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一个00后大学生回顾如何养成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维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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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季剧照》 图源网络
毕业季的回眸:我所受过的教育
文/海北尬生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刚刚没有任何感觉地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我根本就不去想考的好考的不好的问题,更没有去对答案、估总分:都考完了,做这些有什么用?能改变事实吗?因此对于未来要去什么学校,我也没有什么看法,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能去顶尖985也不是不可能,只能去末位211也不是不可能。高考这件让很多人感到刻骨铭心的大事,对我而言竟然毫无波澜。
我不太确定我高考的表现好坏,自然也不确定我的未来的好坏。但有一件事是无疑的:高考的结束,意味着高中生涯的结束,而这也意味着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教育的告终。
我给二湘空间投稿的第一篇文章就提到了我的高中,此后我的高中也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文章里。很多人都觉得我的高中生涯是我整个教育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一点我是认同的。不过,我们也不能说我这个人干脆就是高中塑造的。所以今天我打算借助回望的机会,仔细梳理一下自己的教育历程。
幼儿园时代自然谈不上什么教育,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已经发生了一些影响我后来的事:我参加了不少讲故事,演讲方面的比赛,也参加了电台的少儿节目,因此,我从一开始就不怯场。无论是演讲给大家听,还是写文章给大家看,我都有这样的胆量。因此我现在写文章,胆量方面的准备,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上了小学以后,这样的比赛和活动仍然在继续参加。大概是在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老家赤峰推动了一个很重要的教育试点工作:生本教育。在这种教育体制下,学生被鼓励尽可能的参与课堂教学,尽可能的多说多交流。这个教育模式的效果我不方便做什么评判,但很显然,从这个过程中,我掌握到了一些最初的批判性思维的方法,这是在课堂中和老师同学交流的时候学到的。不过,这时的这些东西还不够系统。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我来到了北京,进了西城区的一所区重点小学。我很快很惊奇的发现,北京这个号称教育最发达的地方,在课堂的组织和氛围上竟然比老家赤峰要保守。赤峰那几年开展的生本教育,绝对是走在了全国的前面的,北京与之相比,竟然显得有些落后。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思品课的老师很不喜欢我,因为觉得我这个人不够守纪律,这都是旧习难改的原因。
北京第一次告诉我什么叫做学习压力。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正是小升初白热化的时候。小升初不像后面的中考高考,只要一张卷子考好就可以万事大吉。当年的小升初看起来什么都有用,但又看起来什么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奥数、英语、语文、艺术特长,似乎什么都不该扔,什么都需要在两年之内突击到北京孩子花六年的时间积累到的程度。当时最花费我精力的就是奥数,但它给我的回报反而最少,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奥数比赛上获得二等奖以上的奖项。
英语倒并不算太难,因为我相比较一般的孩子而言,更擅长听和说,也更擅长用语感,而并非语法来组织我的语言。因此,我对英语的架构和原理更熟悉一些,在突击了一段时间的单词和语法之后,很快该通过的考试都通过了,成绩还不错。我也很快找到了那个“旧战场”:演讲比赛。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学而思乐加乐英语演讲队的成员,参加了一系列比赛。说是演讲比赛,其实不是发表一篇演讲那么简单。往往在有准备的演讲之后,还会现场抽题目做即兴演讲,还要回答问题,之后视不同的比赛的安排,还会有诸如辩论、A-Z故事接龙(一组成员从字母a开始,每人说一个由这个字母开头的句子,来讲一个完整的故事)等不同的环节。我总觉得在这些比赛里,演讲的表演能力只是次要,随机应变的能力反而更重要,与之相对应的,还有说话的条理和知识的深度。也正是在演讲队里,我第一次意识到有批判性思维这么一个东西,从那以后也一直在努力的维护着,培养着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语文是我学起来感觉最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主要发生在校外的培训里面。当时高斯的窦昕老师等人在做大语文,除了教写作的技巧等英式技能,更强调文学素养。我从他那里形成了一些最基本的文学观念,比如什么是诗歌,什么样的是小说,对我而言,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好作品,等等。我认识了从先秦诸子百家到几十年前刚去世的海子的所有重要的作家,同时还养成了一个习惯:读原著,读那些不带一点删节的,原汁原味的原著。所以虽然我早在上幼儿园之前就有阅读的习惯,直到这个时候,阅读的质量和品位才有明显的提升。
小升初结束之后,我进入了一所名声还可以的市重点中学。虽然这所中学并不是最一流的,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只有两年时间突击、没有取得北京户口的外地学生而言,这是一个相当理想的结局,家长一度把目标校定到比它更差的学校上。初中并不是战斗的结束,更多的科目也意味着更多的机遇和挑战。我上的那所初中比较传统,老师教的内容尽可能的贴近课本,对规定大纲之外的内容,基本上没有要求。是想要取得更好的未来,所有事儿都只能靠自己。幸运的是,我在课外找到了非常好的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老师,在这方面的学科能力得到了提升,尤其是物理。当时课外的物理老师张婷老师,很注重物理实验的能力,会买实验器材发给我们,教我们设计实验、写实验报告,我想很有可能当时在北京,无论校内校外,会教学生这个的,只有她一个。
