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父亲邮寄月饼的故事，让我们品出了另外一番香甜

“长腿”的月饼

■周 芳

家人都知道父亲当兵时有个“典故”——“长腿”的月饼。

那还是父亲参军第二年。中秋节那天，早餐时，连队给每名战士发了两块小月饼。父亲每说到此，都会眼睛发亮，拖长语气强调道：“那可是月饼啊，可稀罕了！”父亲说，那天早上，一进饭堂就闻到糖香、面香、油香，战士们一个个兴奋得直咽口水。父亲拿到油津津、黄润润的月饼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把月饼寄回家，让家人们尝尝。

于是，父亲把月饼悄悄地装进了口袋。他怕战友们发现，问起来不好意思，就深埋着头，慢慢地喝着稀饭。其实，战友们津津有味吃月饼的样子很让父亲眼馋，那掰开的月饼，香味尤其诱人。

这时，值勤连长过来了，说：“咦，小周，你的月饼呢，全吃完啦？”

“啊，哦，没有。”冷不丁地被问，父亲涨红了脸，不知所云。

“没有？那月饼哪去了？难不成‘长腿’跑了？”旁边的战友们也觉奇怪，父亲只能尴尬地笑笑。

连长觉得有些蹊跷，当着饭堂这么多人便没再追问。早餐结束，战士们列队回宿舍时，连长叫住了我父亲，细问原委。当他得知真相后，忍不住笑了，紧接着，像变戏法似地从自己口袋里也掏出两块月饼，说：“咱俩想一块了，我也留着呢。不过，我不是寄回家，你嫂子来探亲，带给她吃。”连长还说：“你孝心可嘉，那我这两块就送你了，你自己也尝尝。”

我父亲坚决不要。两人一番推让后，连长说：“要不这样，你拿一块尝尝，我带一块给你嫂子。你嫂子来部队好几回了，以前吃过月饼的。”

拗不过连长，父亲拿着三块月饼回到了宿舍。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而是将三块月饼细细包裹，全部寄回家。父亲说，寄月饼回来的路上，他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伟大而正确的事，他想象着我大伯、姑姑他们兴奋的劲头就开心不已。

一段时间后，我父亲收到了大伯寄来的信。大伯在信中说，月饼收到，好吃。当兵第三年，我父亲第一次回家探亲。回家前，他在城里特地买了糖果和饼干带上。虽然老家的日子已经慢慢好过，但这些零食对农村人来说，还是宝贝。

父亲在和家人聊天时，提及月饼一事，姑姑“哦——”的一声，恍然有话要说，却被奶奶用眼神制止。父亲忙追问，奶奶才道出实情。那三块月饼确实寄回来了，但已经发霉了，一家人心疼不已。姑姑噘着嘴说：“妈还想把外面坏掉的饼皮剥掉，用火烤烤再吃，结果发现里面的馅也发霉了。二哥，月饼是五仁馅，还有青红丝，发霉了还能闻到香呢！”

每回，父亲说至此，总会感慨万千，他遗憾自己和连长的心意换来一场空。我忙安慰父亲，奶奶他们就怕你难过，所以才想瞒着你。

父亲的部队在南京，老家在合肥乡下。现在只要个把小时的车程，在那个年代，一个包裹却要“走”上十多天。中秋时节，长江中下游地区还是高温多雨天气，空气湿度大，月饼不发霉才怪呢。

事情过去几十年了，月饼再也不是稀罕物了，但每当我们吃月饼时，父亲讲过的月饼故事，还是让我们一家人品出了另外一番香甜。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21年9月12日“生活周刊”版，内容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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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郝澄波

编辑：霍雨佳

编审：任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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