尖峰时刻已经来临,在遭遇困难的同时,危机也在时刻倒逼着改革;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力量也让人为之动容,那就是草根的力量,四十年来中国真正地崛起了一大批草根,其代表就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庞大企业家群体。
草根进化史:猪肉佬的“逆袭”
这张照片上的几个老板,大家应该都认识,马云、任正非不用多说,这几位广东老板相对低调一些,这是美的的创始人何享健,这位是现在在座的陈凯旋先生,立白集团创始人,中国的日化大王;这位是苏志刚,广东长隆集团的老板。
这些名满天下的商业英雄,其实昔日都是名副其实的草根,没有依仗,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捷径,就靠自己的勤劳、智慧和勇敢,最后与时俱进,跨越了40年,终于成就了全球不可小看的超级企业。大江大海四十年当中的起落与转折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的成功究竟有没有规律?他们的命运是否带有某种必然?我随便选一个人来讲讲,就讲讲苏志刚吧。
今天在座的特别是三四十岁的朋友,可能比我们更了解长隆。长隆屡屡被称作是东方迪士尼,虽然苏老板一直不喜欢这种说法吧(全场笑)!对于珠三角的孩子来说,长隆是“爸爸去哪儿”的必选地,一到周末和节假日,爹妈们就会破费几千块钱带着孩子到长隆去享受快乐,这个王国现在已经有三片领地,第一是广州长隆的野生动物园和欢乐世界,第二是珠海横琴的海洋动物园,第三是全球最大的野生动物园,不久后将会在清远出现。一无背景,二无捷径的苏志刚,是如何缔造这么一个体量惊人的欢乐产业巨头的呢?
1989年,我第一次认识苏志刚,那时我还是新华社广东分社的记者,在对某广东省领导采访的过程中,到了饭点,他突然冒出一句话:“王记者,你想不想去改善一下口味,番禺那边开了一家大排挡,味道好极了。只用头天晚上杀的猪,猪大肠、猪血都非常新鲜”。我问有多远,他说:“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你别管,跟我走就行”。我就跟着这个领导去了。说句题外话,广东人从上到下都特别好吃,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鲜。我一直认为,不会吃、不懂吃的人真是跟动物一样,丧失了作为人类最大的乐趣,所以能吃、懂吃的人才是人生之至境,希望以后你们都懂得吃。(全场大笑)
走了一个半小时后,到了现在的番禺,当时叫大石,在路边有一个破棚子,居然取了一个伟大的名字,叫香江酒楼。虽然环境很简陋,但那天吃得的确很舒服,过程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走出来了,自我介绍说叫苏志刚,我们两个手一握,我说你叫志刚,我也叫志纲,一见如故。后来聊开以后问他过去是做啥的,苏志刚是当地人,原来杀猪的,但是杀了猪当地卖不起价钱,他就比别人辛苦,用自行车拖了两片猪肉,骑两三个小时到广州来赚一点差价,但是把猪杀了以后,猪下水怎么处理呢?他就干脆开个小饭馆,没想到态度诚恳、食材新鲜,逐渐打出了名气,饭店不大但生意很好,夫妻俩每天晚上洗抹布都要洗到两点多,甚至连省上的领导都不辞这么远的距离过来吃。吃完以后苏志刚叫我评价,我说很好,非常不错,以后我还会经常来。就这样跟苏志刚认识了。
这顿饭后一来二去,我们也就认识了,三年之后广州洛溪大桥修成,在番禺要修一条迎宾大道,苏志刚食客当中那些官员、银行行长等消息灵通的人士跟他说:“老苏,机会来了,你可以在迎宾大道建一个酒楼,就做成现在这个香江酒楼的升级版,保证生意好。”苏志刚说:“领导,这要投资一个亿才行哩,我没那么多钱。”谁知道行长们大手一挥,贷款就拨了下来,那个年代贷款很简单,不用抵押,反正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年接触下来,大家都公认苏志刚人品不错。上有政府划地,下有银行贷款,苏志刚按照三星级标准打造了一家香江大酒店,有一百多个住房和四十多个标间,同时还是广东最大的餐饮酒楼。
