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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丨去那花花世界

2016-12-30 马马子 京师学人



撰文丨马马子

排版丨木叶

“我开始期待车子散架、雨带北移、道路塌方、或者让我死在床上等不到天亮。”


7月25日,在离开甘南,挺近内蒙古的路上,我写下了这条票圈。


七天马不停蹄,三天连续爬坡翻越大兴安岭,身体和意志被拷打到极致,我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再也不碰自行车。


但301国道走到了尽头,把车子打包送走的一刻,心里突然开始念念不舍:这场自行车承载的旅行,给了我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同舟共济的狐朋狗友、载浮载沉的浮萍乡情、回归原始的朴素感动……就这样回归日常?


自行车对不同的人意味着什么?他们在骑行路上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01



有多少人,看着书里九万五千公里的绚丽,却永远端坐在不足一平米的椅子上。


“所以我的人生就一定要和别人不一样,当别人宅在家睡觉、看剧、刷微博的时候,我却在骑行路上领略大千世界,我在做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的事情,这多酷啊。”


出发之前,彤彤踌躇满志,诗与远方、风雨彩虹,都跳耀在她明媚的眼睛里。


然而现实中的剧情却总是急转直下, “每天到达目的地,都会累得不成人形,回到宾馆倒头就能睡着。” 


以为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最后内心戏都变成了“卧槽怎么还没到”、“卧槽怎么有那么远”、“这段路怎么这么烂”、 “就这样一直傻骑好无聊啊啊啊”……


不仅仅是劳累,简陋的条件和未知的路途很容易就让人变得窘迫和粗犷:一天中两个目的地之间可能没有任何提供餐饮的地方,中午大家就拿出干粮在尘土飞扬的路边进食;同行有人带了坐垫,只要有长时间的休息,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就地倒在公路边的空地上,与流浪汉无异;记错路线,实在没有力气绕远重走一遍,队里几个平时文文弱弱的姑娘二话不说扛起自行车带领大家翻栏杆……



(大家休息时坐在坐垫上分粮食)


所以从根本上,彤彤并不喜欢这项“闹心”的骑车项目本身,用她的话来说,这纯粹是“花钱买罪受”,但是“可爱的人和事”却足以支撑她每次出发。 


福建环线的远征队里,有一个女生,每天都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拍下来送给闺蜜。




青海湖环线的路途中,一起购票时,细心的队友通过身份证知道了彤彤马上要到来的生日,当天,大家兵分两路,一批人去镇上买蛋糕,另一批人负责掩护“秘密行动”不被她发现。但搜遍整个小镇都没有蛋糕店,于是有了下面的杰作——写满生日祝福的馕。




共过患难的友谊总是弥足珍贵,远征途中,彤彤结识了她大学四年最好的两个朋友,携手走过四年的她们都即将面临毕业,其中有一位姑娘去了部队参军,她们约定等她参军归来,一定要一起再次踏上“征程”。



02



阿邦喜欢自行车的理由很简单:“帅。”


从高中起就一直眼馋,后来,有了属于自己的山地,阿邦对自行车的喜爱又多了一层刺激的快感:“我是一个平地型选手,速度刷刷刷上去,体内分泌多巴胺,会让人上瘾。”


进入师大,阿邦大一就接过担子成为车协的社长。“我的车协,我的大学”,阿邦曾这样总结即将过去的四年。



车协的全称是“北京师范大学铎风自行车协会”。在阿邦担任社长的两年中,车协曾因为一些意外一度沉寂,在外部环境不利、人手缺乏、自身患有严重腰椎间盘突出的情况下,阿邦挑起社团基本上所有的事务:组织平时训练、策划活动、进行宣传、带队福建环线和青藏线……车协一步步由青黄不接到朝气新发,再逐渐壮大成现在的样子。


在阿邦眼中,骑行是“和一群美好的人去看美好的东西。”阿邦喜欢那种一个团队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努力的感觉:“最难得,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这是在一个浮躁的社会里,能给大家一个沉下来、聚在一起、认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机会……大家那么喜欢车协,不是没有原因的。”




