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鹞带来欢乐｜大阅读No.254
作者：[美] 玛丽·谢尔曼 ·希尔伯特
这个海滩离我的住处约三、四英里。每当我心情压抑，感到烦恼时，就驱车上那儿去。
我第一次和她在那个海滩上相遇时，她整六岁。她当时正在用沙子堆积一个城堡似的东西。看到我来，她抬起头来望着我，她那双眼睛像大海般深邃、湛蓝。
“您好！”她说。我点了点头作为回答。说实在的，我没有心思跟一个小孩费神。
“我在盖房子呢！”她又说。
“我看见了。这盖的是什么房子呢？”我心不在焉地问道。
“噢，我不知道，我就是爱抚摸沙子。”
这倒有意思，我边想边脱掉鞋子。蓦地，一只矶鹞从一旁滑翔而过。孩子见了说：“那是欢乐。”
“是什么？”
“是欢乐，矶鹞能给人们带来欢乐，妈妈说的。”
那只褐色的鸟贴着沙滩盘旋飞去。“再见吧，欢乐。”
我转身走去，自言自语，“好啊，痛苦。”我的生活仿佛完全失去了平衡，心情十分沮丧。
“您叫什么名字啊？”她还不罢休。
“露丝，”我回答，“我叫露丝.彼特森。”
“我叫温迪，”——听上去却像Windy。“我六岁了。”
“你好，大风，”我叫道。
“您真逗！”她咯咯地笑了。尽管心情不佳，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往前走着。她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依旧追随着我。
“您下次再来，彼太太。咱们再快活地玩一天！”她喊着。
这以后的好几个星期，我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一点闲暇：负责一群调皮捣蛋的童子军；参加教师和家长的联系会；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
一天上午，我洗完碗碟。室外阳光灿烂，我不觉自言自语道：“我得去看看矶鹞，”说着，就穿上外套。海滨特有的清新气息在向我召唤。海风袭来阵阵寒意，但是我仍大步走着。我多么渴望能重新处于安静宁谧之中啊！我早已忘掉了那个孩子，所以当她出现在我面前时，不免吃了一惊。
“您好，彼太太！”她说，“您想玩吗？”
“你想玩什么？”带着一丝厌烦，我反问她。
“我不知道，您说吧。”
“猜字谜怎么样？”我挖苦地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说道，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么，咱们一块儿走走吧。”我望着她，看到了她娇嫩而皙白的脸色。“你住在哪儿？”我问她。
“那边！”她用小手指着远处一排夏季避暑的小别墅。物品感到纳闷，现在是冬天啊。
“你在哪儿上学呢？”
“我不上学，妈妈说我们在渡假。”
我们漫步走上海滩。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小姑娘们的话。可是，我却心事重重。当我要回家时，温迪说这是快乐的一天。奇怪的是，我的心情也感到舒坦多了。于是。我同意地报以一笑。
三星期后的一天，我神思恍惚，几乎是疯狂似地冲向我的海滩。我根本不想理睬温迪。我似乎瞥见她的母亲站在门口，真希望她能把孩子留在家里。
谁料温迪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了我，她那张小脸蛋儿显得异乎寻常地苍白。我气冲冲地说：“哎，如果你不介意，我今天想要独自呆一会儿。”
“为什么？”她问。
我朝她恶声恶气的吼道：“因为我的母亲死了！”——一边却又想，我的天哪！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呢？
“噢，”她静静说，“那么今天日子不好。”
“是的，还有昨天、前天和——啊，走开！”
“那痛吗？”
“什么痛吗？”我对她发怒，也对自己发怒。
“她死的时候？”
“当然痛苦喽！”我抢白道，其实是想着自己的心事，误解了她的话。我疾步走开了。
大约一个月后，我又到了海边。温迪不在那儿。我深深感到内疚，不由得打心底里思念着她。散了一会儿步，我走到那幢小别墅前，叩了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女，蜜黄色的头发，面带忧伤。
“您好！”我说，“我是露丝.彼特森。今天，我很想念你的小女孩，不知她在哪儿。”
“哦，是这样，彼特森太太，请进来。温迪常常提到您。我想我对她未免纵容了一点，让她打扰您了。要是她给您添了麻烦，那请你接受我的歉意吧。”
“不，不，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讲的是心里话，“她在哪儿呢？”
“彼特森太太，温迪在上星期死了，是白血病。可能她没有告诉过您。”
她的话竟像晴天霹雳，顿时使我惊呆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时喘不过气来。我摸索着想找把椅子坐下。
“她喜欢这片海滩，所以当她要求到这里来时，我们不得不答应。她在这里显得好多了，度过了一阵她称作的‘快乐的日子’。但是，前几个星期，她的病情很快恶化了……”她的声音哽咽了。“她给你留下了一件东西……但愿我能找得到。我这就去找，请你等一下好吗？”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急切地思索着，想要找一些话，随便什么话，来安慰这位可爱的青年妇女。
她递给我一个有点涂抹了的信封。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孩子气的粗笔大字：“彼太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色彩鲜艳的铅笔画——金色的沙滩，碧蓝的大海，还有一只褐色的鸟。画的下方小心翼翼地写着：矶鹞带来欢乐。
眼泪涌满了我的眼眶，我那几经创伤，几乎已经忘却怎样去爱的心扉，现在豁然敞开了。我紧紧搂住温迪的母亲。“我真难过，真难过，我太难过了。”我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们俩都哭了。
选自《温情小品》，花城出版社1992年版
读而思
duersi
人们总在经历着离合悲欢，人生这个主题总是让人觉得沉重。但是，要消减这种沉重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题——也许，一颗心就足够了。只要拥有了一颗晶莹的心，人生便可以顿时卸下过于沉重的负担。“矶鹞能给人们带来欢乐”，这是那个有着晶莹心灵的小女孩说的，可是，就算不是矶鹞，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欢乐”，这里的“那”，可以是一切。只要你相信人生、信赖人生，那么，不止是矶鹞，一切都可以给人们带来欢乐。对于我们宝贵的人生来说，重要的是你的态度，是你用来感知这个世界的心。
文中的作者，一次又一次因为外界的各种事物而失去平静的心态，到海滩上去的她，总是冷漠、沮丧、烦躁、粗暴的，是小女孩温迪用她天使般的热情和纯净快乐一次又一次地感染着她，帮助着她。身患绝症的小女孩对生活的勇气、对人毫无保留的热爱，和作者的易受挫折、以自我为中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人们更深刻地去思考对待人生的正确态度。文中“我”的态度和心理的微妙变化描写得十分细腻，值得品味。
（本文选自石恢主编《每周阅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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