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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的外国文学传记,都是怎么找到好译者的丨编辑说004

魏东 广西师大出版社 2022-12-31

如果是喜欢阅读外国文学的读者,想必都非常看重翻译,如遇上一个好的翻译,那就会拥有一个顺畅、美妙、产生惊喜的阅读体验,也因此养成一个习惯,找书就看译者。就比如数百种版本的《小王子》,备受人认可的应该是周克希老师翻译的那版。


我们今天邀请的“文学纪念碑”的策划编辑魏东,就一直致力在茫茫书海中寻找合适的传记主人,并给它们找到最理想的译者。要为这些书找到理想的译者,其难度程度,不亚于在相亲过程中遇到了“爱情”不只是“门当户对”,更要心灵契合。


幸运的是,这些书出版以后,几乎本本豆瓣评分都在9.0左右。


而我们今天的“编辑说”,就是一个“多次相亲”的故事,为丛书找到合适的传记主,再为书找到译者。这其中的过程到底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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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值班编辑魏东,想跟大家聊聊我们是怎么为丛书引进图书以及找寻理想译者的。


丛书可说是出版社的门面,杰出的出版社总会有自己的标志性丛书。像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中华书局“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设置一套丛书也许不难,立足于某个学科某种思潮,请来权威学者主编,就可以操作起来。但要持之以恒,形成气候,就非常不简单。


刘东教授策划主编的两套丛书近年开始总结实绩,引人注目:江苏人民社“海外中国研究丛书”,三十二年,一百九十三种;译林社“人文与社会译丛”,耕耘多年,近两百册,蔚为壮观。这大约是目前人文学术类理想丛书的样态和归宿。


当然,2007年,刚参加工作两年,起意搭建“文学纪念碑”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这么远。我热爱俄罗斯文学,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以想着策划几种与他相关的。最初的成果就是纪德的《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六次讲座》,别尔嘉耶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观》。


编辑后面这本时偶然得知俄罗斯有那么一套丛书,收录世界文学经典作品,配有完备的学术题解和注释,丛书名翻译过来大致意思为“文学的纪念碑”“文学的丰碑”。我觉得这名字不错,“纪念”二字关联传记或回忆录,“纪念碑”意味着庄重,于是定名“文学纪念碑”(Literary Monuments),专注出版文学传记和回忆录。


关注点首先还是在俄苏文学。俄苏文学在我国曾有很大影响,对于知识分子尤其有亲缘性。经过调研,进入视野的是贝科夫刚得了俄罗斯“大书奖”的《帕斯捷尔纳克传》,弗兰克的五卷本《陀思妥耶夫斯基》,博伊德的两卷本《纳博科夫传》。


帕传版权花落别处(此书迟至2016年9月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陀传因篇幅巨大选题未过(我曾在豆瓣发帖邀请同好“集资出版”,未果),最终领衔出版的是纳传。



“如同期待理想读者一样

我一直在找理想译者”



如同纳博科夫期待理想读者,为给这套传记寻找理想译者,也费了不少工夫。最后还是通过豆瓣发帖得到建议,我辗转找到国内顶尖的纳博科夫研究者,上海交通大学的刘佳林老师。

看到他试译的一章,我就明白:理想译者出现了。两卷传记分别在2009年7月和2011年5月推出,得益于纳博科夫的粉丝(自称“纳米”),以及佳林老师的绝妙译笔,丛书最初的声誉即来自于这套传记:豆瓣评分都逾九分(当时有此分数不易),频频登上各类榜单。也正是这套传记的成功促使我更多的思考丛书的定位和未来规划。



丛书立足于经典作家,尤其是在中国已有相当读者基础的,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王尔德、伍尔夫、奥斯丁等。坚持做引进版作家传记,毋庸讳言,国内原创整体水准还是跟不上。

这些传记经过国外传记类奖项的遴选,本身就很经典,既重要又好看。大的奖项有传记类,像美国国家图书奖(重视题材)、普利策奖(重视修辞),还有很多专业的传记奖,像达夫·库珀奖和詹姆斯·泰特·布莱克纪念奖等。

入选传记不惧体量庞大,甚至主动寻找厚砖头。国外的现代传记,虽然不再像维多利亚时代的“生平加书信”模式动辄七八卷或十几卷,但也越来越厚,尤其是作家传记,对于作家的生平与作品要想深入阐释,基本不会低于五六百页。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后被奉为经典的作家传记基本如此,比如艾尔曼《詹姆斯·乔伊斯传》(过千页),马钱德《拜伦传》(三卷),埃德尔《亨利·詹姆斯传》(五卷),贝特《济慈传》(近九百页),霍尔罗伊德《萧伯纳传》(四卷)。

译成中文至少再增加15%的厚度。引进这些足以带动国内相关作家研究,刷新读者对于这些经典作家的认知,祛除成见与偏见。这些都会是丛书的加分项。


“文学纪念碑”十年庆暨《纳博科夫传》(精装版)新书发布沙龙在上海思南公馆举办

选书标准是选题介于学术和大众之间,必要的话,可以偏学术一些。具体来说,通常会选择作家的标准传记,尽量选普林斯顿社、哈佛社、牛津社等,生平展开与作品分析兼备,或更重作品分析的,而不选择只是偏重生活或八卦者。作者通常是该领域的权威学者。