阿邦对车协的定义是:一个没有“您”的社团。他讨厌一切以“师兄师弟”“部长部员”为由头的上下级关系,“你别叫我师兄,叫我阿邦就好”。车协也因此成为一个氛围独特的社团,所有人之间都以名字或绰号相称。


天蓝色是车协的主题色,车协的同学都喜欢叫它“铎风蓝”,在阿邦眼中,天蓝代表自由和畅想,“能配得上‘乘彼铎风,以游天下’的,只有蓝色。”





03



“八百米2分10秒,立定跳2米91,百米11秒6。”车协竞技团体笼络了一批妖怪一样的人物,山马就是其中一个。


山马高三上学期入坑山地,大一上入坑公路,而且热衷于参加公路车比赛,原因也是纯粹享受速度的快感:“比赛时的心跳能比平时快十跳,那种刺激可不是平时骑车能比的。”


熟悉山马的人都知道他爱车如命,除了买公路车时一次性的投入,山马每月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其余都用来购买器材、报名比赛或者采购营养补给品。有时为了购买一个新的组件,山马也会长期处在“剁手”完“吃土”的状态。


除了节衣缩食也不吝给“心头肉”花钱,山马也成天和他的车泡在一起。为了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他严格地执行着锻炼计划:每年训练400到500小时,平均每周7到10小时,其中1到2小时在健身房,剩下的时间跟着北高联(北京高校车协联队)训练。如此如胶似漆的程度,大家都笑称山马将来要和他的自行车“结婚”。一到他发票圈刚入手什么器材时,总会有人在评论区起哄:“哟,又换女朋友啦?”,“又给女朋友买东西啦?”……


除了投入时间和金钱,采用合适的训练方法也十分必要。在听从北高联教练的指导之外,山马还跨选或者旁听了许多体院的专业课,一边学习一边探索,文档里留下了不少体育类的学术资料。




长期以来,“竞技”一词,似乎都蒙有一层透支生命而图一时快感的面纱,但在山马这里,“速度与激情”固然重要,但他也同时追求科学与可持续,打算持续这项终生的运动,不仅是对自行车的喜爱,也是一种健康的体育追求。




04




老杜的骑车经历则充满了惊险的幽默感。



一次老杜和一个高中同学约好骑车,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两人仍决定一鼓作气从昌平骑到延庆。没带尾灯和探照灯,而路上也恰好没有路灯,更可怕的是,每几分钟就有大卡车从背后呼啸而过。


探照灯交替着把影子由长变短,“每一次擦肩,菊花就一紧”,老杜仍心有余悸的回忆道,琢磨着这样下去小命可能不保,两人赶紧往回走,到昌平找到旅馆住下,“第一件事就是去上厕所。”




有惊无险的好运气不会时刻尾随。海南环岛骑行的路上,一段下坡,老杜的车卡到了马路牙子侧翻在地,检查全身后发现左脚鞋子向外渗着血,脱下袜子,大拇指赫然外翻成270度。


那天车队刚好是老杜收队,下坡路上大家车距很大,并没有人发现老杜受伤。老杜坐在路边,欣赏着他的大脚拇指,小风微拂脸蛋,突然心一横,嘴一撇,眉一皱,嘎ber,徒手掰回了一百八十度。


被问起为什么没有及时联系领队,寻求其他队员的帮助,老杜脸上掠过一丝羞涩:“车队里有喜欢的女生,逞强心理作祟吧。”




05



漫漫远方,总也牵动着一些追寻的心情。


太多的荫翳把刚入大学的阿凯推向了一个人生的节点,或是渴望短暂地逃离,或是全新生活开始的起点,或是去路上找寻人生的意义,或是急需一项成就来重塑信心,阿凯在那年暑假踏上了拉萨的朝圣路。



高原上,阿凯有过许多臆想。在可可西里的无人区,阿凯喜欢脱离队伍在空旷的地方呆坐着,视野中除了沙漠和雪什么也没有,脑海中放空一切什么也不想,却有一种心中饱和的满足,而站起身,冷风裹挟而来,又将刚刚充实的身体重新灌满悲凉,人在此时似乎得到一种回应:在这个世上,还有与你一样孤独的存在。


