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新新
封面图由文心一格生成
被视为新经济发展重要风向标的「独角兽」企业，近年来已有了新变化。2022 年 10 月，坤天新能源在获得 10 亿元战略融资之后，以 80 亿元估值晋升为独角兽公司。不过这家独角兽企业来自存在感不太强的河北——更令人惊讶的是，坤天新能源位于元氏县，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独角兽企业，出自小县城，似乎令整个县城一下子闪耀起来。无独有偶，在坤天新能源之前，德尔科技在 2022 年 9 月获得超 20 亿元融资之后，也成为独角兽企业，这家公司同样出自县城——福建省上杭县。「说实话，近两年没少往县城跑，而且也不是我一个，好多同行，甚至包括很多大 VC 也都在县城找项目。」作为一家机构投资人，李楠近两年跑了不少县城，近期他又即将南下去往云南的某个县城。在习惯了新经济公司集聚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之后，县城新晋独角兽的出现在打破人们的固有印象。县城，长期以来被视为下沉市场的重要来源。然，在经济发展、各行业起落的变动中，小小的县城正在吸引高精尖科技的到来，成为 VC 们的下一个「掘金地」。4 月的清晨，位于广东罗定的街道上已有上班一族赶着去公司，他们的目的地是微容科技，一家现代化高端片式多层陶瓷电容器制造企业。2022 年 8 月在获得 20 亿元融资之后被评为独角兽企业，一时间令这个广东西部的小城，多了几分荣耀。尽管被称为「罗定市」，但严格来讲，罗定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而是一座「县级市」，至少在一部分人眼中这里仍是一座县城。同罗定一样，被列为「县级市」却拥有独角兽的企业——IT 桔子梳理统计发现，当前中国共有 4 座这样的城市，除罗定外，其余 3 座城市分别为滕州、江阴、大冶。加上之前提及到的元氏县和上杭县，中国共有 6 座县城拥有独角兽，他们分别拥有 1 家独角兽企业。
（注：这里的独角兽公司，是指公司总部亦或者是公司创办于县级地区，不包括子公司、分公司等设在县级地区的独角兽企业）
独角兽之外，另有多家上市企业同样出身小县城。例如，2022 年 11 月 1 日，天山电子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这也是天山县首家本土上市公司。越来越多的独角兽、上市企业出身小县城，对于当下集聚在一线大城市的众多高科技企业，多少透着不可思议。尤其是将「县城」和「独角兽」连接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反差感更甚。一般而言，与一线大城市相比，县城的地理位置、交通条件、基础设施、人才数量等均不占优势，但为何可以吸引或者诞生高科技企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纵然县城有诸多不便，但在资源面前，似乎一切都可以避让。2014 年，德尔科技董事长华祥斌考量许久之后决定在福建上杭县创办公司，主攻芯片电子化学品材料，打动他在县城创办企业的原因在于上杭县金铜资源丰富。2022 年爆火的博士回乡创业主人公姚栋嘉，此前也曾在北京、上海、西安之地考虑创办公司，但回老家河南巩义查看之后，决定在巩义创业，理由是巩义优势产业是新材料，且当地用工成本相对低廉，是个创业的好选择，随后创办了一家新材料公司。拥有独角兽企业的县城，多数在资源上有优势。河北元氏县，铬矿石、硅矿石、石英石等资源丰富；广东罗定，拥有丰富发锰矿、石英矿、石灰石矿资源；湖北大冶，铜矿、铁矿、硅灰石储量规模大等。如果在资源优势的基础上，开发形成完整的产业链，那么县城发展则更加不可估量。2016 年 9 月，宁德时代首次走出宁德，牵手溧阳布局首个百亿项目，建设长三角动力电池生产研发基地。溧阳，江苏省县级市，铁矿、锰矿、钴矿资源丰富，是电池原料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有了宁德时代的落户，其他电池上下游产业链企业也纷纷前往溧阳布局，吸引了诸如动力电池结构件龙头「科达利」、电池隔膜制造商「紫宸负极」，激光焊接与锂电自动化设备龙头「联赢激光」等一批龙头企业在溧阳投资建厂。时至今日，溧阳这座小小的县城已涵盖了动力电池正负极材料、电池隔膜、锂电设备等在内的产业链各个关键环节，成为国内产业链完备、产出规模最大的动力电池产业基地。在轰轰烈烈的建造布局中，溧阳本土企业也在不断发展壮大。2020 年 11 月，锂离子电池新型纳米硅碳负极材料研发制造企业「天目先导」入选苏南潜在独角兽企业，溧阳实现潜在独角兽企业「零」突破；2022 年 8 月，天目先导被评为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任何事情的转变并非一朝一夕间便可完成，县城培育出独角兽这件事，在此之前已有苗头出现了。从近两年中国新晋独角兽地区分布来看，已经有一批高科技企业脱离一线城市选择在二三线城市扎根。2020 年新晋独角兽企业特来电来自青岛，长光卫星来自长春；2021 年新晋独角兽企业美科股份来自镇江、威高介入来自威海。
