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号文件里为你解读生态农业

编者按:

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已经出炉数月，但对文件内容的解读依旧如火如荼，层出不穷。与以往文件相比，今年最大的亮点之一就是对生态农业的重视。本文中，蒋高明老师结合自己在弘毅生态农场的实践体会，带你解读一号文件生态农业的核心内容：什么是农业现代化？何为绿色种植技术？如何才能实现化肥农药零增长？农业应该采取怎样的经营模式？如何才能真正保障食品安全？优美乡村应该是怎样的？

 结构框架

生态农业政策问题：环境友好的农业才是现代化道路

绿色种植技术问题：增加对生态农业支持力度

农业污染问题：化肥农药零增长只是小目标

食品安全问题：安全不是监管出来的，得从源头生产抓起

优美乡村问题：生态农业是核心

农业经营模式：出路在于组织化+生态化

一、生态农业政策问题：环境友好的农业才是现代化道路

从政策角度，文件中涉及生态农业的提法有多处，其中代表性的提法有：

“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转变农业发展方式，保持农业稳定发展和农民持续增收，走产出高效、产品安全、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新型城镇化与新农村建设双轮驱动、互促共进，让广大农民平等参与现代化进程、共同分享现代化成果。”

“产品安全，环境友好”的农业，非生态农业莫属。尽管这里的提法依然用了农业现代化的老路子，但农业现代化不一定就是设施农业，规模农业，也不是转基因农业，只有生态农业才能够实现元素循环、环境友好。如利用生态平衡的办法可以实现少打农药甚至不打农药实现虫害控制，这一点已被国内外大量科学实验所证明。

很多人一提到农业的现代化，必然联想到美国的农业工业化，通俗地说就是美国化。其实，作为现代农业鼻祖的美国农业是不可持续的，是环境污染型的，其产品单一，食品质量差，口感也不尽人意。美国农业最大的特点是规模化、机械化、工业化，具体表现为：单品农产品种植面积大、机械化程度高；化学施肥、化学杀虫、化学灭草；品种单一、集约化种植。采取这样的方法搞农业，是不可能实现“产品安全，环境友好”的。事实上，这种办法生产的粮食多是用作饲料和生物柴油的。

二、绿色种植技术问题：增加对生态农业支持力度

新的中央一号文件特别强调绿色种植问题。如强调：

“启动实施种养结合循环农业示范工程，推动种养结合、农牧循环发展。加强渔政渔港建设。大力发展旱作农业、热作农业、优质特色杂粮、特色经济林、木本油料、竹藤花卉、林下经济。”

“推动农业可持续发展，必须确立发展绿色农业就是保护生态的观念，加快形成资源利用高效、生态系统稳定、产地环境良好、产品质量安全的农业发展新格局。

在具体对策上，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了“创建农业可持续发展试验示范区，划定农业空间和生态空间保护红线”。在原有的18亿亩红线基础上，又增加了农业空间和生态保护红线。这样的提法，无疑强调了生态科技的重要性。

过去十几年，笔者小组在多种场合不断发声：要提高生态农业的科技含量，要发展生态循环农业，只有“六畜兴旺”才能“五谷丰登”；中央对农业的大量国拨经费，不能都用在化肥、农药、种子、农膜的各项补贴上，将同样的钱用于发展生态农业，国人吃的食物，呼吸的空气，喝的水肯定要好得多，国民身体也会更健康；国家有关部门对生态农业多给予一些关注，在全国不同区域建立生态农业示范区进行试验；将惠农资金多朝种地农民头上倾斜，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减少乃至逐渐告别有害化学品使用；在健康的环境下，用健康的办法，生产健康的食品。而今，我们欣喜地看到，国家已经开始重视生态农业并不断加强对生态农业的支持力度。

三、农业污染问题：化肥农药零增长只是小目标

“加大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力度，实施化肥农药零增长行动，实施种养业废弃物资源化利用、无害化处理区域示范工程。积极推广高效生态循环农业模式。探索实行耕地轮作休耕制度试点，通过轮作、休耕、退耕、替代种植等多种方式，对地下水漏斗区、重金属污染区、生态严重退化地区开展综合治理。”

