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分钟的《地久天长》,会让你望而却步吗?
175分钟,这是今日上映的柏林获奖片《地久天长》的总片长。接近三个小时,在院线国产片里实属罕见。
“地久天长”,片如其名。影片故事横跨三十年,从上世纪80年代初讲述至当下,是一出在宏大历史变迁和社会变革下的家庭时代情节剧。
一对夫妻,三段时空,时移世易,风潮涌动。在影片的定档发布会上,导演王小帅把它形容成一部“3D电影”:
“只要你沉浸进去,可以跟角色同时呼吸,同时感受,会不知不觉走过那么长时间,走过这些历史,就像立体的包围住你。”
让人不禁想起与他同代的导演贾樟柯,同样热衷于影像与故事的时空变换。《山河故人》从1999年讲至2025年,《江湖儿女》跨越了17年。前一部126分钟,后一部137分钟,都属于电影的常规时长。
《地久天长》和这些电影一样都是文艺片,节奏缓慢,娓娓道来,没有特别激烈的动作场面,以戏剧情感表达为核心。
可是片长长达三小时,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场风险隐患。
在出品方和投资方眼里,这意味着院线排片减少,也意味着在票房上的先天失利。
对创作者来说,如果没有组织好电影结构和叙述技巧,或难以把控整体,酿成叙事上的灾难。
普通观众也不是资深影迷,他们没有那么多耐心,特别是对文艺片一贯“沉闷”的刻板印象,随时会按捺不住,中途退场。
王小帅为什么这么任性? 他直言,“我对市场没有过多考虑。”影片原版更长,四五个小时,一改再改。
在定档发布会上,出品方博纳影业总裁于冬现场吆喝求排片:
“一万家影院,一家影院放一万块钱,王小帅的电影就过亿了。每天两三场就可以,一直排到五一节。”他还希望影片票房能突破6亿,甚至超过《无名之辈》。
同时,万达、大地、中影、上影、博纳等13家品牌院线也宣布加入联合推广阵营,带头支持。
13家品牌院线宣布联合推广《地久天长》
影片今天正式上映,据猫眼数据显示,首日排片占比6.6%,位居第五名。
《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以33.6%占据榜首,同天上映新片《狂暴凶狮》和《老师·好》也以15.0%和14.8%分列第二、三名。
值得一提的是,《地久天长》的上座率超过10%,相对较高,猫眼最新预测影片票房有望达到4000万左右。
要知道,王小帅前作《闯入者》票房仅有1000多万,这已经是他历来作品最好成绩。
王小帅“自我超越”仅用时17小时
北京某影城员工告诉我们,今天影院一共排片36场,他们排了两场《地久天长》,是排片最低的影片。
“片长太长会让排片率减半,另外这部电影是严肃题材,对观众来说是挑战,毕竟这不是《复联3》啊,时间多长观众都会买单。”
“还是有很多泪点的,越看越动人,还拿了国际大奖。明天我们就会再加一场,会继续观察首周末和后续的表现。”
因为时间太长而受累的国产院线电影,例子比比皆是。
2014年上映的《黄金时代》长达179分钟,是迄今为止片长最长的国产院线片。导演许鞍华曾表示,她担心过排片,也和老板们商量,但投资方理解许鞍华的创作,不让她继续剪短。
影片在10月1日上映,即使有汤唯、冯绍峰、朱亚文、黄轩、张嘉译等全明星阵容领衔,再加上国庆档档期助力,单日排片也没超过10%,最终以5000多万票房惨淡收场,远未达到投资成本。
《黄金时代》
2012年的电影《白鹿原》当时推出了四个版本:试映版220分钟,香港国际电影节放映了175分钟,参加柏林电影节主竞赛的版本是188分钟,国内公映版则删减为154分钟。
电影越剪越短,院线上映的版本也超过了2个半小时。 即便票房报收1.41亿,刚好回本,口碑也不尽人意。
影迷不满足于公映版删减内容太多,把质量差归结为时长原因。部分人认为影片过度聚焦田小娥的情节线,忽视其它内容,惹怒不少原著粉。
显然,《白鹿原》的主创团队并没有充足能力把这部50万余字的厚重小说转换为一部大众认可的文学改编电影。
无论过程如何,难度有多高,电影一经完成,就应该以成品看待,成败结果经受大众检验。片长的长与短都不能成为遗憾的托词。
吴宇森的《太平轮》也是典型案例。如果单片上映,总时长将长达4个半小时,但沿袭《赤壁》模式推出上下两部的做法也有所失当。
上集全程做情节线索的铺垫,落点高潮来临时刻,整部电影的观感就像是下集的漫长预告片,让观众兴趣大减,进而不想为下集买账。
最终,这部吴宇森导演,章子怡、金城武、黄晓明主演的“大片”上部票房仅有1.95亿,下集则定格在5100多万,完全不能与影片的演员阵容和投资成本相匹配。
为什么大部分电影普遍时长在90分钟到120分钟,而不是三个小时甚至更多呢?
