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是大学AA政策的受益者?
美国华人
第1166篇文章
正文共: 10336字
预计阅读时间: 26分钟
编者按
在美国,华人最关心和最容易引起争论的话题是什么?答案有可能是“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以下简称AA),因为它直接关系到第一代华人移民的头等大事——子女能不能进好大学的问题。
我们“美国华人”公众号曾经发表几篇关于AA的深度分析文章(《美国大学AA平权法案的前世今生及亚裔的何去何从🔗》,《对华人反对“平权法案”(AA)的一点思考🔗》)和美国主流媒体的翻译文章(《亚裔反对平权法案(AA)的背后🔗》),目的是帮助读者从各个方面了解AA的本质。
本文作者经过长期研究和搜集材料,从谁是AA政策的受益者角度分析目前反AA的现象,指出华人反AA应持有什么样的客观态度和理性策略。对这一高度争议性话题,欢迎读者在本文后留言讨论,也欢迎给我们投稿发表不同观点。
如果问谁是AA平权的受害者,谁是最大受益者?
也许绝大部分人会回答说:受害者是亚裔和白人,受益者是非洲裔和墨西哥裔。
如果我说,也许不是这样的,你会吃惊吗?
要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必须有可靠的数据支持。本文数据主要来自两个报告,一个是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2007、2008年新生录取过程的数据分析[1](具体数据及分析见附1),另一个是来自《纽约时报》的一份美国百所大学跨越35年的新生录取数据图表[2](具体数据及分析见附2)。看数据太繁琐、无聊,我这里只讨论简单的综合结论,数据、图表附在文章最后,有耐心的读者可以对照结论去比较。附录中还包括比较具体的分析和讨论,为得出最后的综合结论做铺垫。
综合结论罗列如下:
1)早期亚裔受歧视非常严重。实行AA后,首先受益的是亚裔。
2)凡是亚裔感兴趣的学校,亚裔就成了白人的主要竞争对手。
3)亚裔孩子遇到了玻璃天花板。
4)1996年加州通过209法案废除AA后没有亚裔预料的效果。
5)不是所有学校都是用一个模型招生的。也就是说,每个学校的招生政策对招生结果有极大的影响。
6)有两种AA,公开的和隐形的。加州的学校就是隐形的AA,是小规模地实施AA。
7)以UCLA2008年为例[1],实行AA的结果是,亚裔少招了294人。而受益的不仅仅是黑人(多招了121人)和西班牙裔(多招了41人),而且还有白人(多招了98人)。
现在一般都是认为,目前,高校实行AA的结果是,黑人与西班牙裔因为AA得到了优惠,而白人和亚裔都因此吃亏了。可是,我们从数据中看到的是,因为对亚裔的逆向歧视,白人其实也是占了便宜的。白人打官司说因为照顾少数族裔而影响了他们入学,以现今的状况来看根本就是个笑话:如果真的完全不考虑族裔的话,白人的录取率更低。换一句话说,当下的情形是,白人也是大学AA的受益者。只有亚裔才是吃亏了的。这个是事实,是真相。
但是,这只是部分真相,是历史发展到今天的一个截面。要了解全部真相,我们不能隔断历史。美国最高法院1978年对Bakke v..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案的判决,是美国大学实行AA平权的第一个里程碑。从那以后,各个大学才普遍开始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实行AA了。而这时候,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亚裔!看看附2里的图表,亚裔所占大学录取的比例就是从那时开始明显上升的,而那时亚裔总人口数并没有大幅增加。至于现在普遍认为AA平权的最大受益者,黑人和西班牙裔的录取率,则是到后期才开始上升的。
大学AA的初衷是为了照顾社会底部的弱势群体。亚裔当初也是弱势群体,所以借AA平权的东风,亚裔的录取比例逐渐上升。但发展到后期,大学的AA政策渐渐演变为底部与顶部同时动作的产物:底部照顾依然是弱势群体的黑人和西班牙裔,这是公开声明的政策;顶部则是压制越来越强势的亚裔,而这个是各个大学从来没有公开承认的,是大学AA的一个“副产品”,是逆向歧视。
为了尽量避免误会,在此有必要说明一下:AA政策是AA政策;逆向歧视是逆向歧视。按理两者不应该被混为一谈。但目前大学对AA政策的实行方式,已经使逆向歧视成为AA政策的一部分。所以,本文中尽可能用“大学目前的AA实施方式”,或“现在实行的AA”等类似语言来说明带有逆向歧视的AA。请读者也特别留心,虽然AA与逆向歧视是两个概念,但有时又存在于一体中,不同情形要不同对待。
值得亚裔深思的是,逆向歧视这种荒唐的“副产品”,既没有学术上的理论基础,又没有法律上的政策理由,怎么就轻而易举地“出笼”了,而且还广而范之地实行了?不错,有“多元化”一说,但那是先有孩子后起名字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一个政策,为什么没有名份这孩子就生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种族歧视。你亚裔还没有获得主宰社会的地位。所以,后期AA逆向歧视的结果是照顾了白人就一点也不令人奇怪了。玻璃天花板其实就是对亚裔地位提升的反弹。
