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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京拍奥运:半是热血,半是寂寥|腾讯新闻谷雨影像

魏征 邢逸帆 谷雨影像-腾讯新闻 2021-11-16



摄影&自述魏征

撰文|邢逸帆

编辑|迦沐梓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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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影记者,今年是我第四次出征拍摄夏季奥运会,也是最特殊的一次。

这届奥运会的报名工作在2019年就开始了,没想到过程多舛,由于疫情的缘故奥运会推迟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间我们一边在准备,一边等待着能否举办的消息。

前年在东京彩虹桥跑步时与Tokyo 2020的合影瞬间仿佛就在眼前,谁成想再次相见已经是两年后的7月。为了能成行,我做了5次核酸,捅了两次鼻子。这个夏天,将是我职业生涯中难得的经历。

开幕式往往是每届奥运会最忙乱的环节。同行们从世界各地赶来,不仅要立刻开始工作,还要倒时差和熟悉当地交通。


不同寻常的是,这次的奥运会开幕式没有观众——此后的大多数比赛,也都没有观众。开幕式现场,包括各国首脑、东京奥组委、日本天皇、演职人员和工作人员在内,只有950人左右,也就是说,全世界只有950人可以在现场看开幕式。没有观众,以往那种热热闹闹的气氛不见了,摄影位置一下变得非常宽裕。

在开幕式上,我们最关注的是两个瞬间:中国代表团入场和点火仪式。往年我觉得奥运会开幕式就是一个大型表演庆祝活动,宣布比赛的开始。但是这次开幕式不同寻常,它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更像是一种“我们挺过来了”的证明,因为这次的奥运会能举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7月26日,我在东京体育馆拍摄了乒乓球混双决赛,刘诗雯许昕对战伊藤美诚水谷隼。中国队打得很艰难,最终惜败,我听到刘诗雯说“第一次比,就输了”。在中国乒乓乃至中国运动员对于奥运会比赛的认识里,得了世界第二的银牌就是输了。另一边的便利店里,售卖的报纸头版上迅速刊登出水谷和伊藤的大幅照片,配文“第一次!日本乒乓球届大突破”,或者“中国击破”云云。

李发彬是摄影师最喜欢的那种选手,因为他有出其不意的一些情绪,会爆发一些很有张力的动作,摄影师也能捕捉到精彩的瞬间。2017年天津全运会上我就拍过一张李发彬的照片,那张照片上他肌肉感特别强烈,真的非常精彩。这次举重比赛的举办场地本身是一个剧场,有木纹雕刻的舞台,有层层推开的大门,不像以前那种冷冰冰金属感的场地,特别有欣赏表演的感觉。这张李发彬夺冠瞬间金鸡独立的照片,就是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下诞生的。

竞技比赛中,输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运动员不只是英雄,有失利,也有伤痛。尽管已经做了很多年摄影师,心中早已能平淡对待输赢,然而有些瞬间还是会激动。8月1日,巩立姣夺得女子铅球冠军,我也在现场拍摄,由衷地激动自豪,不仅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也是作为她的一位老朋友。

巩立姣的决赛是在早上10点多,这也是田径决赛第一次放在早上举行。上午阳光充足,巩立姣在不停地擦汗,但是我看出她不是紧张的感觉,是兴奋又小心,我就知道她很在状态,夺冠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在2017年的伦敦田径世锦赛上,我也见证了巩立姣的夺冠,但世锦赛的舞台和奥运的高度是完全不同的,对于她来说,这是等待已久的舞台,等待已久的冠军。

在输掉和俄罗斯的比赛后,女排姑娘朱婷躺在地上。当时大家都对朱婷抱有很大期望,她是主攻手,也是获胜的核心。但是朱婷当时手腕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在跟俄罗斯打比赛的前半程都只能防守,到了最后才打出几个进攻。看到她躺在地上的样子,我在心疼和惋惜中按下了快门。

苏炳添是第一个站在奥运会百米决赛上的亚洲人,他的半决赛成绩带入决赛的话,可以拿银牌。决赛中他拿了第六名,也已经是创造了亚洲人的历史。我拍苏炳添很多年了,这两年我发现他身上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他比以前强壮了很多,尤其是大腿的肌肉变得更加发达。亚洲人能站在奥运会百米的跑道上,这是史无前例的一件事情,对于苏炳添自己和中国来说都很有意义,已经没有遗憾了。