从1992年筹建,到1994年4月份,香江大酒店正式开业,开业那天老苏请我去,我一去以后吓坏了,菜单已经从猪下水升级成生猛海鲜了,大堂里全都是活蹦乱跳的虾兵蟹将,人多得不得了,在吃饭过程中,他又来了,我说苏老板真厉害,你又升级了。苏志刚说:“王先生,你说过一句话,市场是创造出来的,真是这样的,现在这个建好以后,广州人都开着车过来,一晚上换台都换三次,生意火得不得了。”
在饭桌上,苏志刚突然咨询我一个问题,他说番禺马上要改区了,大石这一块潜力很大,下一步可能很多房地产商要过来,领导跟他说,广州缺一个野生动物园,希望他来搞一个,该不该搞?我说这个当然可以搞了,苏志刚这个人有一个特点,他和各级政府都保持了一种非常良性的关系。而且他这个人要么就不干,要干就一定上规模。没想到他真的干成了中国最大的野生动物园,两三千亩地,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长隆。
我们第三次见面是2004年,有一天苏志刚通过人来找我,请我去长隆野生动物园休息两天,这时候动物园已经建了一个很好的酒店,我在里面住了三天,窗外就是白老虎,还有火烈鸟。在短短的几年当中,苏志刚不仅建成了中国最大的野生动物园,而且拥有了很多全球绝版的资源。国有动物园几十年攻克不了的稀缺动物繁殖问题,在他手里解决了大半。稀缺的白老虎很多地方有一两只就不错了,苏志刚繁殖出了上百只白老虎,我窗外天天一大群白老虎跑来跑去,看得我都头皮发麻。
当时我去的时候,他就跟我诉苦,他说王老师求你一个事,我先带你看一个东西,带我到他的长隆野生动物园一个两公里以外的地方,一去吓我一跳,是个全球最大的鳄鱼园,池子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饲养员在喂鳄鱼,把几百只鸡宰成肉块扔到湖里面,平静的湖面突然冒出几千张嘴巴,哗得一下,顷刻之间几百只鸡无声无息的都消失了。一头牛宰成肉,扔下去后一分钟内全部吃光。仔细再一看,这个鳄鱼真是超计划生育啊,母鳄鱼一产卵就是五六十个,再加上又长的快,小鳄鱼一个月不到,马上张开血盆大口要吃肉。
我去的时候,一批西装革履的人尾随着我,原来这些老兄是银行的,聊了几句后,他们苦着脸说,苏老板欠了我们很多亿贷款,用这些鳄鱼抵押着,现在还不起,鳄鱼也没人要,听说大师来了,可能想到有门道,看看能不能追还贷款。
把银行家们打发走,回到房间以后,苏志刚跟我聊天的时候都流泪了,他说:“王老师,求你一个事情,你不是跟发布百富榜的胡润很熟吗?你千万拜托胡润先生,不要把我列在榜单里了,他每次一说我是大富豪,银行就来逼债,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了,我只想悄悄地过日子,不想去搞那种虚荣的东西”。
那时候长隆的确挺困难,不光是鳄鱼超计划生育卖不出去,而且每天还要吃几头牛。还有非典搞得半年没人来动物园,每天那些豺狼虎豹都要吃东西,不贷款怎么行?所以每一个民营企业都有苦难,大家往往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老板们风光的外表下,都有一肚子苦水。
在跟苏志刚交流的过程当中,我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我说:你这个人有几个最大的核心能力,第一条叫做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像猪一样,很低调,但是能把老虎吃掉,这一点希望你继续发扬光大,保持下去,不要像很多老板去贪慕虚荣。第二条你听党的话,党的代表就是政府官员,紧密团结在领导身边,既有成功的时候,也有摔跤的时候,但是这种态度是一笔无形资产,关键时刻会有人拉你一把的。第三条,你不要担心,你肯定能过得了这道坎,伴随广州的城市升级,伴随着人们的消费升级,这个板块的价值会体现出来,这个产业也是绝对的朝阳产业,再加上政府认同你,只要你扛得住,下一步腾笼换鸟你全活过来了,这些话最后没想到全变成了现实。
现在的长隆除了优质的项目以外,更拥有巨大的无形资产,苏志刚用了7、8年的时间,在澳门的横琴打造和开发了一个全球最大的海洋动物园,获得了巨大成功的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激活了珠海的旅游业态,甚至成为港珠澳融合发展的新典范。
