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演艺市场踩着滑板鞋向前冲 | 拙见观察

端午，公号X博士连同它掀起的爆款文章《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消失在视线里。点入文中指涉的“快手”平台，看起来一切如故。接通“快手”的瞬间，同样有滑入平行空间的诡异触觉，并习得两个新“文艺名词”：“鬼步街舞”和“喊麦”。

 总结了一下，平台视频内容大概分为以下几种：膀子胳膊纹身的“东北黑涩会”；我来个鬼步舞，保证你们都学会；来个正面摇，再来个背面摇，还有侧面摇，记得双击；点进来交朋友，不嫌我丑的点进来，你敢点进来么；连晒带卖狗啊猫啊猴的…… 当然还充斥着大量场面瞠目的视频，不予细说。根据资料显示，这款应用在近两年上升为中国流量第四大应用，受众人群多来自三四线城市和城乡地区。 虽然被删文章所描绘的过激表演仍然是少数，同时也并无相关证据证明大部分流量都受好奇心驱使，但“快手”观众以及潜在用户之多，仅从随便一条短视频动辄几十万的播放量就可见一斑。 抛开“城乡差异”、“审美”、“恶趣味”不谈，我想正视这个潜在商业价值的问题。低迷市场下的“荒野求生”

根据一个调查显示，大部分美国的智能手机用户每个月平均下载App 的数量为：0。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启用新手机的短时间内下载到所有需要的 App ，因此再没有动力去寻找新的下载目标。

中国也是一样。App市场一将功成万骨枯，已然是一片红海。然而，2015和2016年有两个词语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创造了一股新潮流，带动了两个行业的急速发展：短视频+网红。App市场，特别是社交和视频类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流量变现的机会。网易CC、YY直播、虎牙直播，六间房等，在这两年全力火拼直播市场。 据一位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透露，包括“快手”在内，大量内容生产者往往都是团队操作，外面的公司会以类似艺人签约的方式把人卖给直播平台。而直播平台的市场部也会主动出击，去寻找类似的艺人。二者最后会以一定比例进行分成。《残酷底层》一文，描述了中国农村青年想尽办法通过“快手”抛头露面，吸引大量粉丝，从而获得广告，代理等变现方式。 既然是自由市场，就不能求全责备，野蛮生长必然有其负面。被戏称为“中国第一网红”的城市姑娘Papi酱，四月，视频内容一度被勒令整改。快手的吃货“凤姐大妈”也因食用灯泡、仙人掌，面包虫等奇异食品于本月3日被邯郸警方调查。 短视频的内容风口，野蛮生长应该被理解，毕竟每一个产业在成熟之前都经历过规范丧失，动荡调整的过程。快手给我们的启示同样可以是积极的：农村人的表达正在通过互联网接入所谓的“主流世界”，他们的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通过影像被直接输出，并在其中，我们窥见一个巨大市场的混沌雏形。 

文明人的野蛮时刻

不能否认，无数行业自诞生起就需要时刻面临着道德审判。记者、医生，律师等职业概莫能外，但鲜少有像此次事件所引发的，一家应用软件公司会掀起一场城乡关系和文化审美的社会讨论。
 其中没有是非，文章本身的走红深刻地反应中国城乡二元结构的阶级生态。我们所看到的大量对农村的想象和指摘，有多少扎根在田野调查的结论上？大量接受过良好教育，熟悉传播技术，热衷于公共事务讨论的城市人群，他们比起农村人群，把握着话语权的自然优势。这是沟通渠道的先天失衡，最应该发声的弱势群体，农村青年表达机会有限，若此，促使我们重新正视城乡关系就只能是空谈。 文化研究中，有一个重要的概念：“文化中心主义”。文化中心主义有助于强化自我认同、民族归属感和凝聚力，但是过分强调本文化的优越性，容易引起对他文化的否定和排斥情绪，必然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过去半年，“东北农村性混乱现象”、“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再到对直播软件里“破败乡村”的热议，只是一次又一次撕裂城乡矛盾却并无增益。这样的新闻，总会迎合许多城市人对当代农村的刻板印象：脏乱、贫穷，粗暴。他们尝试着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规范去要求农村人。正因如此，网上一片声讨落后文化的评论，才会显得十分自然。“文化中心主义”为我们提供一个有力的注脚，时刻警惕着我们看似文明背后的野蛮。 我深刻地感受到，城乡之间的文明冲突，根本原因在于发展的不平衡。新世纪开始，伴随着东北工业的衰退，内地新兴经济的低迷，使人不断迁移到沿海地区，直到互联网的出现。互联网提供了很多抚平城乡差距的契机，比如淘宝村，有机农业电商等。因此，为什么不能给农村青年一个机会，通过直播软件打造粉丝经济？ 也许有人会质疑，难道你能接受他们自残自食，也能接受快手“吃了人血馒头还不嫌噎”?这并不代表我对视频里出现跌破底线，破坏主流价值观的行径表示默认，但我也不会否认在发展不平衡的现实下，互联网手段之于农村是一个有价值的出口。 不妨将大部分恶趣味视频理解成为“卖艺”，古人在客栈门前表演胸口碎大石、吞剑、耍猴，还珠格格还能靠斗鸡赚吆喝和银两。如今我们看见农村人吃蛇吞青蛙，就如此大惊失色？港台欧美大量的综艺节目，艺人明星被蒙着眼睛吃生虫和毛鸡蛋，还有我们熟悉的英国冒险家贝尔在镜头前也没少吃蜘蛛爬虫。那一刻，我们倒是在赞叹他们的勇气。

不可调和的格局

清华大学孙立平教授认为：改革三十年，中国社会阶层已固化。留给寒门子弟跨入城市中产阶级的上升流动机会，已经比改革开放初期大为减少。 城市中产阶级在不断巩固自己的经济权和文化领导权，并在社会生活中习得了排异的能力。当遇到他们不能理解的生活习性时，他们或奋起攻击，或报以悲悯同情，以彰显他们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认同之不可撼动。他们不遗余力地在为自身经济地位的优越寻找意识形态层面的合理说辞。 对于企业而言，在未来广阔的农村互联网经济市场上，如何跨越阶层之间深刻的身份认同，有他们始终不能回避的道德困境和社会责任问题。 具体到快手，对于视频中大量青年自残自虐的行为，我更愿意理解为人性的差异，而不应归咎于城乡之间的文化落差。企业对技术负责，却不能对人性负责。再者，在没有更翔实的数据支撑之下，数落农村破败是不负责的表现，只会加深两个世界的鸿沟。 

当广大的农村青年学会使用电脑，Ipad和智能手机连通世界后，过去地理的限制被打破，多少农民歌手、魔术师和杂技演员的能力会被重新挖掘并估值。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农村人未来的精神生活远远不止流连在昼夜不息的网吧，或饭后销魂的广场舞上。

拙见观察员：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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