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日优鲜生死未卜的时候，它旗下曾经的明星业务“便利购”被3000万卖掉了——要知道仅仅这个业务线就曾从VC手里拿过10亿的融资。本文选择10家被“贱卖”掉的公司，从这10家公司的故事里，或许能体会到企业家在那一刻的选择下，所面临的现实困境。这里的贱卖具体来讲，是一家公司自身的纵向比较，它曾有过的估值，曾创造的成绩，被卖时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人人网曾对标美国的Facebook。上市时它也是市值仅次于腾讯、百度、新浪的中国互联网公司TOP4。巅峰时人人网登录用户每天平均停留时长高达7.7小时。
并不是任何一家公司都能承载“一代人的青春”，曾经的人人网确实做到了。而当一切加上“曾经”两个字，在商业社会也便失去了意义。2008年就拿到4.3亿美元、市值曾达到65亿美元的人人网在2018年被卖了，只值6000万美元，其中还包含4000万美元的股份。追溯人人网的发展历程，这家公司最早是王兴在2005年创办，创办之初人人网还是校内网，以校园为社交场景。2006年陈一舟以200万美元从王兴手中买下校内网。后来的两年时间里，校内网还完成了两轮融资，合计近5亿美元，这一融资金额今天来看是大额，放在当年，更是超大额的存在。拿到融资之后的校内网开始扩充社交场景，由此在2009年校内网正式更名为人人网。2011年人人网登陆纽交所，其用户高达 1.17 亿，市值 65 亿美元。“盛极而衰”虽不是铁律，但在人人网身上确实上演了这样一出戏码。2012年人人网发展至巅峰，之后在微博、微信等的竞争下，人人网逐渐在社交业务中败下阵来。如果要归因，当然可以说人人网并不是腾讯和新浪的对手，但事实似乎也并没有这么简单。当时，互联网兴起之初，遍地都是机会，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机会都是好机会。首先基于互联网的社交一定是好机会，而人人网也具有先发优势。但“乱花渐欲迷人眼”，在众多“机会”中，人人网挑花了眼，做游戏、做金融、做投资、做二手车、做直播……每一个业务看着都能变现，但大多数业务人人网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众多看似可以变现的业务，“赶走”了人人网最初的用户。新的业务线加加减减，不见效果，而原有的用户也流失了，人人网“不复往日风光”其实已经注定。人人网本身在被贱卖之前，其实也在把曾经买来的公司做了贱卖，而这之中不得不提的就是56网。56网成立于2005年，定位UGC视频平台，它也是国内视频网站最早的先行者之一。成立第二年就获红杉中国数百万美元A轮融资，到2007年又获SIG海纳亚洲和思伟投资数千万美元B轮融资，同年，红杉中国又联手思伟投资参投56网C轮融资。先行者和资本的双重优势下，56网的发展本该顺风顺水，或者说至少不应该折戟在那几年。但一切并未按预想的来。到2018年UGC视频网站井喷式出现，而这之后便是强监管，56网在此轮监管中被闭站一个月。视频网站的用户黏性能有多大？从现在不少人手机上都有N个视频APP就可以看出来。闭站一个月，56网原用户大量流失，而且被当时风头正盛的优酷和土豆尽数瓜分。2008年之后，56网经历了用户的流失，也开始面对资本的抛弃。曾经的资本支持者如今对56网也不再感冒。几年艰难发展之后，2011年凭借UGC的业务优势，56网找到了第一个归宿：8000万美元卖身给人人网。人人网买下56网后，投入也算尽心尽力，甚至还孵化了真人秀直播平台—我秀，但不管是视频领域还是真人秀直播领域，竞争都很激烈，视频领域的第一阵营也逐渐形成。人人网虽有付出，但整体收效甚微。之后，56网造血能力不足再加上人人网自身也深陷泥潭，出手则成为必然。2014年人人网以2500万美元将56网卖给搜狐，较3年前买入时整整少了5500万美元。 3
是中国互联网第一股，也是中国互联网第一只破产的中概股