社会的进步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相反,总是螺旋式上升,其间很可能还会遭遇比较大的退步,特别是当社会环境还没有能够完全接受这一进步所带来的变化时。还记得奥巴马当选总统时,黑人和提倡平权的人们是多么欢欣鼓舞吗?还记得奥巴马第一次在国会讲话,台下史无前例地有人大声说他撒谎吗?还有,共和党对奥巴马所有政策的反对有时甚至到了仇恨的地步,已经不能完全用党派之争来解释了。事实上很多学者和媒体都认为,种种迹象表明,其中种族歧视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学术界也有一种理论:奥巴马之后的特朗普当选,绝对是玩弄了白人至上的游戏。据说奥巴马在特朗普胜选后非常吃惊,说“有时我甚至怀疑我是否过早了10年或20年。” “也许我们推进得太过分了”。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当社会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接受某种平等时,“提前”到来的平等是会有副作用的。这些年逐渐频繁出现的亚裔在街上被美国白人喊“回到你的国家去”,与某些白人受不了奥巴马当总统是一样的道理。有时候你的成功所引发的歧视反而是更强烈的。如果孤立地看待亚裔大学录取所遭遇的天花板,就是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
正因为这不是孤立的现象,就不能用孤立的方式去解决。也许了解一下犹太人曾经在大学录取中被歧视的历史会对我们理解这个现象有点启发。
美国藤校早期是纯粹以入学考试成绩来录取学生的。其招生方式在20年代开始发生了两个改变:一是推出了优惠校友后代的政策(Legacy);二是用整体素质取代单一的考试成绩来衡量学生。而这种改变的目的就是为了限制擅长考试的犹太人。直到60、70年代平权运动的兴起彻底改变了社会环境,各个藤校限制犹太人入学人数的现象才消失。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学校的招生政策并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运用政策的手段:当初是利用这样的政策来排斥犹太人;后来则是利用同样的政策适当照顾弱势群体(现在这些政策又被同时用来排斥亚裔实在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样的改变说明了,大环境的变化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排华法案”的被废除就是由于国际环境的变化,并不是因为与华人直接相关的因素。 布朗大学经济学家Nathaniel Hilger的研究[5]表明,亚裔在美国的“崛起”,最主要是得益于社会公正方面的进步,因而得到了相对平等的发展机会。经济学家Harriet Orcutt Duleep(College of William and Mary and IZA)和Seth Sanders(Duke University)在2012年也有类似的发现[6]:自20世纪的后半期,亚裔不仅是开始进入高收入的行业,而且在同类工作中越来越被平等对待了。他们的研究表明,1960年时反亚裔劳动市场的歧视,是造成工资差距的最主要原因,而劳动市场对亚裔歧视的逐渐消失几乎是1960至1980工资差距逐渐缩小的唯一原因。
类似的例子很多,也不止于招生、招工等方面。有的所涉及的内容与方式甚至超出人们的想象。
不久前读到一个有关人类寿命延长的报道[7],其中一个信息颇有启发:尽管现在有人做了不少个体投资,比如吃有机食物,吃健康食品,戒烟,做运动,按时体检等等,科学研究发现,对延长寿命最有效的却是公共政策的变化,比如70年代开始在全球禁止含铅汽油,并减少铅的其他来源。这是我们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生活方式选择”之一。我们血液中的平均铅水平下降了80%以上 — 这对健康有很大的好处,因为吸入铅会增加患心脏病,肾脏疾病和痴呆的风险。前CDC(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主任Thomas Frieden博士说,“自1900年以来,美国的平均寿命增加了30多年,其中的25年归功于公共卫生的进步。“
也许这是一个普遍的道理。个人的力量太小,团体的力量才有足够的影响力。而政策的力量更是个人和部分团体的力量不能比拟的。亚裔地位的提升主要得益于平权法案。在我们面临白人至上抬头的时候,指望靠鼓吹白人至上当选的政客为我们主持公道,岂不是与虎谋皮?
