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妈带男童北京地铁下跪乞讨，该剥夺抚养权吗？丨沸腾
贫困面前，权益和合法，是脱离实际的奢谈。所谓的遣返，没有扶贫项目的承接，几乎都是在帮倒忙。
文/与归
故事的悲伤与死结
男孩8岁，来自甘肃定西。暑假，他在北京地铁下跪乞讨。背后扯着他领子的，是残障表舅，带他来京乞讨的，是亲妈。这是今天“北京时间”一则报道里的故事。
北京苹果园地铁站西北侧的金顶山村，曾是著名的“乞讨村”。去年5月1日，劳动节，《北京市轨道交通运营安全条例》正式实施，禁止了“地铁乞讨”这一“职业”。一时间，“乞丐村”人去村空。
今年暑假，男孩跟着妈妈来到北京，先租平西府，每月200元，后房东涨价，转租13号线天通苑北站附近，每月350元，这里有他们的老乡。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有沿路而居的人，而他们，是一群沿地铁而居的人。
地铁，即是他们的生命线。
△男孩被表舅拖着在地铁乞讨
有人说，可恶的人贩子应该被抓去坐牢，后来我们发现，有些儿童，正是父母“租借”给所谓的“人贩子”乞讨的；有人说，这些“乞讨中介”都应该统统被消灭，可现在，我们又看到了亲生母亲利用孩子乞讨的每一个细节；有人说，这样的父母应该被依法剥夺监护权，可是，法律往往在现实的困厄中被免疫。
我们曾羡慕他国的儿童。比如遥远的太平洋彼岸，乞讨儿童几乎看不见。2011年，解放日报驻纽约记者曾报道，在美国，任何贫困家庭，只要有孩子，就可以领取政府提供的食物、住所、医疗补助。对于这些家庭的孩子，2002年通过的《麦金尼—凡托无家可归者援助法案》，还保障了他们获得免费公立教育的权利。
△男孩及其母亲在北京的小租屋
好看的法与难堪的实
但事实上，我们相应的立法，并不比美国少。
我国《刑法》二百六十二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手段组织残疾人或者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乞讨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一条规定：胁迫、诱骗或者利用他人乞讨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十三条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民政部门应当根据需要设立救助场所，对流浪乞讨等生活无着未成年人实施救助，对孤儿、无法查明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的以及其他生活无着的未成年人，由民政部门设立的儿童福利机构收留抚养。
此外，根据《民法通则》及最高人民法院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监护人对子女有犯罪行为、虐待行为或者担任监护人对子女明显不利，人民法院认为可以取消其监护权。这里所说的“明显不利”，包括不正当履行监护职责和存在不利于被监护人身心健康的其他明显情形。
有贫困，就会有乞讨，消除贫困，才是解救乞讨儿童的最根本路径。
”我们并非无法可依。但立法是一回事儿，执法是另一回事儿。而现实的环境实然，和法治要求的应然，往往两重天。
比如流浪儿童乞讨的，相关部门往往借助“自愿救助”原则为由放弃对其救助，至于剥夺“带队乞讨”父母监护权，在我国似乎还并没有这样的习惯。2011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黄细花曾提出建议，对于带孩子行乞的父母，相关部门要追究其刑事责任，剥夺其监护权，将儿童交由当地福利部门抚养。
△小租屋内，男孩、男孩母亲以及表舅的住所。
然而，我们马上又会碰到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孩子愿意离开母亲吗？愿意去福利院吗？这次的新闻中，有个细节是，“在巡逻站，警察给男孩的妈妈做笔录，她很熟悉这套程序，从第一次背着孝则在北京地铁乞讨，她被警察带走的次数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显然，无论是这对母子，还是警方，谁也没有往监护权上多想。
甚至，即使男孩被法律裁决和母亲强制“剥离”，进入福利院。还要保留质疑的是，呆在福利院，真的比呆在父母身边更好吗？对此，可以参阅发生在去年的“4·18信阳救助站男孩死亡事件”，或者，搜索关键词“福利院、虐待”等。况且，面对数量不在少数的乞讨儿童，暂且不谈资质与质量，现有的福利院资源恐怕也难以承载。
贫困才是“唆使者”
“地铁乞讨”曾被严控，但却无法杜绝。正如凉山的童工一再被遣返，却又屡屡“回归”工厂。在他们看来，贫困面前，权益和合法，是脱离实际的奢谈。所谓的遣返，没有扶贫项目的承接，几乎都是在帮倒忙。
男孩的老家岷县是六盘山区58个重点贫困县之一。其全村一共720亩耕地养活着1210人，人均耕地面积仅0.6亩。外出乞讨几乎是一种职业。和“诈骗村”不同的是，他们选择了乞讨这种“脱贫”方式。
△男孩老家的房屋
事实上，在全国，类似甘肃岷县的“乞讨村”，还存在不少。比如，以儿童杂耍卖艺为代表的河南太康县，以残疾儿童乞讨为典型的安徽宫小村，等等。当乞讨也成为一种地域特色，某种程度上，这也就是精准扶贫的问题。
下个月的17日，即是国际消除贫困日。有贫困，就会有乞讨，消除贫困，才是解救乞讨儿童的最根本路径。
我不知道，当男孩回到村里，看到村口戏台旁边的红砖墙上的红漆大字：“同学们站起来树立远大理想！”、“外出讨要可耻，勤劳致富光荣”，如果他能认全这些字，是一种怎样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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