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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楼下,“老北京”故事飘浮若尘埃|谷雨影像

张洁 青木 谷雨影像-腾讯新闻 2021-11-16




摄影|张洁

撰文|青木

编辑|迦沐梓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家住国旺胡同的孙琦,是北京鼓楼地区小有名气的“鸽子王”。他的200多只鸽子是当地的常胜将军,仅靠参赛的奖金就能满足他全部的生活开销。

每天,孙琦都会检查每一只鸽子的身体状况,跟它们嬉闹,甚至还会把玉米叼在嘴里,让鸽子凑过来叼走。他也经常带着鸽子们去几千公里外参加比赛,不管路途多远,最终鸽子们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孙琦觉得,自己不愿离开胡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有胡同才容得下鸽子们的栖身之地。高兴的时候,他可以多花些时间照顾鸽子;不高兴的时候,鸽子能带给他快乐。

如今,钟鼓楼上空的鸽子已经不再覆压北京城,但对孙琦而言,鸽子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住在铃铛胡同的张家愚也是一位老北京,满族人,曾经在鼓楼的角楼里住了几十年,拆迁之后不舍得离开胡同,又从楼房里搬出来,租住在铃铛胡同的一间小屋子里。

屋内的空间很局促,人要侧身才能走过去。室内布置看起来漫不经心,细看又别有一番讲究,精心挑选的紫檀木家具,名贵金鱼、鸟类样样不少。张家愚尤其热爱收藏鸟笼子,屋内的房梁上就挂着50多张。

白天,他骑一辆三轮车,后面拉着一排鸟笼子,去北沙滩的市集跟朋友们侃大山。碰着喜欢的,他就收一个,碰到合适的买家,他就卖一个,全凭自己的心意。倘若收来一张旧的鸟笼子,他就自己修修补补,整饬一新。“玩这个是修身养性,越擦越有成效,心里也痛快,吃饭都香。”

  2013年,后海夹道旁,剪一位6元在北京已经不多见了
  2013年,钟楼湾,90岁的张老爷子读了小50年的北京晚报

  2013年,钟楼湾17号的居民在院门前“遛鹅”

  2015年,后海野鸭岛南侧的冬泳锻炼者

  2015年,玉阁二巷,住在胡同院子里的人们抓住好天儿晒晒被褥、洗洗涮涮

选择留在鼓楼的本地人大多已经步入中老年。胡同里有他们留恋的熟人社会,有记忆中邻居端来的热乎乎的饭菜,有6元一位的理发,有磨剪子和修皮鞋的小摊,有闹市中的静谧和独立的小院。就像那些房檐上自由奔跑的猫,胡同里摇摇晃晃的鹅,他们不愿意被束缚在高楼大厦的格子间,只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2013年,在钟楼湾胡同等待客人的胡同游板儿爷

  2021年,后海酒吧街

然而现实中,鼓楼早已不再是老北京人记忆中的鼓楼。以南锣鼓巷、后海为代表的许多胡同已经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高峰时,鼓楼地区一天的客流量有上百万人,一排排三轮车严阵以待,给游客们讲解着“地道的”北京历史。

  2013年,后海南沿

  2013年,南锣鼓巷一小贩在等待买主

  2021年,赵府街国营副食店

赵府街国营副食店在钟鼓楼北门的胡同里已经开了62年。大缸里盛着的散装酱油、芝麻酱,柜台上摆放的算盘和杆秤让人感觉穿越到了上个世纪。每天白天,排队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中,偶尔有附近的居民,更多是慕名而来参观和打卡的游客。

  2015年,铃铛胡同

那些剃头匠、骑车叫卖的小贩渐行渐远,曾经爬树摘枣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出白发,传统的北京文化在存在和不复存在之间摇摆,鼓楼地区以及它延伸到四面八方的胡同,也在不断更新着新的血液。


