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 | 侣海林：我们要下大力气消灭Chinglish 翻译太重要了【视频+实录】

原标题：

演讲实录 | 侣海林女士：从外交经历看中国的翻译问题

2017年9月16日，由博雅翻译文化沙龙主办的“一带一路”与MTI教育高峰论坛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秋林报告厅顺利举行。尼山世界女性论坛副主席、联合国协会理事、原纽约联合国妇女国际论坛主席侣海林女士发表关于“从外交经历看中国的翻译问题”的主题演讲。

侣海林女士演讲视频：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m0551vynmt3&width=500&height=375&auto=0

侣海林女士演讲如下（略有删减）：

各位领导，老师们，同学们，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

能应邀到这里来做演讲嘉宾，我感到诚惶诚恐。我没有做过专职翻译工作，真的不敢班门弄斧。你们这都是翻译界的精英、教授，所以我向你们学习。

我自从13岁进了北京外国语学校。23岁进了北京外国语学院，中间有五年是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和外语和外交结下了不解之缘。毕业后，分配到了外交部机关外语学校，后来又到了礼宾司工作。今天我们的会叫 “一带一路” 与MTI教育高峰论坛，这是翻译界的一个盛会。来参加这个大会感到非常荣幸。我祝愿大会圆满成功。我也在此感谢所有为这个大会做贡献的组织者，还有志愿者，感谢你们辛勤的劳动！

翻译工作太重要了，如果没有翻译就没有外交，没有交流，没有关系，世界就一潭死水。我举个例子，我先生曾经在美国驻华的大使馆工作。他在那儿工作的时候呢美国使馆出了一次车祸。处理这个车祸呀，美国人就到交通部门去交涉，说怎么处理，回来以后非常生气。过一阵呢，我先生陪着他们又去了一趟，俩人谈得非常愉快。中方就说了，你上次要这么说，不是早就解决了吗？外方说，我说的跟上次说是一样的啊。问题出在哪里呢？翻译！由于翻译沟通的不准确，双方都指责对方。所以说翻译的作用太大了。既可以增进了解增进友谊，成为朋友，也可以产生误解。

在我四十年的外交生涯，深感翻译大到国家的整个的战略，大到国家形象，小到企业、个人，对外交往，了解世界，介绍中国，都有着重要的地位。但是，人才又极其的不足。我在礼宾司工作有十年，陪同外国客人接触了很多单位，我感到最棒的翻译就在外交部的翻译室。之前叫翻译室，现在叫翻译司。外交部的翻译要严格训练，每个人都会速记。有一次有个领导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都忘了翻译了。我在边上着急，这么长哪翻得过来啊，哪翻得出来啊。结果这个翻译一字不漏地全翻出来了。所以，真是非常的敬佩。但是，我们去相当多的单位，他们的翻译能翻二分之一、三分之二就不错了，很多内容就“贪污”了，不但贪污他还自己编，没说这话，他都能给你说出来。但是你又不能去纠正他，你焦急但是没办法。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院校，培养这么多翻译，而且很多是高级翻译。你看院校的名字就叫什么？高翻院校。说到高翻，有部电视剧名字就叫《翻译官》，是吧？我发现啊，我看电影和电视剧，只要是我不熟悉的，我都觉得特别真。只要是我熟悉的，我就觉得怎么这么假啊。所以，要想当翻译，首先外语要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会外语就能当翻译吗？不是那么回事。外语学习和翻译培训是完全不同，两个不同层次的教育。我举个例子，有一次美国驻华使馆搞了个小型的电影发布会，请了外交人员，还有领导到家里看美国的新上映的大片，当时翻译就是我先生。同传啊，电影俩小时，他翻了俩小时。现在同传20分钟就得换人，可是那个时候是他一个人，一边看，一边听，同时在说。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在学校的时候，我是快班，那时外语学院的前四班，总共十六个班，我们前四个班都是小学中学就学外语的，他是属于后面的，基本上是没什么基础，他就怎么能翻译呢？从这件事，我认识到翻译不是学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那么我再举个例子。我们领导人要访问某个国家，就派先遣使到这个国家去。对方提出来欢迎宴会，非常隆重，所以这个场合双方都要穿“black tie”。你们知道black tie什么意思么？我们当时的中方的一位先生，就觉得black tie的要求挺好的，系领带啊，就答应了。回来告诉所有代表团男士，这场宴会都要穿深色西服，要戴black-tie，要戴黑领带。结果那天宴会中方人士一个个都这个装扮。再一看对方，对方穿的那个衣服啊，全部是……black tie什么意思呢，小礼服。缎面的，不是领带，是领花，黑颜色的。大礼服叫燕尾服，领花是白色的。结果两边穿的不一样，当时人家就奇怪了。这说好的啊，你们怎么不讲礼节呢？你们看，由于缺少知识，造成了外交事故。