在人人网之前，曾经的中国互联网第一股也在一段高光时刻后被贱卖。1995年中华网创立，1999年即登陆纳斯达克。当时正值互联网最大泡沫期，中国互联网第一股再加上“china.com”的域名，将中华网的股价一度推到200美元，要知道百度现在（2022年8月）的股价也才150美元左右。那时的中华网意气风发，也曾扬言要收购三大门户网站。但随着互联网泡沫破灭以及门户网站竞争加剧，中华网逐渐败下阵来。在苦苦支撑几年后，2011年10月，中华网申请破产后在美国退市。中华网是中国互联网第一股，同样也是第一只申请破产后退市的中概股。退市后的中华网，又独立运作了2年。到2013年，国广控股以7185万元将中华网收购。然后到2016年，莱茵控股发布公告，以1.5亿元的价格收购中华网并继承china.com域名。虽然较上次被收购估值翻倍，但相比曾经的风光，也是令人唏嘘。而且，这次收购最值钱的可能也要属china.com这一域名。2017年，彼时的每日优鲜如日中天。1月完成由联想集团、浙商创投领投，腾讯等参投的1亿美元C轮融资。2个月后，再斩获2.3亿美元C+轮融资，Tiger老虎基金-中国、元生资本、时代资本参投。那时，生鲜前置仓的故事讲得“风生水起”，每日优鲜也开启开疆拓土、大力发展的步伐。也是在这一年的6月，每日优鲜凭借前置仓及供应链优势，孵化无人零售项目便利购。到当年底，每日优鲜宣布其孵化半年的无人零售项目便利购，分拆成独立运营的子公司。在便利购独立的当下，即获2亿美元A+B轮融资，腾讯、鼎辉、北极光创投等参投。2017年的冬天，便利购一点也不冷。手握大笔融资，背靠每日优鲜，再加上众多明星资本坐镇，可谓风光无限。但也不过几年光景，到2022年每日优鲜烧光融到的上百亿，深陷供应商催债，员工讨薪、主营业务关停的泥沼。便利购虽为独立运营企业，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在每日优鲜资不抵债后的一个月左右，曾融资超10亿元的便利购便被3000万贱卖。曾经讲故事以高估值拿融资，如今却似“卖资产”。据媒体报道，便利购被收购时，还有1.4万台设备，在运营的有8000台左右，相当于每台设备价值2142元。 近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发布一纸判决：判决朱明应于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向中文在线支付1.77亿元，并向中文在线支付相应滞纳金。 朱明是原晨之科董事长兼总经理，而中文在线则是晨之科2018年的“买方”和之后的“卖方”。中文在线是数字出版行业的A股上市公司。晨之科经营国内最早的二次元社区G区及具有泛二次元属性的移动网络游戏。2018年3月，为布局泛娱乐产业，中文在线以14.726亿购得晨之科80%股权，收购完成后晨之科成为中文在线全资子公司。公告显示，当时晨之科100%股权评估值为18.603亿。在此次收购中，朱明持有晨之科50.43%的股份，是最大的卖方，也是利润补偿义务人。而晨之科的对赌协议是承诺2017年、2018年、2019年实现净利润分别不低于1.5亿、2.2亿和2.64亿。知道故事的结果往前推过程，其实也并无新意，无非就是对赌业绩未达标。因游戏行业政策监管加版号停发，晨之科自2018年起陷入亏损，当年亏损近9000万。到2019年更是亏损2.757亿。作为利润补偿义务人，未按约赔付的朱明与中文在线之间就有了上述官司。当然，连年的亏损以及不明确的未来，晨之科成为中文在线的拖累。“出手”便成为当时中文在线的最佳选择。2019年12月中文在线与钢钢网签署《资产处置协议》，拟以3.24亿转让晨之科100%股权——若成功转让，晨之科较2018年18.603亿估值已经打了1.7折。但此次转让最后以终止结束。晨之科最后的归宿是2020年以4567万卖给上海舜非，此次对价甚至连买入时的零头都不如。但业绩承压下，这也是中文在线“弃卒保车”之举。其实，在2014年-2018年，游戏资产完美契合了A股市值管理的并购逻辑，因此游戏公司在上市公司之间作为资产买卖也一度成为一种常态，之后版号停发、政策风险下，不少上市公司也经历商誉暴雷，之后便是贱卖游戏公司。