在她的班上,我第一次见到人大附早培班的学生,了解了那些最顶尖的学生都在干什么。我从来没有想着有一天能和他们并驾齐驱, 但我很向往他们的生活。当时我决定尽可能充分的利用我手头能掌握的资源。物理课后,我尽可能充分的利用手头的实验工具,自己做实验,自己搞研究,等到学了化学之后,又买了一套化学实验的仪器和一批药品,闲的没事自己做着玩。同时,尽可能的应用自己学到的知识,见到什么东西都要去想一想它背后的物理原理。因此,虽然在物理上我没有刻意的做题,但仍然拥有了一定的水平。初中物理我最骄傲的是两件事:一件事儿是获得的北京物理竞赛一等奖,这个事儿直接把我送进了那所著名的高中,另一次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物理我考了96分,而班里的第二名只有89分。
回头一想,初中阶段,除了知识外,我获得了什么能力呢?对于理工科方面,绝对是做实验,搞科研的能力,尤其是创新的能力。时至今日,物理考试中的实验题都是学生们数一数二头疼的,但这反而是我最不用担心的题型。理论知识我可能并不顶尖,但是实践我绝对很强。我当时没觉得这是什么有用的特点,直到进入大学我才发现,我最擅长的恰恰是现在一般理工科学生最不擅长的东西。
对于文科方面,我开始喜欢历史,也开始读一些社会学和哲学方面的东西。这里我还是执行了之前“读原著”的做法,没有去读什么简史之类的东西,而是直接拿过来最原始的著作来读。之前学出来的一点批判性思维也被用到了这里,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对社会学和哲学上。到这个时候我看任何东西都不会先入为主地相信,必须要自己思考检验之后,才会认为某样东西是正确的。我开始形成自己最初的社会学和哲学体系,对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但仍然是不系统的,而且自己对它也缺乏自信:我当时知道柏拉图有个“洞穴之喻”,也知道“信息茧房”的概念。我怎么知道产生的这些看法不是我自己信息茧房的结果?我又该怎么知道说某句话,或者批判某句话的人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进入了那所著名的高中。之前的经验让我觉得公立学校的老师比不过外面课外班的老师,而且公立学校的老师也通常不会超出自己的教学大纲。因此,我没觉得这所著名的高中能回答我感到困惑的那些问题。但事实上,这所高中很快就给我提供了答案,这个答案一部分来自我们的老师,一部分来自我们的同学。
老师在给我们传授知识的时候,总是先传授重要的原则,再去传授,根据原则而产生的知识,无论理科还是文科,都是这样。理科,是会教我们重要的方法和逻辑,文科的老师则告诉我们这些内容:“最重要的永远是事实”“必须要经过二重证据法的检测,我们才能认为这是可信的答案”“最重要的关怀永远是对人的关怀”……
讲完这些之后,老师才会跟我们分享一些观点。古人曾说“如听仙乐耳暂明”,我在高中的那三年则是“久听仙乐耳长明”。那三年里,我基本上和社会上各种各样愚蠢的声音都划清了界限:有人说“屁股决定脑袋”,老师却教我们“不能只有立场,没有事实”“立场要完全服从于事实”;有人打着爱国大旗胡作非为,老师却告诉我“你在说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之前,得先做一个人”“中国人应是人的子集”……
然后就是图书的推荐。这些老师都拥有极高的品位,更何况,很多人干脆就是学术大牛的研究生,因此推荐的书都无可挑剔。之前曾经分享过自己的书单,实际上,这个书单里相当一部分都是老师推荐给我们,我自己买来看,觉得好的。中国近代史,我们直接看杨奎松的《革命》,唐德纲的一系列著作;外国史,我们看理想国和文明史,更不要提还有数不胜数的专题史,以及那些课本中的人物写出来的原始著作,比如《社会契约论》《论法的精神》。
我的那些同学也很值得一提。他们绝大多数读的书都比我多,相当一部分还拥有非凡的家世,有的可以接收到茧房内外的信息,有的则亲自参与了茧房的建设。和他们相处了一周,我就发现,他们对于历史和政治的观点和我是高度统一的。他们让我最终确信:我有这样的思想,不是因为我身处茧房,而是因为我跳出了茧房。我们自己也在教育自己:相互交流,相互推荐图书。我从我同学那里学到的东西,一点不比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少,他们很多人也的确拥有老师那样的深度。
我所受的教育大体就是如此。这样的教育固然没有把我送进最顶尖的学府,却也让我感到很满意。方方老师在给那个著名的“16岁学生”的回信里这样写:“改革开放的前十年,几乎是我自己和自己斗争的十年。我要把过去挤压进我脑子里的垃圾和毒素一点点清理出去。我要装入新的东西,我要尝试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我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当然,学会这些,是建立在自己的成长经历、阅读、观察和努力的基础上。”“孩子,我一直以为这种自己与自己的斗争,自己给自己清除垃圾和解毒的事,只会在我这一代人中进行。
意想不到的是:你和你的一些同伴,将来也会有这样的日子。那就是,自己与自己斗争,把少年时代脑子里被灌入的垃圾和毒素,清理出去。这个过程,倒是不痛苦,每清理一次,就是一次解放。一次次的解放,会把一个僵化麻木带着锈迹的螺丝钉,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说是不痛苦,怎么可能?这样的斗争一定会以三观尽毁为前提,这样的斗争每进行一次都必然伴随着对自己之前的否定和批判。我感到幸运的就是,我不必经受这样的痛苦,我过去的教育没有交给我什么垃圾和毒素,因此我也不用怎么自我革命。
高中的某位老师在看到这篇文章之后,在朋友圈里这样说:我们为什么要教给孩子们愚蠢的东西,然后再让他们自己清除出去呢?我们从一开始就教给他们进步的科学的东西,不可以吗?这位老师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一直是这样做的,我曾经上过他的选修课,很清楚他的教学思想和风格。
所以,我只是足够幸运:遇上了不急功近利的家长,遇上了有足够水平的老师,遇上了有相当深度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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