如今清远也诚邀他上门,苏志刚决定再来一次腾笼换鸟,把已经成为市中心的番禺野生动物园搬到了清远,在原有基础上继续放大,再把番禺置换成一个欢乐王国,做成休闲、度假、马戏团、游乐场、体验式消费大集成的地方。前段时间他跟我说了一句话:“王老师,珠海海洋动物园、清远野生动物园到番禺的欢乐王国这三个点,未来会在交通上全部连起来,这样全世界的游客来了以后,一票可以玩遍海陆空,这是迪士尼都做不到的。”
的确如此,长隆的成就从单体来说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迪士尼,苏老板本人非常不愿意别人把长隆比喻成东方的迪士尼,但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长隆已经成为中国快乐产业新的名片。时代的跌宕起伏,当年的猪肉佬恐怕绝对想不到。而苏志刚的命运变迁除了说明好的时代、好的机制之下,草根的未来不可限量之外,还有主观和客观两个因素不可不提。
超级国度
为什么今天的中国经过这么多灾难和磨难,但依然有无数的民营企业从小小的草根能做到世界500强,让世界上不可小看的地步呢?一个最大的客观因素,就是量变引起质变,一个统一的、稳定的、向上的十几亿人口的国家,堪称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超级国度,其自身的稳定性就足以抵御绝大多数的外部风险。所谓的超级国度并不是自卖自夸,挑逗民族情绪,我认为超级国度的定义最起码有三个层面:超级市场、超级城市、超级企业。
首先讲超级市场,有一个投资人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2001年他去达沃斯参加会议,发现一个分会场中有个叫做马云的年轻人在主持沙龙,当时这个小伙子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气宇非凡,跟大家讲他伟大的梦想。这个搞投资的朋友一看,一则其貌不扬,二则口气很大,三则所有的伟大设想全在一张嘴上,最后他说这种人符合了骗子的几乎所有特征,所以不仅他不投资,还劝身边的很多朋友说不能投资。没有想到他这一辈子看准了很多东西,就是在阿里巴巴的投资上看走眼了,一身传销讲师气质的马云终究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马云的文章《马云丨大圣归来》,马云的成功除了个人特质外,最大的依仗就是中国这个超级市场,中国大企业多,小微企业更多,马云成功的关键,是找到了一个为这些草根企业服务的手段——互联网。通过互联网,马云基本上一夜之间就把成千上万的个体户全部整合在了一起,有了这个强大的支撑,马云攻城拔寨、一统中国、走向世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近我出国比较多,我就明显地感觉到支付宝在全世界攻城拔寨,在日本,支付宝已经遍地开花,到欧洲去也是这样,这可和我们当年“MADE IN CHINA”的小商品走出国门不同,这次走出去的是金融服务,是支付手段。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中国的超级市场。
如果说超级市场是抽象概念,那么超级城市就是市场的具象化。中央已经出台了关于粤港澳大湾区的规划。30年来,智纲智库整个参与了中国的高速城市化过程,中国城市化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深入到中心城市,第二个争夺世界级城市,到现在争夺世界级城市群。