实际上，如果大量发展生态农业，化肥农药零增长是很容易实现的，因为目前我们就在高位上运作，仅强调零增长还不够，一些地方应当更强调零添加、零使用，至少应在已经认证的有机农田上实现基本的零添加目标。各地搞的高效生态农业，即使没有通过认证，但也做到了“零添加、零农残”，且产量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相反。常年有机肥养地后，产量反超普通农田。

不久前，《科学通报》[62(4)：289-297，2017]发表了中科院植物所科研人员十年科研成果《产量与经济效益共赢的高效生态农业模式：以弘毅生态农场为例》。通过十年科研攻关，他们破解了农业生产中农药、化肥、地膜大量使用难题，采用“六不用”生态技术，生产优质食物，并利用“互联网+”进行销售，取得了理想的效果。该研究从低产田开始, 通过秸秆养牛、腐熟牛粪还田恢复地力；以物理+生物方法控制虫害；以人工+机械管理杂草，停用农药、化肥和除草剂,同时不用地膜、人工合成激素、转基因种子，生产优质安全食品。

中科院植物所10年的长期实验结果表明：所在村庄农田生态环境改善, 减少农药用量58.3%；物理+生物控虫效果明显,每盏灯年捕获量从2009年的33 公斤下降到2014年的2.1 公斤, 下降93.8%；年消耗秸秆1000 吨，秸秆利用率从1.1%提高到62.5%。有机肥还田提高了土壤生物多样性, 有机果园蚯蚓数量每平方米317条,而普通果园每平方米只有16条；大量有机肥还田(每公亩75 吨), 土壤有机质从实验初期的0.7%提高到2.4%。粮食产量从最初的每公亩11.43 吨提高到目前的每公亩17.43 吨, 其中冬小麦、夏玉米、大豆和花生产量分别超出山东省平均水平42.6%, 60.9%, 32.2%和38.1%。这一实验有力地证明，发展高效生态农业，是破解农业面源污染的最好途径，是通过消费的力量带动生态环境问题解决。

四、食品安全问题：安全不是监管出来的，得从源头生产抓起

中央一号文件将食品安全提到了很高的高度，这与全社会对食品安全的高度关注有关。当前，各种食品安全乱象丛生，使得国家不得不痛下决心治理：

“实施食品安全战略。加强产地环境保护和源头治理，实行严格的农业投入品使用管理制度。推广高效低毒低残留农药，实施兽用抗菌药治理行动。创建优质农产品和食品品牌。继续推进农业标准化示范区、园艺作物标准园、标准化规模养殖场（小区）、水产健康养殖场建设。实施食品安全创新工程。加强基层监管机构能力建设，培育职业化检查员，扩大抽检覆盖面，加强日常检查。深入开展食品安全城市和农产品质量安全县创建，开展农村食品安全治理行动。强化食品安全责任制，把保障农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作为衡量党政领导班子政绩的重要考核指标。”

农产品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农药和地膜问题。各种作物、蔬菜、果树、茶叶几乎都离不开农药，实际上是陷入了农药误区。如果将除草剂列为农药，问题就更不容乐观：全国18亿亩农田不用除草剂处理杂草的土地，估计连千分之一都不到。其实，除草剂的问题比杀虫剂还要严重。对付那些小虫子，没有必要发明上万种农药，那是肥了农药厂和农药商，是将简单问题复杂化了，其巨大的健康代价转移到了消费者头上去了，转移到生态环境上去了；而除草剂的大量使用，造成土壤生物多样性丧失，对生物包括人类繁殖形成不利影响，这些都需要引起高度重视。遗憾的是，地膜问题至今没有得到重视。

