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惠生:是文化使者还是廉价保姆?
每年,数千名乃至上万名18岁至26岁的外国青年以互惠生名义住进美国家庭。他们替寄宿家庭看孩子,换取免费食宿和在美国学习、旅行的机会。可是,越来越多的互惠生投诉自己受到不公待遇,而一些学者和公益组织也开始质疑:互惠生名为“文化交流访问者”,实际只是充当了廉价保姆的角色。
寄宿家庭良莠不齐
美国国务院发给新一届互惠生的欢迎信中有这么一句话:“你将和其他许多年轻的交流访问者一起,作为贵国国民使者访问美国。”
现年32岁的哥伦比亚人安德烈娅·维拉看到这句话时笑出声来。“当年我才不是什么国民使者,”她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我是个灰姑娘。”
维拉如今已从美国私立名校乔治敦大学商学院毕业,在一家印刷企业实习财会工作。2009年,她以交换生身份到华盛顿的国际语言研究中心学习,寄宿在科罗拉多州阿灵顿一户姓克拉克的美国家庭。维拉和克拉克夫妇及其双胞胎女儿相处愉快,所以当他们2011年再次邀请她来当互惠生时,她马上同意了。克拉克夫妇向科罗拉多州中介机构“互惠生国际”提出申请,维拉则在哥伦比亚波哥大找“哥伦比亚文化旅行”机构代办相关手续。
维拉被要求完成一大堆测试和资格证书考试,包括一场英语面试、心肺复苏术和急救资格证书、心理评估测验、游泳技能测验。不过,最让维拉惊讶的是中介机构要求她缴纳一笔1600美元的中介费,这相当于哥伦比亚平均月工资的两倍多。克拉克夫妇得知后也很惊讶,因为他们已向美国这边中介机构支付了数千美元。克拉克夫妇决定替她付这笔钱。维拉承认自己遇上这一家“很幸运”。
维拉结束在克拉克家的一年期寄宿生活后,为继续在美学业,需要马上找到下家。按规定,互惠生可以申请延期一年。她通过网站联系上一个住在弗吉尼亚州的四口之家。在这家的经历就没有在克拉克家那么愉快了。
维拉说她经常需要加班,有时一天工作多达12小时,一周下来超出规定的45小时上限。她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要喂两个女孩早饭,接送大孩子上下学,然后给小的做饭、洗澡,在家长晚上7点回家之前看着两个孩子玩乐和做作业,还要管做晚饭、打扫家里卫生等。干完一天活后,维拉往往瘫倒在地下室房间里,根本无力学习。克拉克家建议她为多付出的工时收取12至21美元时薪,但这家男主人只同意支付每小时6美元。这让维拉很失望。
呆了3个月后,因为一只毛绒玩具的“失踪”引起孩子哭闹,维拉遭到女孩父母斥责。维拉向中介机构诉说了遭遇,结果被男主人勒令第二天离开他们家。为在美国待下去,维拉很匆忙地找了下家。而这期间,中介机构除建议她把档案重新放到中介网站上,没有给予任何协助。
超时工作是普遍现象
根据美国国务院数据,2015年就有17588名互惠生生活在美国,人数最多的5个州是纽约、加利福尼亚、新泽西、弗吉尼亚和马萨诸塞州。在一年时间里,互惠生由寄宿家庭提供免费食宿,每周可获195.75美元零用钱(一年相当于1万美元左右),代价是为寄宿家庭提供每周最多45小时、以看护儿童为主的家务劳动。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美好:寄宿家庭以很少的支出解决了看护孩子的难题,互惠生则得到免费深度体验异国生活的机会。但真实情况如何呢?
对美国家庭来说,接受互惠生寄宿是笔划算交易。根据智库“新美国基金会”估算,在首都华盛顿,雇用一个全职保姆平均成本为一年33366美元,而找一个互惠生看孩子,即使算上所有中介费、互惠生的英语培训课学费和食宿成本,一年下来寄宿家庭也只需支付1.9万美元左右。
从互惠生角度来看,每周195.75美元零花钱,按45小时看护时间算,一小时“工资”才4.35美元,这点钱在美国找个临时保姆远远不够,甚至不及联邦最低时薪水准7.25美元,而多数州最低工资标准比联邦还更高些。
在一些人看来,这相当于体制性地克扣工资。2014年科罗拉多州5名互惠生就以这个罪名起诉了15家参与互惠生项目运营的机构。原告认为这些机构曲解联邦政府相关规定、设定的零用额度过低;被告则表示一切遵照国务院规章办事。目前,这起官司还在进行中。互惠生们反映,超时工作是普遍现象。尽管理论上,相关中介机构应为此接受处罚,且它也可能违反了劳动法。然而,互惠生们在美国举目无亲,基本生活和交通需求都依赖寄宿家庭和中介机构,担心因得罪对方而被遣送回国,往往有苦难言。
一旦中介机构在档案上将一名互惠生的状态标注为“终止”而非惯常的“结束”,这意味着其间有违规问题,当事人将来如果还想来美国,签证可能就会受影响。
项目争议至今仍存
几乎从酝酿之日起,互惠生项目就惹来不少争议,首先是名目问题。1986年,它以美国新闻署监管下的“交流访问项目”身份开始试运营,项目办公室设在国务院内,但批评者认为它以“文化交流”之名行“外籍劳工”之实。
目前政府指定的互惠生项目中介共16家,多数为营利性机构,负责招聘、遴选和培训互惠生,帮他们联系寄宿家庭并代办签证事宜。国务院颁布的互惠生项目规则宣传册虽点明“指派人选的赞助机构无法对人选的表现或能力作出保证”,但也建议互惠生如遇到问题,应首先向中介机构求助。但批评者指出,互惠生项目存在监管不足问题,运营机制让遭受不公的互惠生难以找到维权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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