今天中国的城市化到了3.0阶段,形成了三个世界级城市群,一个是粤港澳大湾区,一个是长三角城市群,一个是领导人亲自抓的,以雄安为抓手的整个环渤海城市群,再加一个的话,就是成渝城市群。在这个过程中最令人兴奋的、最充满激情、最有前景的就是粤港澳大湾区,所以我们在座的很多企业家一定要高度关注粤港澳大湾区。在粤港澳大湾区,四大中心城市GDP合计高达7.5万亿美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8%,目前总人口有6800万人,预计到2050年,可能总人口会达到1.5亿。今天的粤港澳大湾区内,世界500强企业就17家,美国的湾区,纽约有60多家,旧金山有30多家,东京湾有50多家,我估计凭借中国的增长速度,用不了多少年年,粤港澳大湾区就能够和美日湾区并驾齐驱。超级城市的崛起,也是支撑整个中国民营企业大发展的一个重要基础条件。
构成超级城市四梁八柱的就是超级企业。以深圳为例,从一个小渔村,到今天生产总值突破2.4万亿元,经济总量居亚洲城市前五,2018年度财政收入突破9100亿元,甚至力压上海一头,不过区区四十年。年轻的深圳最初就是为企业家而生,它的腾飞也彰显着超级企业的力量。
不光是深圳,中国的乡村也逐渐呈现出了企业家的力量。近日我重返顺德北滘——这个珠三角的普通农村小镇,因为一个三千亿规模美的电器,成了一个力压几乎所有欧美小镇的现代小镇。何享健和杨国强,两个人穿草鞋出身的大佬。杨国强是18岁以前没穿过鞋,何享健之前也只是一个小手工业者,最后经过3、40年的发展,一个成了宇宙第一房企,一个成了全球最大的家电企业。美的,碧桂园两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直接反映了企业家对国家尤其对故土改天换地的伟大作用,这两个企业支撑起了不仅是北滘,而且支撑起了顺德,甚至支撑起了佛山巨大的产业链、产业集群,在北滘镇,几千万的企业有几百家,上亿的企业有几十家,几十亿的企业有七八家,企业和城市水乳相溶,从产业化到城市化,再到乡村现代化,中国下一步的城镇化发展,企业将会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
人性的三大特点
谈完了客观,我们再谈谈主观因素,刚才我们讲的一批企业家能走到今天,跟人性有很大的关系。林林总总接触了上千企业家之后,我总结了人性的三大特点,贪婪、侥幸和虚荣。接触了很多成功者和失败者以后,我发现一个现象,一个人如果能够控制人性的贪婪,而且把他变成雄心,这个人不成功都不可能。一个人如果能把侥幸变成胆魄,敢于冒险,弯道超车,这个人就能把坏事变成好事。一个人如果把虚荣变成珍惜羽毛,爱惜名节,这个人就会走得长远。
贪婪、虚荣、侥幸,这是所有人的共性,但又有积极和消极的两面。有人把消极的一面发挥到淋漓尽致,因为虚荣,有些人渴望镁光灯下的鲜花与掌声,深怕别人不关注他,登山,约会,当网红代言人,不断搞出些大新闻,一次次用超常规的方式作出一些吸引大众眼球的事情,说到底都是虚荣作祟。因为贪婪,有些人把企业的规模当作了唯一的目标,半夜惊醒想的都是如何超过李先生(李嘉诚),钱越来越多,但是却没了生活情趣,过得单调乏味。因为侥幸,有些人沉迷于资本的魔力,一次次空手套白狼,用讲故事的方式给自己的企业加杠杆,到头来风向一变,资金一断,爬上神坛顶峰需要几十年,跌落只需要一瞬间。大时代中,很多人总认为自己是风起云涌的主角,但实则只是风流云散的代价。无法驾驭贪婪、侥幸、虚荣,死亡只是早晚的问题。
但如果把侥幸变成一种敢于弯道超车,把虚荣变成爱惜自己的羽毛,把野心变成一种雄心壮志,终于规避了自己的短处,张扬了自己的长处,最后就能够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一点也是很多企业家朋友要时刻自我提醒的。
从必要走向必然
今天的中国民营经济今天,可以用“五六七八九”来概括,即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说是半壁江山毫不为过。
但回顾四十年来的民营企业发展史,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说清楚,那就是民营企业的合法性与其地位。我们今天怀念邓公,称颂邓公,但是也要清醒地认识到,比任何伟大领袖还要伟大的,就是人性、常识和规律,谈起改革开放,很多人更喜欢20世纪90年代,这是体现中国开放的年代,也是中国面向世界、快速腾飞的年代。但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非常重要的经验在于:人民需要利益驱动,当时所有改革措施都围绕这个判断进行,领导人认为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可以彼此协调,而非冲突。邓公不是早知三年的神人、也不是擘画蓝图的圣君。改革开放之初无非就是三句话:逼出来的改革、摸出来的市场、放出来的活力。但既然是“逼”、“摸”、“放”出来的,民营企业从出生那天起,身份就有些尴尬。
