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大明王朝1566》的意义何在?现实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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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国士之智报之!
【本条的主题】
厅局级内参分享: 正在热播的《大明王朝1566》。一个词点评:意味深长。
内参君曾经在2月16日推荐了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的影艺独舌推送的:刘和平的随物赋形法—<大明王朝1566>前5集观剧笔记(点击自动跳转)。
昨夜听闻,李星文春节期间开始重看《大明王朝1566》,现在已经看到了30集,并撰写了最新的观后感:【重看《大明王朝1566》的意义何在?它回应了我们的现实焦虑】。内参君得到正式授权后,特转载该文与各位伙伴分享。
重看《大明王朝1566》
的意义何在?
作者:李星文
来源:影艺独舌(ID: yingyidushe)
春节期间开始重看《大明王朝1566》,现在看到了30集。前五集已经写过一篇观感(【酷评】《大明王朝1566》:每个人都活在挣扎羁绊中)(点击自动跳转),今天再把中段的感受写一写。
以往看套路化的作品,一是觉得似曾相识,枯燥无味,二是对剧情走向的预见性极强,看一集就能猜出十集的剧情。而看个性化的作品,一是总想把进度条再拉回来,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二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所设想,但不敢认定,只有看过了才恍然大悟。《大明王朝1566》我是剧本和剧集各看过一次,大的走向是知道的,但故事推进过程中生发的戏剧张力仍会发挥作用,环环相扣、机锋暗藏的台词仍有重逢的喜悦。
海瑞:两把刷子缺一不可
海瑞(黄志忠)是第六集出场的。这本身就很罕见。按照流行的电视剧创作规律,就算原小说里十回以后出现的主角,也要想办法提前到第一集就出场。而且前三集要铺垫人物关系,构筑冲突源头,最好第一颗原子弹已经扔向了观众...
在这部剧里,海瑞和嘉靖(陈宝国)是双主角,胡宗宪(王庆祥)也很抢戏。贵为并肩王的海瑞姗姗来迟,而且不是在水深火热的时节出场,上来是一段父慈女爱的闲篇。天苍野茫,风吹草低,海瑞在福建小官任上过得挺惬意。
归隐田园是所有武侠小说向往的终局,海瑞一开始就享受了这个待遇。然而,此刻越是幸福安宁,就越是意味着前路凶险莫测。是否入局,海瑞是有些犹豫的,已经45岁,仕途蹭蹬,再熬几年就能告老还乡,侍奉老母于堂前,他打的原是这个主意。但他是海刚峰、海笔架,未来的海青天,天生一副不惧寒气的极阳之体,他血管里流的是不能忍见人间不平的热血。海老夫人之命只是催化剂,张太岳夸张的劝进信只是推动力,真正主张出山拼斗的是他一直信奉的天理良心。
前五集里,胡宗宪算是正义一方的领衔主演。可他的根扎在严阁老家的后院里,向死而争也只是个受气的媳妇,一心周全两头的利益,却不见得有人买账。海瑞一出场就接管了正方的男一号,而且他甘冒矢石,不避刀斧,义无反顾,像一把利剑一样插入贪腐阵营的心脏。
郑泌昌(甘雨)和何茂才(王戎)两个杀才,开始还不知死活要摆弄他。几个回合下来就发现,威权压不住他,道理讲不过他。四面圆、八面光的理学名臣赵贞吉(徐敏),开始还想用权术摆布他。几堂审讯下来就发现,弯子绕不了他,官位拴不住他。阴阳怪气的江南织造局总管杨金水(王劲松),一直是胜券在握的优势意识,旁听了一场问案就直接尿了裤子,乱了神智。两个手握刀把子的把总,开始想以武夫的莽撞骄横办了他,四目相对时才知道自己不计后果的勇猛是装的,小鬼在真神面前根本耍不开。
高翰文(谭凯)也有一腔报国为民之心,却高开低走着了道儿,因为他有软肋。海瑞一身正气破百难,邪魔外道不近身,因为他有想法有办法,无欲则刚。
跟坏人斗,你得有比坏人高明的知识储备和斗争技巧。“干了十几年刑名”的前按察使何茂才是善于制造冤案的,在海瑞面前使出连环阴招。可是人家海刚峰一本《大明律》背得精熟(有人说剧中引用《大明律》无一处属实,这不说明什么,戏剧的假定性不容侵犯),不管是刑事诉讼的程序,还是定罪量刑的尺度,旁征博引,言必有中。
毕竟都是公门中人,当面交锋时拼的就是个理字,名不正则言不顺,理不通则事不行,这就是郑泌昌、何茂才挡不住海瑞释放齐大柱,赵贞吉、吕芳(徐光明)拦不住海瑞呈交真实供词给皇上的关键。业务水平面前人人平等,两榜进士不及一个举人振振有词,封疆大吏的权谋抵不过七品知县的正道直行。