除中文在线和晨之科之外，还有大东南和游唐网络——2014年主打塑料包装业务的A股上市公司大东南以23倍溢价即5.63亿元将游唐网络收购，2019年又将游唐网络以5750万贱卖。提起奶糖，大家可能会想到“大白兔”，但其实除了“大白兔”之外还有一家“金丝猴”。只不过“金丝猴”的发展历程较为坎坷。曾经，金丝猴从河南走向全中国，创造年20亿的营销额，之后也以超30亿的价格卖给一家外企，只不过几年之后，外企转头又把“金丝猴”卖了，而且只卖了2亿。金丝猴1992年在河南周口沈丘县创办，当年即获得2000万+销售额；2年后金丝猴收购上海蓬莱食品厂，并成立上海金丝猴食品有限公司。之后金丝猴业务不断外延，到2004年公司迁至上海，并开始在全国各地设立办事处，2008年公司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筹备上市。1年后新天域资本、中银国际、北京科桥以2.4亿元购得金丝猴20%股份，同样也是在这一年，金丝猴销售额达到近20亿。之后，在上市目标下，公司的发展逐渐激进，盲目追求高增长，反而导致经营出现问题，并进一步影响上市进程，上市计划搁浅。2年后金丝猴被北美巧克力制造商好时收购，总收购价值超30亿。彼时，好时期待此次收购可以进一步增加其在中国区销售额，实现协作共赢，但事实并非如此。金丝猴的成长基因决定了其相对宽松且放权式的经营模式，这与好时集权式、规范式的管理还是存在水土不服。收购几年时间里，好时与金丝猴原办事处、经销商之间矛盾加速。而从销售额来看，2016年好时在中国区营收下滑11.8%，2017年再次下降30%。金丝猴成好时拖累。也因此，2018年，好时便以2亿元，将4年前用30多亿买下的金丝猴出售给河南御翔。匿名社交应用Yik Yak，成立于2013年。成立第二年，Yik Yak连续完成3轮融资，4月150万美元天使轮融资；7月获DCM海外等1100万美元A轮融资；11月获Sequoia Capital红杉6200万美元B轮融资，投后估值达4亿美元。手握超7000亿美元，2014年-2015年Yik Yak发展势头较好，甚至被人称为是下一个Facebook。但随着用户的增多，潜藏在网络和匿名背后的网络暴力，逐渐露出水面且愈演愈烈。据悉，2016年Yik Yak用户下载量相比2015年同一时期减少76%，而且被多家学校列入黑名单。然后到2017年支付平台Square以100万美元对Yik Yak进行了团队收购。被贱卖的还有奢侈品“限时特价”电商平台Gilt Groupe。其成立于2007年，至2016年完成6轮合计2.86亿美元融资，估值超过10亿美元，达到独角兽级别。但到2016年Gilt Groupe被萨克斯第五大道的母公司加拿大百货公司哈德逊湾以2.5亿美元收购。2年后，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店的母公司哈德逊湾公司又将Gilt Groupe低价出售给Rue La La。据析，此次收购价格甚至远远低于1亿美元。另外，2017年2月，今日头条以5000万美元全资收购美国移动短视频创作者社Flipagram。Flipagram在2015年获红杉资本领投的7000万美元B轮融资，当时投后估值就已达到3亿美元。
曾经到达过顶峰，当从山顶滑下时，是不是就一定要再爬上来？一些人会觉得——不管是否还有体力，也不管上山环境是否已经发生变化，就是要再次爬上来。当在现有判断和经验下，明知道曾经风光的公司真的在走下坡路，而且很难再爬上去的时候，是不是便宜点儿卖了更好？虽然令人唏嘘，但也算及时止损。
整体来看，以上10家被“贱卖”的公司，或是创始团队始终在经营，最后亲自把公司交出去。但更多的其实是已经转手过的公司。相较于最初的创业者，并购者往往对公司有更多的战略考虑，而一旦难以满足战略定位，接手的公司便成“烫手的山芋”，对于“烫手的山芋”当然要尽快卖了，即使是“贱卖”。
“贱卖”诚然是不得已的选择。但在营商环境并不友好，企业破产倒闭，员工讨薪等一系列负面新闻下，一个企业负责人或者说企业的股东，能给企业找到一个归宿，让社会中少一些为讨薪奔波的人，也算一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