这次的场地自行车女子团体竞速赛上,钟天使和队友鲍珊菊再一次刷新了五年前由中国队创造的世界纪录。比赛在伊豆举办,就是那个川端康成笔下有原始森林和深邃幽谷的伊豆。从东京到伊豆没有媒体大巴,我们只能自己包车,100公里的山路来回花了6个小时。离开东京,路越来越窄,景色也愈发的好,在路上我们还看到了富士山,令人神清气爽。距离比赛开始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赛场,抓紧时间熟悉场地后,我们决定在看台的第一排来拍摄。拍到了钟天使夺冠、近距离挥拳庆祝,还是比较满意的


开赛几天来,一个很深的感受是,尽管没有观众,日本人还是按自己的生活习惯坚持着那种固执的组织方式。

在拍摄乒乓球比赛时,每个记者入场后要先拿票,拿票之后再抽签,按抽签序号依次挑拍摄位置。但是乒乓球比赛中场是要交换场地的,记者在内场也会跟着交换机位,这个排队抽签流程其实毫无意义。

此外,摄影记者需要提前通过邮件预约第二天要拍摄的比赛,得到批复后才能拍摄。这个事非常麻烦,因为很多淘汰赛,事先不知道中国选手会不会晋级,没法判断是否要预约。记者们怨声载道,摄影经理接到了无数投诉,但是也只能回复大家,“请再坚持一下”。这届奥运会的组织能力确实是我经历过的四届奥运会里最差的。

在这种紧凑的安排下,我们每天基本只能吃一顿饭,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精打细算,结束一天的拍摄已经是凌晨一二点。在回驻地的班车上,还要开会部署白天的拍摄工作,挑片子发回国内,真的是连轴转。


5年前的里约奥运会,我飞了当时国航最长的航线,从北京到马德里再到圣保罗,最后换当地航司飞抵里约,全程26小时。没想到这一次离东京这么近,花在路上的时间几乎比得上里约了。

疫情缘故,北京直飞东京的航班全部取消,此次必须在西安过夜中转,原本3小时的直飞时间被大大拉长。

在西安的登机口,国际出发人非常少,除了前往东京的记者团队,就只有4位日本乘客。一架空客330飞机上只坐了不到60人,我所在的前舱只有5个人,身边空空荡荡。快落地的时候,所有空乘人员都穿上了白色的防护服,整个飞机上弥漫着消毒酒精的味道。

在入关之前,需要以团队为单位登记,现场做核酸,现场等待出结果,所有人都做完才能大家一起走。之前听说中国体操队因为人多,花了7个小时才从机场出去,我们比较幸运,落地时人不多,用了3个小时入关。前来迎接我们的年轻志愿者说着日式英语,年老的鞠躬指引,一切都沉稳平静。

从外国入关的媒体人,每天早上都要自己吐口水到一支试管里,交给团队的防疫官进行核酸检测。可能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每天戳客人的喉咙和鼻孔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吧。

机场和路边的标识都还未来得及更换,上面写着Tokyo2020,仿佛时间和空间在此停滞。在那个平行世界里,疫情没有发生,一切照常进行。

东京湾,一个复制版的自由女神像和类似温哥华冬奥会的水面奥运五环比肩,它们是东京特意加入的奥运元素,本该被更多游人看到,现在却无人留意,显得无比孤单。

东京市内几乎感受不到奥运的存在,只有不断接近赛场时,才能从周围的交通引导标识判断出这里是奥运会场。一早出门,看到酒店大堂的一角,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在课外班学习;街边的理发店中,电视里在直播着羽毛球比赛;便当店里,服务生在晚饭时间把食物摆上柜台;公园里,不少孩子在挥棒、踢球。东京市民的生活照样进行着,一切都平平淡淡,仿佛世界上最大的体育盛会不在同一个城市里发生。

我拍惯了热闹的奥运会,却觉得这次的东京尤其特别。奥运精神不在乎有多少人关注和参与,每一个在重压之下和疫情之中勉力维持日常生活的人,每一个在茫然和软弱之中最终坚持了自己选择的道路的人,都是奥运精神的传承者。

今天我在媒体班车上,路边有一位日本妈妈带着自己的小朋友跟我们招手,我就想到开幕式的当天,有一位穿和服的日本爸爸背着小朋友,也是像这样对着班车热情招手。

在酒店里,一位没能走进现场的观众盯着电视中的游泳比赛,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应该与在现场拍摄的我无异,都是激动兴奋的吧(来源: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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