而在 2023 年一季度中国共诞生的 12 家独角兽中，有 5 家独角兽出身非一线城市。中润光能来自江苏徐州、华晟新能源来自安徽宣城、宇泽半导体来自云南楚雄、正泰新能来自浙江嘉兴、博锐生物来自浙江台州。越来越多的独角兽企业出身名不经传的小城，发展路径是从一线大城市转移到二三线城市，再慢慢走向如今的小县城。如果再仔细查看这些企业的共同之处，你会发现上述展现和提及到的企业多为制造类企业。此前以阿里巴巴、腾讯等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发展崛起，因依靠人才质量、追求交易效率并且兼顾企业形象等，在城市布局上多会选择在北上广深这样的超一线大城市。而与互联网企业发展并不相同的制造类企业，则更加讲究原材料、土地、人工成本。如果说此前小城市因交通物流等基础设施落后限制了企业在三四线城市，甚至县城地区的落户，那么伴随着小城市近年来经济建设的发展、国家政策的支持，限制性因素逐渐在现实的考量中被消除。此外，县城能够培育出独角兽企业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经济风向的转变。中国在经历了互联网经济、电商零售、金融科技等行业的崛起与消退之后，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新能源行业乘着东风在中国迅速发展起来。一辆新能源汽车的组成需 1 万多个零部件，涉及整车、电池、零部件、充换电等方向，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带动起数十个制造行业的发展。作为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上下游的制造端企业，对一二线城市的依赖性没那么强，反而对原材料本身、地区产业发展基础等多加看重，于是脱离大城市，扎根小城市的制造类企业在时代的风口中，发展壮大、引人注目。而在风口中，此前并不关注的小县城，则抓住机遇、利用自身优势吸引一批企业投资建设，成功翻身，实现崛起。优质企业数量是有限的、也是稀缺的，众所周知稀缺性往往与竞争激烈程度挂钩。对于独角兽企业，各地区间的争抢则更加激烈。如何打败众多一线新一线城市，争夺独角兽企业的喜爱，县城招商的难度不言而喻。自知与大城市相比有大差距的县城，往往有自己的「杀手锏」。「对于独角兽企业我们采取“一事一议”制度，提供 1 对 1 定制化服务。」IT 桔子采访了一位在县级市政府负责招商的工作人员张扬，张扬这样表示。不同于普通企业享受的一般待遇，对于优质企业，县城将其放在「贵宾」等级，对于独角兽级别的企业政府则全方位解决该企业在本地发展遇到的所有问题。招商过程中面对独角兽企业提出的种种诉求，县城的态度是——一切都好商量。在谈判过程中，县城开出的条件也相当诱人。一位在新能源企业工作的员工，近年来曾先后参与企业在新一线城市与县城两地的投资建设，他表示有县城为吸引该企业落户，可以无偿给予 1500 亩土地，这在一些大城市是不可能的事情。县城的资源+优惠可谈的条件，独角兽企业落地县城也就不是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了。落地之后的独角兽企业，县城政府还会包揽解决企业人才招聘、优惠政策补贴减免、资本引入等事情。最大程度给予独角兽等优质企业便利，县城看似是利益受亏的一方，但实则不然。「企业要求多，政府要求也会多一点」，张扬表示政府对独角兽企业也是有要求的。吸引入驻的企业要承担起本地产业经济升级转型、GDP 增长、就业等重任。县城也希望通过吸引独角兽企业的到来，增添本地区经济发展活力，引来各路资本投资本地企业，从而培育自己本土化企业的成长，这是县城招商长远的打算。尽管县城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但想要吸引优质企业，甚至是独角兽级别的企业入驻仍旧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因为并非每个县城都有拿得出手的资源。对于这种情况，更多的县城是吸引高科技方向的初创企业落户本地，培育其成长壮大。例如，博士回乡创业的姚栋嘉，所创办的新材料公司在创业初期面临建厂房、投设备等资金紧缺问题，巩义政府平台公司提供担保，帮忙贷款，并帮助企业申请奖补资金和项目经费等。甚至在得知姚栋嘉团队成员挤在一间办公室里生活的时候，巩义政府还为其提供免费人才公寓入住。之后姚栋嘉的公司逐渐在新材料行业的展露头角，并引来深创投、前海母基金、达晨财智、青松资本、晨晖资本前来投资。而在融资的过程中，鸿博资本等一批河南本土投资机构也参与了投资。事实上，目前在县城成长起来的独角兽企业，多家企业在创业初期也都获得了本地投资方的支持。德尔科技第一笔融资，4 家投资方均为福建省本地机构/公司，之后龙岩市投资集团、闽西兴杭国投等本地国资机构又参与支持本土企业的成长。广东罗定的微容科技，A 轮融资投资方为广东省代表性知名企业 OPPO；湖北大冶的融通高科，早期的 B 轮融资中湖北高投参与投资。
如果本土企业之后有幸被评为独角兽、潜在独角兽、瞪羚企业，那么毫不意外会成为县城政府重点培养对象。2020 年 11 月溧阳天目先导被评为潜在独角兽企业，据了解该年溧阳税务局主动提醒并辅导天目先导填写税费优惠申报表，使其及时享受研发费用加计扣除 946.9 万元。2023 年 2 月 7 日，上杭县县委书记王波带队调研推进独角兽企业德尔科技上市工作，协调解决企业上市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不难看出，「软硬兼施」（「软」指软服务，「硬」指硬性条件）是县城吸引独角兽和培育出独角兽的关键。注：文中李楠、张扬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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