我们不妨学学犹太人。他们在经历了被歧视后,不是只为自己族裔抗争,而是致力于提携所有族裔的地位。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大家都比较平等了,他们才能够被更平等地对待。如果一个族裔被单挑出来歧视的话,这个族裔反抗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只有团结所有少数族裔,才能够比较好地保护到每一个族裔。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特朗普上任后推出“禁穆令”时,犹太人喊出了“今天我们都是穆斯林”的口号。犹太人是真正懂得了,要抵制歧视,所有少数族裔必须团结起来。
亚裔看见目前大学AA政策实行中有不合理的方面,希望有所改进,这是正常要求。但除了要从改变大环境着手以外,呼吁的方式不当,也有可能效果适得其反。
首先,华人因AA所遭受的逆向歧视未必真如华人家长认为的那么严重,反弹太激烈,自己就先丢了“印象分”。附录1所指出的UCLA招生过程中亚裔的“吃亏”现象其实是一个可以争议的地方。我个人认为这样的“偏差”属于正常,可以接受。真正有问题的倒是附录2数据分析中归属第一类、第四类的学校,这类学校亚裔的录取比例在我看来太偏低。
另外,过份强调成绩也不能说就是合理的。毕竟,大学在社会上有其特殊的地位与作用,怎样利用这一社会资源才是比较公平的,不是一个有简单、直接答案的问题。一旦承认成绩不是大学录取的唯一标准,在藤校的录取上,亚裔是否挣到了自己应得的地位还是值得商榷的,这个我后面还会谈到。
经常看见中文文章说,作者本人并不反对照顾弱势群体,但提倡依照经济阶层的划分来实行AA,而不是以族裔为标准。我相信这样说的人是真心的。但我同时也要说,这话不令人信服。这个不信服不是不相信这话,而是因为没有行动,这话就没有力量。有的人从不参与任何活动,这样的人说的话还比较能接受为其本人的观点和理念。但如果一个人为了反对现在大学里AA的实施方式,不惜花时间、精力和财力参与各种抗议活动,包括写文章,却对帮助、提携弱势群体的事情除了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也是支持的”,没有任何行动,这种不对等的投入,这种只关心自己族裔利益的选择性,很难让人相信你是真的支持。而这样的举动非常有损华人在其他少数族裔中的信誉。当然,也不利于提升华人地位。
当一流大学里亚裔学生的比例已经远远超出了亚裔人口的比例时,我们不得不考虑,亚裔单独站出来,抛开其他族裔,时机是不是成熟了?你在社会上是不是已经具备足够的实力来接受各方面的挑战了?亚裔单挑出来高调反对现行的AA,只怕是最后的结果是适得其反。现在亚裔越来越频繁地被骂“回到你的国家去”,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们还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学校如何说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一回事。如果学校存心要限制亚裔学生的人数,哪怕最高法院判AA违宪,各个学校还是可以设计出表面上冠冕堂皇的政策、理由来排斥亚裔的。看看大学招生的历史就再清楚不过了:(1)最早期是以单一的考试成绩做标准的,但是考试内容中的拉丁文与希腊文就是为了保证招入的都是来自私立学校(也称为贵族学校)的学生,因为只有那些学校教授这类课程。(2)专门用于对付犹太人的优惠校友后代政策与整体考虑学生素质政策并没有因为不再歧视犹太人而取消。可见政策是死的,执行方式是活的。再看看本文最前面综合结论第4条“加州废除AA没有亚裔预料的效果”以及第5条“不是所有学校都是用一个模型招生的。也就是说,每个学校的招生政策对招生结果有极大的影响”,这都是间接地证明了这个道理。加州大学招比较多亚裔并不是因为加州AA非法,而是加州大学本来就是这样招生的。
这也再次告诉我们,是否歧视亚裔,并不取决于学校的公开政策,而更是看如何具体执行政策,而这又是受大环境影响的。所以,为一个平等的大环境努力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
华人在藤校的比例,就具体数字而言不算低。但有出类拔萃成就的华人并不多,愿意投身政界的更是少得可怜。大凡听见华人家长谈到的都是如何找到赚钱多的工作。众所周知,藤校以培养领袖人物为己任,也只有这样的目标才与大量社会资源的投入匹配。如果你的目标只是赚钱,那又有什么理由要求进入藤校,要求享受最珍贵的社会资源。从这一点上来说,华人还真不能太强调读书成绩,而是应该问问自己:我们华人在走入主流社会方面是不是还有不少欠缺?