“突然,我告诉我的同伴,我想在这里定居。”


在阿凯看来,无论条件多么反人类,这都是一个“宜居”的地方: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勾人情愫的灯红酒绿,冷风之中,人可以回归自我,变得纯粹,定律变得简单。


“这也许才是通向自由的真正途径。” 


“能配得上我当时心境的,也只能是青藏线,而我死也要骑到终点。”或许是带着这种较劲儿的执拗,阿凯在路上也多次与队友发生冲突:高原反应、持续低烧、高寒冻雨、烈风呼啸……青藏线的艰险使得半路搭车不仅是情有可原的休整选择,更是一种保障生命安全的做法,可阿凯却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坚持骑行。



一路跌跌撞撞,最终遇见拉萨,经历的事情不胜枚举,虽然意义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找到,生活好像也还是一团乱麻,但阿凯在以后的生活中却也不忘记经常“上路”。


说来也十分奇妙,去年从北京到承德,今年从北京到天津,阿凯发现自己选择的路线恰好和“英法联军进京”以及“咸丰东逃热河”的路线重叠。历史系的学霸又不禁感怀,“其实现代公路都是根据古道休整而来。不论哪一段,都承载了这个民族的历史与悲情。”



06




与其他人通过车协组队骑行不同,Rambo一般是通过俱乐部群,或者其他骑行吧在网上组队。


这种条件下的队伍,大家的年龄、职业、地域都会有很大差别。今年暑假Rambo加入的川藏骑行队,有年过半百者,也有像他一样的学生,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出发前彼此知之甚少。


作为一个团队,同行的人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骑行途中,队员有更大的灵活性与自主性:大家速度和体力的不同,停下来休息、吃午饭、到达当天目的地的时间与地点也不尽相同,甚至到最后,一支队伍自动分化成“快队”和“慢队”,连每天的目的地也不同了。


这也就要求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具有更强的个人素质,“即使在团队里,自己也要会修车、带好手电、备胎;要勇敢和自立,时刻具备独自完成骑行的能力。”


比如,有人半路车身故障,前面的人超过他太多,基本无法提供帮助,不会修车,就只能搭车去目的地。


今年7月,南方持续强降水,川藏线多处发生泥石流、崩塌、山体滑坡,昌都芒康县更遭37年一遇洪灾,道路一度中断16天。


在这种情况下,Rambo仍然坚持自己的川藏骑行计划,“即使最后同行的人都决定不去了,我自己也会走。”


“跟着团队的好处是有人控制速度,吃饭、定旅馆也会比较方便,不用自己费心,但这不是最重要的。”Rambo显然对自己独立完成骑行很有信心,同时也更加在意目标的完成。






07




家住山区小镇,上大学之前,自行车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不必要的物件:半个小时步行圈囊括所有日常需要,山高坡陡又不宜长距离骑行,还要自行车干嘛?


参加了车协从哈尔滨到满洲里的远征,一脚一脚地踏过1000km之后,才真切地感受到它还能承载一种不错的出游方式:双脚太慢,轮子太快,而自行车既速度适中,又能以一种“陆潜”的方式接近当地的风土人情:走马观花的跟团旅游,你便不会知道东北小镇5点就热闹起来的早市上野果的味道;你也不会发现亚寒带的“仓买”,即使在很炎热的夏天,大家也并没有把酸奶放进冷藏柜的习惯;更不会知道在火车上那个只够你瞟一眼的铁道边不起眼的村子,承载着多少伪满洲国的传说……


于是自行车在我的认识里有了两个维度:代步工具与出游工具。


但后来,慢慢听到了更多的故事,有人将喜欢归为刺激,有人上路是为了追寻;有人走向赛道,有人偏好荒野;有人看重目标的达成,有人更在乎有“你”的远方……


不同人眼中的自行车有着不同的样子,里面其实混杂了对旅途的不同期待,对团队的不同理解,对体育生活的不同需求,对远方的不同追寻……自行车,如此丰富地存在于人们的生活里,或者,它也展示着生活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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