秉承实用主义的邓小平,在面对百废待兴的中国,为了解决农民就业,为了解决知青进城,为了保证社会稳定,他在体制上略微开了个口子,因此才出现了民营经济。但这些做法只解决了民营经济存在的必要性,赋予了民营企业存在的合理性,但骨子里面是把民营企业当成是权宜之计,当成解决社会问题的一种补充力量,在很多意识形态至上的人眼中,没文化、没素质、有点钱就吃喝嫖赌的街头小贩年广久,就是民营企业的典型象征。即使花了很大力气破除了意识形态的藩篱,依旧有不少人从骨子里面看不起、看不上民营企业。
但事实证明,市场经济的洪流一旦放开,浩浩汤汤,民营企业的发展一次次令人跌破眼镜。在“三个代表”的表述中,民营企业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从权宜之计变成了顺水推舟。但问题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反复强调民营企业保就业、稳增长之类的作用,只讲其存在的必要性,绝口不提其发展的必然性。
大家都知道,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由出口、投资和消费组成,在过去的十年间,我国从出口拉动转型到投资拉动,高速城市化和大规模基础建设,催生出了很多巨无霸国企,就像很多银行和政府的官员所说,“跟国企的人打交道不发怵,没政治风险,他们贷了几百亿还不上也没关系”。同时这样的事从央企到各省城投再到政府投融资平台,俯拾皆是,官商关系微妙异常,毕竟花钱谁不会花,表面上看起来,却是国有企业一路高歌,无往不利,民营企业左支右拙,狼奔豕突。
在这种环境下,尤其是去年极左思潮再度出现,民营企业离场论、公私合营改造论等频频出现,好像容忍民企是无奈的选择,消灭民企是伟大的理想。导致总书记都不得不出来召开座谈会,给民营企业打气安心,这次定调的确是颇有成效,但必然性的问题依旧悬而未决。
今年的两会,我最关注的成果就是审议通过的《外商投资法》3.0版本,40年来,我国出台了几次外商投资法,这次外商投资法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它至少讲三个平等,权利平等、规则平等、身份平等,连外商都能够做到这一点,作为民企跟外商一视同仁,难道做不到这一点吗?所以伴随特朗普的发难,整个倒逼机制的运转,对于中国来说,可能真的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了。
但仔细想想,民营企业真的需要谁来加持、点头、定调、默认吗?天下没有神仙和救世主,只有人类发展的普遍真理,那就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存在决定意识。生产关系相对于生产力的超前或滞后,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的促进或遏制,意识对存在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都会深刻的改变世界,民企的未来究竟在何方?无非是事在人为罢了。
关于企业家改天换地的伟力,中兴和华为的例子可供大家思考,同样是中国的高科技企业,在与美国的贸易纠纷中结局大相径庭。本应是兵多将广、资源富集的中兴,表现的不堪一击,毫无战斗力,美国罚了几十亿美金还不够,最后派出庞大的队伍对它监察,就相当于监外执行。近日,美国已经正式任命进驻中兴的特别合规员,任期十年,在任期内监视中兴等等一切经营活动,工作期间不受中兴的制约,可以随意调阅任何文件。这个所谓“合规员”的概念开创了历史的先河,自1949年以来,中国本土的中国企业,要被来自外国的检察人员时刻监控,仅中兴一家!