就我直接或间接知道的华二代中,就有多位从藤校毕业后没几年就独立买了房。但也就是这几位孩子,在完成了买房和建立了一定的积蓄后,生活失去了目标,最后居然都辞职了,或去周游世界,或暂去异国他乡居住,寻找人生的意义。也有不少决定改变自己的人生目标,重新回到学校学习新的专业,重新出发。这些孩子真的都是天之骄子啊!当初进入藤校都是家长的骄傲。而现在的辞职、重新寻找人生目标又令家长格外的心焦。我不敢说这几位孩子就代表了华二代的大多数。但要说他们丝毫不具代表性我也是不同意的。
我个人认为,这些孩子的“迷失”未必是坏事。有迷失才会有思考后的清醒。我也坚信,华二代的境界是高于华一代的,他们的“迷失”也意味着他们抛弃了单纯追求金钱的人生目标,而这就是希望。在一个社会中,先天占有优势的,有责任和义务为社会担当些什么。只有这样,社会才会不断进步,才不会沦落为纯粹是弱肉强食的竞技场。
“美国华人”公众号有两篇文章都或多或少与人生目标这个题目有关,非常值得一读。一篇是《藤妈的母亲节感怀:孩子,我的眼里是你,你的眼里是世界》🔗,说的是藤校出来的孩子立志为改变世界做奉献,另一篇是《单身母亲培养出来王妃,你要不要学学育女心经?》🔗,说的是新近成婚的英国王妃的故事。该篇文章最后一段话以一个简单的例子道出了什么叫不同的人生。我想,用这一段引言结束本文是非常合适的:
就像有一幅漫画里所描绘的那样,一位母亲指着一个辛苦擦地的清洁工对孩子说,“你不好好努力,将来就跟她一样!”而另一个母亲,同样指着清洁工,却对孩子说,“你好好努力,将来就可以让她也能得到世界的善待。”
附1
UCLA录取过程评估报告
2012年, UCLA的社会学教授Robert D. Mare发表了一个UCLA的录取过程是否公平的评估报告[1]。他是应UCLA本校的请求做此评估的,为此他得到了该校2007、2008年录取过程的数据,这数据不仅包括申请学生的原始数据,还包括学校在录取过程中是如何操作的,如哪些人是第一轮就被录取,哪些人进入后面的复审,其中又有哪些人被录取等等。
报告中介绍,录取审核总共有四轮,前三轮都把考生分为录取、拒绝和待定,待定那一组就进入下一轮审核,如此继续直到第四轮。第一轮审阅一般主要由专业招生官负责,也有学校其他教职员共同参与,后面几轮则主要由相关的行政教职员负责,每一轮审阅人员的组成都是不同的。
报告总结
审核时给每个学生的总分的确都是根据UCLA设定的评分标准进行的:GPA是份量最重的(在考虑分数的同时,也参照课程的难易和学校的相对水准等),SAT分数其次。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各种成就,也包括AP课程等。
尽管GPA和SAT分数在总分评定中占比极高,它们不是决定录取与否的决定因素。
招生官给整体排名时对不同族裔虽有一点区别对待,但差异非常小。比较明显的是对来自经济困难家庭的,给分会高些。
越是到后面几轮,社会与经济层次的作用被考虑越多,而且后几轮中黑人与西班牙裔占有率不成比例地高,即便是考虑了同等状况的家庭环境和经济条件。
在后几轮审阅中,各方面条件均等的申请人中,相比于其他族裔的,黑人较受青睐,得分较高,而北亚裔[3]和巴基斯坦裔则是相反,得分偏低。
以整个申请生源的比例来看,白人和北亚裔被录取的比例偏高,尤其在第一轮中。但这种优势在随后几轮审阅中因上面提到的黑人和西班牙裔受到的相对青睐而有所降低。(该处,报告中指出,如果把申请该校的学生结构作为依照来调整被录取的学生的比例,2008年就必须少招110个白人,362个北亚裔,多招120个黑人,274个西班牙裔和132个南亚裔[4]。)
如果从族裔角度对同等条件的申请人做比较,就可看出另一种族裔差异的模式。较之同等条件的其他族裔,白人、黑人和西班牙裔被录取的比例过高了,而亚裔偏低了。黑人和西班牙裔的过高差异主要来自于后几轮的优待,而白人的被录取优势主要发生在第一轮审阅。亚裔的劣势则不同程度地体现在整个录取过程中。(如果丝毫没有族裔偏见的话,即便以综合总分来考虑,2008年UCLA学生的录取,应该会少招98 个白人,121个黑人,41个西班牙裔,同时会多招245个北亚裔,49个南亚裔。这几个数字在各自族裔被录取的人数中所占百分比分别为白人:3%,北亚裔:9%,黑人:33%。)