当然,光有业务水平还不行。跟坏人斗,更重要的是浑身是胆,纯阳之体。海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赴任的,正如他后来抱着必死的决心给嘉靖皇帝上书。人若无私,其奈他何?没想着仕途进阶,郑何的官威就成了空气,赵贞吉的悠闲就成了扭捏,就连皇上的云山雾罩也成了保护色。
何况还有上报君父、下安黎民的夙愿,眼里怎么可能揉沙子,遇事怎么可能捣糨糊?郑何和两个把总不止一次想动用卑劣手段把他“做”了,但关键时刻,他们总是气为之夺,心为之惊,出不了手。当然,圣天子有百灵护佑,男主角有编剧护航,也不能说没有主角光环的环绕。但成大事者无一离得开运气的眷顾,机会总是垂青有钢骨的人,这也是至理。
浙江官场的黑盖子揭开了,嘉靖皇帝震怒,朝局大乱。接下来是严嵩(倪大红)倒台,双主角对决,好期待。
王用汲:富家子弟的理想主义
海瑞是长机,王用汲(郑玉)是僚机。海瑞是主将,王用汲是副将。海瑞披坚执锐,王用汲粮草相济。海瑞担着杀头的干系,王用汲也把身家性命押了上去。
海瑞一看就不是凡人。黄志忠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摆明了要干大事。王用汲可是富家子弟做官,雍容柔和。郑玉老师以前演的也是斯文人和小白脸。所以海瑞怎么出格我们都不意外,王用汲肯为正义和公平冲上去,却因为意外而多出些尊敬。
表面上,王用汲是被海瑞感染甚至带累地走上了揭黑之路。其实他心里也埋着解民倒悬的种子。两个人同时到任,一个是淳安知县,一个是建德知县,芝麻官两个。都属于裕王(郭广平)阵营的人,发挥些监察和策应作用就行了,不必拼死对抗上宪。可是海瑞冲上去了,王用汲也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海瑞多少有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用汲却家境优渥,仕途看好,他追随海瑞抗上,绝对不是富贵险中求,而是读书人受到精神感召而践行圣人之言和胸中理想。早年间,共产党的中坚力量也多有富农和世家子弟,他们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而冒死一搏,而是读书明理之后选择了脑袋别在腰上的理想主义。
贤哉,润莲。诚非虚言。没有王用汲这个书记员,海刚峰就无法善用《大明律》,也就办不成他的大事。
高翰文:清流的可敬和可悲
高翰文是个悲剧人物。他本来就不是敢死队员的料,但摊上了一个非拼命打不开的局面。他本来就是“书生论政”的样子货,却偏偏被派去执行“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绝户计。
海瑞无欲则刚,浑身上下没有破绽。高翰文“进则仕途,退则风月”,身背空门进的浙江。第一战,他得胡宗宪指点,侃侃而谈挡住了郑何的去路。第二战还没打,他就中了沈一石(赵立新)布下的美人计,成了点不响的炮仗。
高翰文
不怕领导有原则,就怕领导没嗜好。这是多年以后,奸商总结的腐蚀官员的金科玉律。高翰文败就败在他的音乐爱好上,尤其是对美人奏曲的爱好。他只是风流倜傥,哪能懂得了一去不返的《广陵散》。这一跌,是对普通人不坚心志的真实摹写,也是对海刚峰壁立千仞的烘云托月。
后来,高翰文还是发挥了余热。他带着胡宗宪的亲兵在紧要关头救下了海瑞,他凭着超强的记忆力留存了关键证据。这恰如我们起起伏伏的人生,智商情商并不总是在线,做人做事也只是波浪式前进。
高翰文入浙江,首先对他面授机宜的是胡宗宪。自请离开浙江,檻送京师,帮他拿主意的也是胡宗宪。胡宗宪虽然不是他的座师,但却是他在这段人生险浪中的导师。破局重生,导师的作用要多重要有多重要。
有一个细节印象深刻:郑泌昌来见高翰文,说完事走了以后,高翰文吩咐人把“郑大人站过和坐过的地方,全洗了。”这是清流的可敬之处,也是局限所在。精神上不与同流合污,可是行动上又受制于人,可叹。
郑泌昌、何茂才并未远走
这是一对儿黑了心的没脖子狼。没脖子就能直接吞咽,以形其贪。
这是一对儿不知廉耻的斯文败类。他们的学历都比海瑞高,也就是书读得比海瑞好,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创造性的堕落。
这两人一文一武,一个管经济的布政使,一个管刑名的按察使。这两人一唱一和,手拉手跳进腐败的漩涡。这两人互相盯防,遇到担担子的时候互相推诿,需要打冲锋的时候各有小账。
郑泌昌、何茂才