对于引进版图书来说,找到选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或最考验运气的是寻找理想译者。这是策划编辑的基本功。译文文质兼备当然最理想。不过,理想很完美,现实很骨感。免不了会碰到糟糕的局面。(行文至此,想起前不久正好看见豆瓣上有编辑吐槽译者,一群编辑心有戚戚,附言感慨万千。)

除了老师或朋友推荐译者,编辑首要的还是做好功课,像写论文一样查资料,弄清该领域有哪些杰出研究者,从中寻觅译者人选。感恩的是,很多资深译者加入了纪念碑的行列。比如,蓝英年老师,徐振亚老师,刘文飞老师……

新的译者也不断给与惊喜,像上半年刚出的《生命是赌注》的译者糜绪洋,即将推出的《华兹华斯传》的译者朱玉,他们贡献了纯熟的译本,绝对有实力竞争年度最佳文学传记。作为主编,我的一大任务就是跟他们做朋友,经常保持互动,进一步合作。



以上几点我经常归结为对于经典作家的热爱以及相应的“热情”。权威的作者,专业的译者,奋战的编辑,当然,还有欣赏、追随丛书的忠实读者,我们共享这份“热情”。我更经常提及的是“契合”:传主,作者,译者,三重契合。


你们爱的“陀氏宇宙”是这样来的


以五卷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运作为例。从各方面来讲,这套迄今还差最后一卷译文才算出全的传记均可视为整个“文学纪念碑”的缩影。大巧若拙,长途跋涉,终有所成。我接着讲述它的出版过程,或许更能清晰见出“文学纪念碑”是如何打造的。



对这套书我一直念念不忘。到2012年总算有了回响。选题重获通过,同年,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推出一卷缩写本(相当于前两卷)。考虑到弗兰克的渊博精微以及陀氏的经典程度,决定放手一搏,还是推出五卷全本。

事后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第一卷推出后,读者反响热烈,热情期待、不断催促后续各卷。更重要的是,能够找到戴大洪老师担纲翻译。因为出版了三大册茨维塔耶娃传,我跟止庵老师建立了联系。他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粉丝。

我跟他提起想出版这套传记,他很高兴。不久他就介绍愿意啃大部头的戴老师给我。虽然乐意接受,戴老师还是表达了疑虑,如此大部头,作为编辑我要是中途走掉怎么办。

我再三表达了自己的出版热诚以及规划,答应会坚持到底(当然,到目前为止我做到了)。最终戴老师接下这个注定艰难的任务。

签署合同之前,他从止庵老师那里背回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二十二卷)的一大堆资料,我也准备了一些资料给他。戴老师译了几章发给我,征求意见。我一下子被译文吸引住了,准确,地道,干净,利索。

他不怎么了解俄语,此前也没有研究过俄语文学,想必只能靠大量翻阅资料。(这一点我后来在他家里得到证实,一本俄汉大辞典基本翻烂了。)我很兴奋,译著质量绝对有保障了。

每译完一部分戴老师即发我征询意见。定稿很整洁,只需打磨局部细节。弗兰克用语雅正谨严,长句繁复幽微,胜义纷披。戴老师处理长句能力超强,译文与原文几近咬合。编辑过程中,我坚持不妄改(对此戴老师要求出奇地高),列出疑问清单,戴老师就在清单上详细作答,改或不改都附上理由。这也成为后续几卷的常规。 

大约五六年前,丛书略有所成,上述想法陆续形成文字,付诸行动。也是在那个时候,一些现在声名赫赫的图书品牌开始出现。譬如引领世界史学术普及读物潮流的“甲骨文”,后起的竞争者“汗青堂”“新思文化”“见识城邦”等。

几年下来,跟他们相比,“文学纪念碑”的“慢”与“拙”就很明显了。除了历史读物的通常优势,文学传记相对于文学作品的制作又会慢一些,读者面也窄一些。要打造一座纯然由文学传记(回忆录)组成的纪念碑方阵,这样的困难也在意料之中。

强调文学传记的经典性,丛书基本就与热门选题无缘。看重经典传记的体量,翻译的周期与难度也成比例增加。我一直坚持译者优先,有了选题务必先联系合适译者,没有的话宁可再等等。

有时就会造成憾事,等找到了选题已被别人签下。过于专注于选题的文学性,有意无意忽略了一些更为深厚的相关思想史类选题。此外,丛书基本是我一人策划,绝大部分也是自己编辑,速度和规模始终上不去。

纵然如此,我还是有信心打造好这座纪念碑。前列多数经典传记已纳入丛书,这是丛书的底气。经过一年多的筹备,丛书设立子系列“浪漫星云”,未来两三年聚焦于英国浪漫主义主要诗人的传记和相关作品。从关注单个经典作家到考量整个经典时代,丛书步伐会明显加大。假以时日,从经典传记走向经典丛书,带给读者更多惊喜。





“文学纪念碑”部分图书,图源自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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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魏东
编辑丨廖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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