我在礼宾司的时候，是80年代末时，正好咱们国家开放。原来只有很少的部门是对外的，比如外交部、商贸部，后来各个单位都能对外了。社会上对能讲国际礼节的需求特别大，所以礼宾司就承担了这个任务。我那时候就具体承担了讲课的任务，讲了三十多场外交礼仪礼节。到你们北大，我就来了三次。一次是给研究院讲，一次是给各个学院管外事的老师们讲，还有一次是你们北大百年校庆的时候，不是请了好多外国人么，在做准备的时候给大家上的课。为什么我来北大呢？因为别的单位讲课都有讲课费，北大没有，所以只好我来了。

所以呢，要想做好翻译，一定要有非常广泛的知识，知识面一定要非常宽。不一定是专家，但一定要是个杂家。我们学习语言主要工具是字典。字典既能帮助我们，有时也会误导我们。有个老外拿着一盒化妆品和我说，你看上面这字是什么意思呢？我一看化妆品上这英文，上面写着senile skin，衰老的皮肤，大家知道senile是说脑子衰老，不能说皮肤。字典上确实有衰老这个意思，但不能拿来就用。

有很多词，比如说“propaganda”，你去查牛津字典，那完全是个负面的词。结果咱们字典上写的是“宣传”。我们的宣传呢是正面的，所有我们有propaganda department, propaganda minister, 可笑啊。还有“politician”。politician在英语中也是一个负面的词，可是我们在翻的时说成“政治家”。政治家在我们这是正面的啊。所以我们就说我们伟大的谁谁谁，一些领导人，都是great politicians, 这可是你们中国人自己说的，他们都是大大的“政客”。所以呢，很无奈。

我95年调到国家税务局，到那以后，我们有个新的涉外税法，要尽快地翻译成英文。结果我们是个什么状况呢？英语好的人不懂法律，法律好的人英语不行。最后终归是翻出来了。翻出来以后，我拿给外国专家看，他说，这是不懂法律的人翻的。因为在法律的概念上的所有的介词，in，on，to，所有这些词代表的法律含义是不一样的。如果搞错了的话，在法律上是有偏差。

所以，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很吃亏，因为现在整个世界的环境，是一个英语的环境。你要有很多的力气在学外语，就不可能去学习其他的专业。像母语就是英语的人，他不用学英语，还可以学很多很多专业。所以，我现在鼓励我见到的外国人，“我告诉你们，别看大家现在说英语的多，将来肯定说中文的多。你赶紧让你儿子孙子去学中文，否则你就out了。”将来要是中文的世界的话，我们就舒服了。

最后，我们要真正做一个好的翻译，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语言文化的差异。我们现在很多翻的东西，可以说是望文生义、不求甚解、想当然、生搬硬套，结果是南辕北辙。外国人看着都是英文字，但都不像英文。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似懂非懂，生成误解。因为我们长期形成的语言模式，有太多的Chinglish。我们如果将来要是想真正融入到世界里面去，我们要下大力气消灭Chinglish，用老外听得懂的能理解的语言去跟他们讲中国的故事，用中国人听得懂看得懂的语言来描述世界。

否则的话，我们每年花的大量的钱效果就没有了，所以翻译太重要了。所以我希望，以后我们的翻译院校，是不是可以请一些有实践经验的、在一线干过的，哪怕退休的人来补充我们的师资队伍。第二，我们的字典是不是也该修理修理了。年轻人，你们责任重大。另外，这些Chinglish的东西，是不是咱们可以梳理梳理，写本书，把他们闹出来的笑话写进去，以后就克服这个。

耽误大家时间了，谢谢大家！

来源：译界杂志微信公众号

演讲稿整理：李佳易

图片来源：周一帆   陈尚敏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