他们深通官场三味:朝中有人,跟定“小阁老”(张志坚),不惜伤天害理。和光同尘,与同僚和下属利益共享。凶如豺狼,谁敢挡我财路和官路,必欲除之而后快。
文绉绉的郑泌昌,到了要死要生地地步,居然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粗鄙急躁的何茂才,一涉及自身利益就变得粗中有细,看着也是反差萌。人不可貌相,人不可标签化,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人在做天在看。
这两个人其实并不陌生。在荧屏上的表现有多形象,我们对现实中的原物就有多会心。历史剧好不好有时候不在于它还原了几分史实,而在于它是否对应了煎急的现实。
重谈海瑞,是因为今天仍需要不迷信权威的海瑞精神。落笔郑何,是因为今天仍有这样的蠹虫在戕害生民。《大明王朝1566》和《大秦帝国》能在软甜口的市场并不太接纳的情况下掀起舆论风暴,不仅因为和历史正剧久别重逢的审美喜悦,更重要的是它们说的事,写的人,倡导的精神回应和撩拨着某种现实焦虑。
赵贞吉:逢迎圣意,枉费心机
赵贞吉是更高级别的郑泌昌和何茂才。郑何贪财,赵贞吉贪名,包括清名和功名。郑何不注意吃相,赵贞吉大奸若忠。
刘和平其实没把赵贞吉写成岳不群。岳不群在前半部书里是当之无愧的君子剑,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毛病。可是赵贞吉一出场就是首鼠两端的滑头相。
赵贞吉
浙江巡抚胡宗宪向江苏巡抚赵贞吉借粮,以拯救粮田被淹后的浙江百姓。赵贞吉百般推脱,有粮不借。理学功夫深厚,一心入阁拜相的赵贞吉何以如此小气?因为他的做官要诀是揣摩圣意。百姓挨饿的原因是毁堤淹田,毁堤淹田的目的是改稻为桑,改稻为桑的目的是填补亏空,填补亏空的目的是维护统治,宽慰圣心。所以百姓挨饿等于宽慰圣心。反推过来,他要是把粮借出去,百姓不挨饿了,就填补不了亏空,宽慰不了圣心。圣心不安就要发飙,他就要吃瓜落。这种事他坚决不能干。
回想私谊能让他心动,理学名臣的身份能让他有所顾忌,但都不足以促其下决心。最后,胡宗宪以浙直总督的身份向他调军粮,他不得不奉命。官场的规矩总是要讲的。要进步的好汉是不能吃眼前亏的。
胡宗宪
后来胡宗宪卸去浙江巡抚重任,专心对付倭寇。赵贞吉被推到浙江巡抚的火山口上,不得不面对贪腐大案和织造重任。重压之下,烈火熔金,赵贞吉竭尽全力地站高岸,避风险,那身段扭曲、怪诞,难以言表。
海瑞说和做只是一件事:为民请命,从不避讳,一追到底。赵贞吉逢迎圣意,又拿不准圣意,行动上便左支右绌,机心重重。做事的人需要专心致志,做官的人需要眼观六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剧中人赵贞吉终究没变好戏法,倒了霉,但他的徒子徒孙仍然会有样学样,将揣摩进行到底。
人算不如天算。反正是听天由命的事,何必呢?
徐阶是严嵩的接班人,也是掘墓人
严嵩和徐阶(肖竹)的关系没有外界想的那么僵。徐阶管严嵩叫“严阁老”,严嵩管徐阶叫“少湖”。徐阶是60岁年龄组,严嵩是80岁年龄组,两个人在内阁办事处里偶尔谈心。
严嵩的得意门生是胡宗宪(字汝贞),徐阶的得意门生是赵贞吉。此二贞镇守东南,共撑大局。胡被人视为严党,却能守公心,全私义。赵贞吉是裕王一党,却每每以私害公。可见朋党这玩意儿只是个阵营划分,管不住个人操守。
严嵩
严嵩和徐阶都是撰青词的高手。身兼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三职的嘉靖皇帝与天对话,离不开他们两人的才学。理论上,徐阶是严嵩的接班人。接班人和被接班人的关系总是微妙,因为接班人弄不好就是掘墓人。严嵩老矣,徐阶先以“深体朕意”的青词压他一头。继而,徐阶领衔的清流全面发力扳倒了他。
严嵩意识到危险,写信给胡宗宪让他不要剿灭倭寇。如此,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胡宗宪在,严嵩就在。可是胡宗宪固然“可以不做名臣,但绝不做小人”,却又坚决剿灭倭寇,绝不养虎为患。对手攻势甚猛,己方工事残破,严党已成瓮中之鳖。
徐阶
严嵩待胡宗宪以国士,为了他肯担“欺君”的罪名,岂不令胡感铭于肺腑。徐阶以《祭十二郎文》中的句子言志,不与新贵太监陈洪结盟,显出了文人的志气和老辣的判断力。就是这些瞬间突起的奇峰,让人物瞬间与众不同。
上一篇写了“随物赋形”的编剧技法,这一篇探讨神色各异的官场百态。欢迎同好一起来参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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