在传统与现代的冲撞中,有的人选择留守,也有人渴望逃离。

  2013年,南官房胡同

  2013年,赵府街
生于八九十年代的第一批独生子女,既感受过大杂院的热闹,也享受着现代社会的便利。清晨冲出家门抢占公厕坑位、烧蜂窝煤或电暖器过冬的生活,让他们感到厌倦。纵然离开后,他们还会时常怀念邻里之间的亲切感和胡同里的烟火气,但很少有人愿意再回来。老北京的文化和气质,也随着那一代人的老去而逐渐烟消云散。
  2014年,张旺胡同里的一对新人

胡同像是一个自发生长的有机体,它不会为谁的离开感到惋惜,也不会拒绝任何想要进入的人。从最初官宦人家的四合院,到老百姓的大杂院,胡同的样貌不断发生着新的变化,内在的肌理却始终保持着延续。

  2013年,草场北巷,年轻人把雕塑放进胡同
  2017年,鼓楼东大街西口,肩扛手拽、遛弯儿的小伙儿

千禧年伊始,鼓楼曾是北京摇滚文化的中心,各类LiveHouse、琴房、唱片店和古着店将鼓楼东大街塑造成了颇具辨识度的音乐文化胜地。这里像个大熔炉,催生出地下文化,滋养出一片自由的土壤,背着吉他的长发少年、遛鸟的北京大爷以及拿着相机的游客被框进同一个画面,有种奇妙的包容感。

  2015年,钟鼓楼广场

鼓楼见证了一系列文化空间兴起又衰退,也见证了一代人从荷尔蒙肆意释放的青年变成了佛系中年。曾经频繁出现在歌词里的热血和愤怒随着时光渐渐消失,变成了大时代里顾影自怜的小情绪。

  2015年,在钟楼上玩耍的外国小朋友
  2017年,钟楼脚下

到了2010年的头几年,胡同几乎是每个国外游客必去的打卡地,一些小酒馆、商店和艺术空间,也曾经短暂地出现在这片区域里,吸引了一批前来观看展览或是打卡的年轻人。有的人来过之后不会再来,但也有些人因此喜欢上了胡同,驻扎在这里。


10年来,摄影师张洁一直将相机对准自己热衷的大杂院文化,希望记录属于这一代人的历史。然而,纵使他一往情深地寻找着昔日的辉煌,新的改变还是不可避免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2015年情人节,烟袋斜街,有轻度霾


  2016年,钟楼北广场上的“阅兵”

在寻找的过程,起初还能看得到一些记忆中熟悉的场景,但拨开云雾之后,他发现许多地方留下的只是一个“老北京”的壳和变了味的传统,大杂院文化的核心正在瓦解,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2014年,钟楼湾20号院,院子已被拆除,只剩下三间小屋作为鼓楼拆迁改造工作人员的临时办公室和住所

  2014年,常住鼓楼一带的老外,骑车经过钟楼湾原27号院

  2015年,施工中的钟楼湾原14号院

他再也无法否认,胡同不是标本,它的生命力来自于自我更新。如果胡同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生态不复存在,只是将其装饰成雕梁画栋的仿古建筑,那么留下的只是古都形态,却无法保持原有的古都风貌。“一个历史景观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里面来来往往的人,赋予了历史厚重的故事。”张洁感叹道。

  2016年,旧鼓楼大街

  2017年,鼓楼脚下

  2017年,黑芝麻胡同,一对玩着手机排队候餐的青年

好在新的血液不断涌入,使得胡同文化在碰撞和融合中保持生机。

有不少年轻的设计师选择来胡同居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他们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对四合院的历史和空间格局有深刻的理解,同时又能在满足当代需求的情况下,对原来人口严重超载的空间重新规划改造。他们塑造着新的审美,也吸引了越来越多喜欢胡同文化的年轻人来这里生活。

  2020年,钟楼北广场

疫情之后,当公园、学校、美术馆等许多公共空间关闭的时候,钟鼓楼广场作为周围居民的社交场所,消解了许多人内心的压抑和孤独。

  2020年,地安门外大街万宁桥上的一对年轻人
“城市包容每代人的坚持,也消解着每代人的坚持。”历经700多年历史的钟鼓楼就像是一个舞台,几代人的故事轮番上演,不变的只有蝉鸣鸟叫与和煦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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