回溯历史,在早期电影胶片时代,一盘35mm胶卷的放映时间大约是15分钟,俗称“一本”。90分钟6本,120分钟8本,超过一点时间就要多一盘胶卷,增加放映成本。
恐怖片《电锯惊魂》时长为103分钟
现在已经是数字时代,从投资经济角度来说,制作成本低的电影时长都不长,比如美国的B级片,低廉的恐怖片、喜剧片和青春片。
经典的青春爱情片《怦然心动》仅有90分钟、《两小无猜》片长93分钟、《朱诺》为96分钟,温子仁的招牌恐怖片《死寂》(92分钟)《电锯惊魂》(103分钟)《潜伏》(103分钟)都是短小精悍的代表。
《怦然心动》时长仅有90分钟
片长太长会直接影响院线排片周期,票价也不因时长而变动,影院宁可多排时长短的电影。
基于创作角度,电影也是戏剧的艺术,大多数电影都遵循着戏剧的普遍结构和潜在规律。
一般故事都是三幕剧,也可再细分为8个序列段落,每个约10-15分钟,起承转合间完成全部叙述。
按照好莱坞编剧百年来的发展以及学院教授故事的基本方法,90-120分钟(页数)也已经成为一部剧情长片的标准。
《教父》的时长为175分钟
而现在那些时长三个小时或者超过三小时的影片,大致可分为三类:
1、先锋实验电影或个性化的艺术电影
2、《霸王别姬》《教父》《阿拉伯的劳伦斯》这类故事容量广,时代跨度大的史诗大片或传记电影
3、好莱坞视效动作大片,比如《阿凡达》《指环王》,谣传片长将超3小时的《复仇者联盟4》 等
《指环王》时长达到178分钟
我们常用“无尿点”来称赞一部电影好看,从生理学来说,一般成年人集中注意力的时间是20分钟,这和多数电影每10-15分钟一个序列段落的戏剧规律近似匹配。
两个小时的时长是现在观众普遍形成的观影习惯和适应时间。每20分钟没有出现新的情节点,或者没有更具吸引力的视觉场面出现,观众就容易陷入心理和生理疲惫。
那么,对于《地久天长》这样一部175分钟的文艺片,观众会觉得太长吗?
目前影片在豆瓣评分7.9,猫眼9.2,淘票票8.9。从网上评论来看,有人能沉浸其中,也有人嫌弃太过漫长,像“经历了三十集电视连续剧”。
有人直接点出在刘耀军和王丽云变老,进入现代城市部分后,影片故事显得太长。这个时间点恰好出现在120分钟左右。还有人表示在扫墓段落就可以收尾,最后的合家欢段落属于画蛇添足。
电影原本按照时间顺序讲述这个故事,后来在剪辑阶段决定采用非线性叙事结构。影片三段时空故事就像打碎成一块块碎片,陆续拼接,互相交织成形。直至最后一秒,所有人物的命运结局才全部揭晓,情节段落才全部告一段落。
非线性结构的确是影片叙述的巧妙之处,各种情节线索和信息在时空切换中一一浮现,吸引观众逐步进入这个故事,但也有观众不买账,认为视点太过凌乱复杂,难以接受。
“甚至不是一部电影,就是好长的一段生活”,借用王小帅自我评价《地久天长》,如果你认为这部电影就是你所认为的生活,那这175分钟还真还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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