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对谈黄锦峰：好朋友到底能不能做合伙人？｜谷雨影像
撰文｜韩洪刚
编辑｜美里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即便创办的公司已经成功登陆美股，面对王强，黄锦峰依然略显得有些紧张。
王强是创办新东方的三驾马车之一。2005年，时任广州新东方数学老师的黄锦峰到北京参加教师培训，第一次见到王强。之后不久，王强离开新东方，与徐小平一起创办真格基金。黄锦峰则在十一年后成为逸仙电商的联合创始人。
十六年后，在中国商业已经截然不同的现在，他们又坐在了一起。两个年龄相差20岁的男人，探讨中国人应该如何合伙赚钱不伤感情，破解这个时代偶像和消费的意义。
“千万别跟丈母娘打麻将……千万别跟好朋友合伙开公司。”
2021年初，真格基金位于北京国贸的办公室里，在曾经的新东方同事黄锦峰面前，王强说出了电影《中国合伙人》里的这句台词。说这句台词的人是佟大为，演的角色王阳，正是以王强为原型。
因为《中国合伙人》的热映，王强、俞敏洪、徐小平3人的恩怨以略显夸张的方式流传开来。
王强并不介意在黄锦峰面前谈论这段历史。他回忆：“我们‘打’了几年，大概从1999年一直‘打’到2004年，将近5年的时间。”2006年，新东方上市后不久，王强与徐小平出走，俞敏洪则独力执掌新东方这艘大船。
“出发的时候，大家哥们一场，非常好，梦想都一致，愿景都一样。”王强对黄锦峰感慨。
那时候中国企业大都不成熟，很多合伙创业的都是战友或者亲戚聚在一起，因此企业制度的基础要么来自军队，要么来自家庭合伙的小作坊，并没有现代的合伙人意识。王强和徐小平就帮着俞敏洪在公司建立现代的企业制度。那段时间里，王强也得了一个称呼，叫“规则的原教旨主义者”。
大约正是因为这段经历，王强格外关注其他公司的治理架构。他对于逸仙电商最大的兴趣之一，也来自管理架构。
逸仙电商上市的时候，有23个合伙人上台，王强有些难以置信，“你很难想象一个公司上市的时候，有那么多的合伙人”。而现在，逸仙电商的合伙人已经达到24个。
黄锦峰是80后，创业的时候，中国企业制度已逐步开始完善。这一代创业者的视野也更广大，他们能接触到更多国外的信息，知道一个好的企业制度，应该是怎样的。
黄锦峰告诉王强，寻找合伙人的时候，他列出了3条标准：要能独当一面，要做价值观的表率，还要能带出彼此最好的一面。
这3条标准，首先考虑的都不是彼此的交情，而是能否让企业顺利成长，能否让旗下以“完美日记”为代表的国产美妆品牌拥有和世界大厂掰手腕的能力。如果遇到不合适的人，黄锦峰说，按照商业的规则，有退出机制。
如今的王强，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友情与事业的平衡点。
他和徐小平合伙至今近40年，彼此已经不需要语言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状态，他希望能继续下去。而至于和俞敏洪，他说：“我们还是朋友。”
“在出发的时候，要把友情或者激情囚禁在规则的笼子里。”王强说，如果没有管束好友情和企业发展的逻辑，那么就会“越发展越冲突”。
如今，在这个平衡点上，他感受到了自由。他从来不想把自己和外物绑定，外界看来，新东方是俞敏洪的，真格是徐小平的，而王强就是王强的，“一切外在的东西都不足以说明王强这个人”。
在王强看来，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和在新东方的时候恰好相反。过去，他把中国的优秀年轻人送出国，现在，他把这些优秀的人再迎回来。
那时候的新东方，聚集了一批有野心有天赋的人，其中的一些名字，光辉并不亚于三驾马车，比如号称比特币首富的李笑来、创办锤子科技的罗永浩等。他遗憾当时没有给那里优秀的人更好的创业资金和空间，白白流失了这些人才，“如果新东方抓住了他们，那么现在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公司”。
黄锦峰便来自新时代。
2013年，黄锦峰从哈佛商学院毕业回国，第一次找到真格基金，见到了徐小平。徐小平回忆说，“我当时非常喜欢眼前这个阳光、充满活力和抱负的年轻人。”
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出支票，而是给了黄锦峰两个选择：“我现在可以给你一百万美元。但我感觉，如果你要做一番伟大的事业，一年御泥坊的经验是不够的。如果你能够去御泥坊再干两三年，我现在就把支票给你开好，到时候你直接来取……但如果你实在想要创业，我也可以现在就给，你决定！”
2016年，黄锦峰已经成了御泥坊母公司的副总裁，陪着它从一个湖南的地方品牌走向全国。最终，他又找到真格，开始了创业之路。
这是不是最好的时代？黄锦峰希望从前辈王强那里得到答案。
黄锦峰从这个时代里受惠良多，他创业的时候，中国的人均GDP已经超过一万美元，人们的消费需求已经不单单在满足生存，而且延伸到对于美的需求上。同时，物流、支付、信息触达方式等基础设施越发完善，这给了打造品牌一条非常好的高速公路。同时，过往国际品牌在中国打造的顶级供应链，也在向国内的原创品牌开放。
而随着互联网社交产品的飞跃发展，消费产品、品牌得以无限拉近与用户的距离，完美日记以微信为载体，借助小程序“小完子”的多形态内容矩阵，通过直播、群聊、单聊等形式，深入陪伴和理解用户消费者的需求。
于是，中国原创品牌有能力做出国际级别的品质，同时距离消费者更近，迭代更快。最终，成立4年的完美日记母公司逸仙电商，便成为了“美股中国美妆集团第一股”，而类似完美日记的消费品，正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王强则比较含糊，“我觉得人生、事业、时代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没有一个最坏的时代。”
他不理解为什么年轻人如此热衷于化妆和P图，把自己修饰得完全不像自己，但会为此感到喜悦；他也对偶像多元化的现象感到警惕，认为如果一个明星、网红都可以成为偶像，那么偶像作为灯塔和楷模的价值则会被消解，变成消费和炫耀的对象。
随着谈话的深入，王强也为自己的怀疑找到了一种理解方式：过去人们美容，是为了取悦别人，获取某种利益，而现在人们所取悦的是下一个刹那的自己。经历互联网海量资讯和多元文化冲击下的年轻人，他们追求偶像，热衷消费，发现美的一系列行为，通向的是个性、自由、新的生活方式，是追求可能性与好奇心的全部概括。
直到最后，对于很多问题，他们并没有找到明确一致的答案。这或许就像合伙做生意一样，不需要认可对方的一切，依然可以一起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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