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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记 | 老去的铁匠

2015-12-16 央广新闻



11月30日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推出特别奉献《致我们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记》。上一季,我们重操了“方言”,这一季,我们致敬“工匠”。即日起,我们将推出工匠季,记录工匠精神的渊源和困顿,探寻工匠记忆的出路和传承。昨天我们一起品读了“古琴”的高山流水,那清脆、悠远的声音或许依然萦绕在你的耳边,让你回味无穷。那么,此刻这个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将带你回到童年,追寻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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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景波,河北沧县捷地乡人,今年73岁,是当地唯一的一位手工打铁匠,到现在他已经从事这门手艺50多年。





挥锄敲镰锯斧成器,锚索刀剑钉锲勾环。打铁,这古老的铸造工艺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前。然而最近不过40年,那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却随着一代人儿时的记忆,渐行渐远。


河北沧县捷地镇迎来了圩日,赶集的人让平日里冷清的大街热闹起来,可戴景波老爷子的铁匠铺还是冷冷清清。


戴景波:我干打铁这一行已经50年了,这一行啊,面临着要失传,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了,这活儿又脏又累还不赚钱。


戴景波的铁匠铺


铺子不大,墙上挂着打成的叉子、锄头、菜刀,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工具和毛铁。戴景波和女婿曹大春正小锤点、大锤敲,锻打一块通红的毛铁,不一会儿,由红变青的铁块在戴景波微眯的眸光中映出了斧头的模样。

戴景波:它是有一定节奏的。小锤往上一领,大锤就跟着走。快了、慢了、用大劲、用小劲、怎么做,都看小锤怎么做。


记者:这个小锤就是指挥。


戴景波:对对,就跟警察的指挥棒一样。


记者:这个指挥也不是谁都能指挥吧?


戴景波:那当然,你心里没数怎么指挥,得看技术。


记者:您最多的时候指挥过几个大锤?


戴景波:3个,加上小锤就是4个锤,一锤一个点,那还好看。


都说打铁还需自身硬,73岁的戴景波腰板笔直,一双又厚又宽的大手。说到自己的一身绝活,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皱纹在红彤彤的炉火映衬下更深了几分。



1963年的一天,戴景波所在的生产队从山东请来了一位打铁匠,又从村子里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这位铁匠师傅学打铁,当时二十岁出头的戴景波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戴景波:最难干的就是淬火,就是把两块铁接在一起,就像我给你看做斧子一样,三块铁给它打成一块,那种活最难干了。


记者:为什么呀?


戴景波:各种材质不一样,火候不到,三块铁粘不到一起;火候过了,铁就烧废了。


记者:您是怎么掌握这个技术的?


戴景波:慢慢练嘛,一会失败了,一会接着往下做嘛。


记者:您大概过了多长时间才成功率特别高的?


戴景波:我看啊,那时候63年,我到了七几年才可以的。



虽然时间在变,但戴景波打铁的传统工艺却一直没变,淬火是将处于高温的铁块放入冷水中迅速冷却以增强金属的硬度和耐磨性。


世上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铁匠这活儿,一般人都会望而生畏,没有力气打不了,没有胆量打不了,不能吃苦打不了,当年一起学徒的小伙子,只有戴景波一个人出了师。十几年敲打锤炼,戴景波凭眼力就断定各种材质的铁块煅烧的火候。有了这个绝活,八十年代初,戴景波开了铁匠铺,他的铁匠铺,门口总是排起长龙。



那些年戴景波凭着一堆炉火和几把锤子支撑起了一个家,用他自己的话说,家里需要用钱的几件“大事儿”都是靠着打铁挣得钱应付的。


戴景波:我那个时候活太多了,你黑白干都干不完,活是越干越兴盛。活多,才证明有人找你啊,说明你的活干的好啊。弄个一二年弄个万元户没问题。


戴景波的铁匠铺子从小棚子变成小房子,又从小房子变成一座砖瓦结构的大房子。不过,到了九十年代,他铺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尽管生意不兴旺,戴景波凭手艺还是能找到活路。

戴景波:那个时候农村啊吃水特别困难,有些村打了小井供不上吃,有些富裕的村子就说打个大井吧。我记得给那边乡上打了一个大钻头,直径2米,撑开了毛7米啊那块毛铁,可费了脑子了。


记者:钻头机械厂应该可以造出来,为什么要找您手工打呢?


戴景波:你机械厂出那么大的钻头没有啊。十里八乡的都上我这来做。


记者:别人做不了是吗?


戴景波:我这独一份啊,做这个玩意。



曹大春(右)今年49岁,既是戴景波的姑爷也是铺子里的伙计。曹大春跟着老丈人做铁匠也有二十多年了。


可绝活也没有让戴景波的铁匠铺彻底兴隆起来,因为大工厂生产的农具又轻巧又好看,样式还多。可是戴景仍然波放不下铁匠铺,干了几十年,叮当的打铁声已经成了戴景波的精神寄托。收不到合适的徒弟,女婿曹大春被赶着鸭子上了架。


曹大春:大舅哥有毛病了,没了,我就开始跟老头干。你不干扔下老头一个人干不了啊。老头说,我是姑爷,我不干谁干。


如今,戴景波的铁匠铺子已经很少打新铁器了,更多的是帮街坊邻居修补修补已经钝化的铁器,随着他一起老去的不仅仅是这座装满铁具的屋子,还有这一身打铁的手艺。



农村机械化程度的提高使戴景波的铺子门前冷落,即便赶上集市,来铺子的顾客一天也不过十几个人。


但机械化也给戴景波带来了便利,制造一把斧头如果将手工与机械相结合可以提高十几倍的效率。


记者
我是记者刘宇华,现在我和戴景波师傅来到了全国闻名的铸造之乡——河北泊头市的一家现代化铸造企业,各种铁器从流水线上成批成批转下来,远销国内外。工业化生产的铁器和传统手工来的有什么区别?我们希望在这里找到答案。在公司负责人的陪同下,我们从生产线的最开始一直走到产品下线。戴师傅全程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四处张望,连粉刷在墙上的标语都不错过。


戴景波:这个差异太大了。现在太好了,那个流水作业那一套又省人工又快啊,太好了。


记者:那您觉得现在工业生产都这么好了,咱手工打铁还需不需要?


戴景波:我看这玩意有时候还真离不了。


记者:离不了咱手工打铁,为什么呢?


戴景波:你像剪布用的剪子,人工打出来的比那个好用。


记者:那您打心眼里还希不希望能收徒弟把手艺传下去?


戴景波:我把我姑爷教出来就行啦。




记者
戴师傅将传承的希望落在了女婿曹大春的身上,而曹大春这个敦厚的庄稼汉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曹大春:我先坚持给老头干着,老头不干那我也就散了。我去给人看个门啥的。


记者
一天结束了,戴师傅的铁匠铺关门落锁。也许有一天,这把锁、这扇门不会再打开了,交响乐般的打铁声将成为让人们追忆的“绝响”,穿越千年的打铁技艺终将隐匿在时光的另一头。



也许为了养家糊口打了一辈子铁的戴景波并不那么在意这门手艺的传承,但这街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已经成为街坊们正在消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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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刘宇华、周尧、王志达

图片拍摄:韩靖

视频剪辑:魏仕杰

本期编辑:石玲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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