打击完中兴后,特朗普似乎错误判断了中国企业的实力,也以这种方式开始收拾华为。华为从一开始的隐忍,到现在开始展现实力,任正非说了一句话,“非常感谢特朗普总统,把我们这个小小的企业做了一个大大的广告,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华为。”不仅如此,这场5G之战可以说帮助中国做了免费的宣传。
虽然现在不能说美国狙杀华为的行动已经失败,但至少目前来看肯定无法成功,美国在高科技领域特别是信息技术领域的统治地位受到严重的挑战。如果没有特朗普的打压,外界似乎还不会认真思考中国对世界的影响力和贡献究竟有多大,不仅是欧洲诸国,甚至包括“五眼联盟”里的一些国家,都开始重新思考并调整对华战略。因此华为之战的意义不仅在当下,更在未来,其重要性怎么评估都不为过。
谁能想到一家民营企业能够以一己之力在世界上竞争角逐摊牌,能够抵抗来自国家力量的绞杀;民营企业为何会拥有如此改天换地的力量?这不由让我想起一个历史掌故。太平天国起义后,所谓的八旗铁骑根本不堪一击。回家丁忧的曾国藩,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文人,组织了一帮乡勇团练,经过了长达7、8年的时间,不仅打败了太平天国,力挽清朝国运50年,而且锻造出了一个举世闻名的湘军,甚至支撑起了一个影响全中国、全世界的湖湘文化,直接泽被了后世的若干代人。
同样是清王朝,同样是军队,为什么看起来高大上的不堪一击,看起来不起眼的却能改变历史、颠覆历史?这就是遗传基因的不同带来的,所谓的八旗子弟,不求厉兵秣马,但求升官发财;不懂向死而生,只懂安逸享乐;不想励精图治,只想拉帮结派,把官场文化搬到部队中来,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有战斗力?而乡勇团练们素质谈不上高,体魄谈不上强,无非是人性使然,在向死而生中求存罢了。华为与中兴同样如此,同一片土地、同一个行业,甚至连名字都类似,“中国兴盛”和“华夏有为”,一个备受“八国联军”之辱,一个大展“抗美援朝”之威,个中道理,值得深思。
讲了这么多以后,其实我们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结论,民营经济不仅是必要的力量,更是一种必然的力量。从苏志刚到任正非,当草根企业家的崛起、超级企业的成建制出现不再是个别现象,而成为一种机制的力量,这时候民营经济根本不需要谁来给他一种说法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民营经济已经不是早期的野草,而成为了参天大树,从上层建筑而言,民营经济已经不再是权宜之计、顺水推舟的含混过关。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兴。清醒、理智的领导人一定会意识到,在任何一个社会,企业家都是国家经济的主体,没有企业家群体的崛起就不可能有国家的崛起。
在上层建筑的变革之外,企业家精神的自我觉醒更为重要。如果企业家意识不到自身的力量,而继续做权力、官员和政府的附属物,任何外力都无济于事。只有永葆草根精神,百折不挠、坚持不懈,才能真正成为支撑中国经济的四梁八柱。抛开个人的际遇,着眼于过去和未来的分野,在整个中国从大江奔向大海的时代里,草根崛起的真正关键,我想大概就是“从必要走向必然”吧!
本文根据2019年草根大会王志纲老师主题演讲整理而成
王志纲口述改革开放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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