在多种场合下，我们反复呼吁：食品安全不是监管出来的，不是认证出来的，是从源头生产出来的。然而，如果全社会尤其党政一把手重视，离问题解决就不远了。当前，中央一号文件提出食品安全问责制，要管领导，让党政领导班子从源头重视，这很可能是有效的。

五、优美乡村问题：生态农业是核心

当前我国城乡发展极不平衡，农民工担负双重任务：既要建设城市，又要负责生产食物，大量人力、资金、人才涌入城市，繁荣了城市，衰败了农村，空心村遍布全国。“城市像欧洲，农村像非洲”。实际上中国农村的生态环境远不如非洲，后者至少基本没有环境污染，还有大量野生动物分布。而今，我们的环境污染上山下乡，农村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这样的乡村生态环境怎么能够吸引人？

中央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第18次一号文件强调：

“大力发展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依托农村绿水青山、田园风光、乡土文化等资源，大力发展休闲度假、旅游观光、养生养老、创意农业、农耕体验、乡村手工艺等，使之成为繁荣农村、富裕农民的新兴支柱产业。”

“开展农村人居环境整治行动和美丽宜居乡村建设。遵循乡村自身发展规律，体现农村特点，注重乡土味道，保留乡村风貌，努力建设农民幸福家园。开展生态文明示范村镇建设。鼓励各地因地制宜探索各具特色的美丽宜居乡村建设模式。”

 优美的乡村才是生态农业的核心。中国乡村自古以来就以“山清水秀、空气新鲜”而著名，我们现在建设生态优美小城镇，严格意义上是恢复昔日优美的乡村生态，能够恢复到当年的优美生态就是实现非常了不起的目标了。生态优美的小城镇，具体表现在良好的生态要素，这些要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具有良好的自然植被与健康的农业植被。

2.优美的乡村生态必须逐步告别现代农业“六大害”。

3.生态小城镇必须是环境清洁的。

4.美丽小城镇必须有丰富的生物多样性。

5.湿地建设。

6.生物质能源利用。

六、农业经营模式：出路在于组织化+生态化

“发挥多种形式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引领作用。坚持以农户家庭经营为基础，支持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新型农业服务主体成为建设现代农业的骨干力量，充分发挥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在农业机械和科技成果应用、绿色发展、市场开拓等方面的引领功能。完善工商资本租赁农地准入、监管和风险防范机制。”

“加快培育新型职业农民。将职业农民培育纳入国家教育培训发展规划，基本形成职业农民教育培训体系，把职业农民培养成建设现代农业的主导力量。开展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带头人培育行动，通过5年努力使他们基本得到培训。”

农业的出路问题是组织化+生态化，生产单元可以最小到家庭，但是组织单元就不能依靠小的个体，他们无法与高度组织化、市场化的国内外资本抗衡。

事实上，由于完全放任市场，美国也面临着小农破产问题。1993年—1997年间，美国中等规模家庭农场减少了7.4万个。每年美国都要失去数千个农场。目前，美国2%的农场承担着销售50%农产品的任务。1989年至1999年10年间，消费者花在食品上1美元，农民却只能得到20美分，比1950年的41美分大为减少。为此，美国只能对农业实行高额补贴，被纳入农业补贴范围的农产品包括玉米、水稻、大豆、油料、花生、干豆类等大约20种，几乎涵盖所有大宗农产品。2000年，美国农民净收入总额547亿美元，其中257亿美元来自联邦政府的直接补贴，补贴额占收入的47%。

中国需要一次以合作化为主的生态革命，一次以消费者和农民理性回归的真正的“绿色革命”。政府必须作为，不能把钱继续借给美国人花，让他们补助该国农业来打垮中国的农业。不能经济危机来了，就压低粮价，牺牲农民。政府对农业的补贴不能给化肥商、农药商、农膜商、种子商、农业官员、转基因分子生物学家，而应当直接按粮食实际收购量高价收购。对于低收入者，政府可以高价买粮低价卖粮。在某种程度上，粮食就像空气和水一样，是公益品，需要政府出面购买服务。中央的涉农资金应当向高效生态农业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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