上面所提到不同族裔在录取时的差异并不大,应该是不多于申请学生总数的2.5%。当然以单一族裔来看,所占比例就会较高些了。
从这个报告中我们可以读出下面几个内容:
(1)虽然加州是禁止AA的,虽然UCLA理论上是不施行AA政策的,但实际情况是,还是小规模地实施了AA。
(2)以UCLA2008年为例,实行AA的结果是,亚裔少招了294人。而受益的不仅仅是黑人(多招了121人)和西班牙裔(多招了41人),而且还有白人(多招了98人)。
附2
美国百所大学录取数据分类取样分析
《纽约时报》曾有一文给出了100多所大学1980-2015新生录取数据[4],并对大学录取在这35年中的变化做了分析。《纽约时报》该文的目的是为了指出,经历了长期平权努力后的今天,黑人和西班牙裔被一流大学录取人数所占比例相对于人口比例居然是今不如昔!该结论是这样得出的:2015年时正当学龄的黑人占人口总数的15%,被一流大学录取的黑人占人口总数6%,差距是9%,而1980年时这个差距是7%,所以其族裔在大学里的代表率是走下降趋势。同样,西班牙裔的差距也是从1980年的3%增长到1985年的9%。当然,白人和亚裔在大学都是过高地被代表了,白人过高的比例差距从1980年的<8%稳步增长至2015年的>8%。而亚裔则是从1980年的<4%“飞跃”至2015的>8%。
《纽约时报》该文几乎通篇没有提亚裔的遭遇,但如果你把目光投注到白人与亚裔这两个群体时,会发现这100多张图表可以分为4种类型,每一个类型都呈现了几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图中个别年份总数之和不到100%是因为部分大学某些年份还分出了一个“多族裔”,但大部分学校没有这样分,而且这样分的学校也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数据,我图中就免去了这项。)
第一类:藤校级一流学校(不包括加州公立大学)
这一类即所谓的藤校,也包括斯坦福、杜克、芝加哥大学等。(“正规”的藤校只是指东部的八所一流大学,没有包括中部与西部的学校。)我选择7所学校做了图表和该类学校招生的总结。(如果去看所有这类学校的数据,我这里是尽量选择代表这类学校整体情况的学校,而不是做有利于某种结论的选择。)
图1 哈佛、普林斯顿和哥伦比亚大学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图2 耶鲁和宾夕法尼亚大学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图3 芝加哥和斯坦福大学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第二类:加州公立大学
加州公立大学比较特殊,有与非加州大学或加州私立大学不一样的模式。限于做图表工作量太大,我也是做了选择,这里是选择排名相对靠前的几所大学。
图4 加州大学巴克莱、洛杉矶和圣地亚哥加分校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图5 加州大学圣巴巴拉、戴维斯和尔湾分校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第三类:以考试成绩论英雄的学校
这样的学校屈指可数,Caltech(加州理工)是一个,别的还没听说有,所以只能看这一个学校了。
图6 加州理工大学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第四类:文理学院(Liberal Arts)
这一类学校的数据特点是,亚裔学生非常少。(偷懒了,这一类没有制图。)
对上面四类学校的数据分析可以看出每一类的数据特征。
第一类:
1)亚裔所占新生比例总体呈上升趋势,在最初的十到十五年内由3-7%稳步升至17-26%左右,然后就趋于平缓,在随后的近20年内变化不大。
2)白人的情形是总体呈下降趋势,从1980年的接近90%降至50%左右,然后走向平缓。
3)这个是最有意思的:上面1)与2)所构成的曲线正好大致相对立,很多时候连波峰、波谷都是对应的。也就是说,一旦多招了亚裔学生,白人学生就减少了,反之亦然。
第二类:
1)亚裔与白人的走向、趋势与第一类是相同的,也是亚裔上升,白人下降,然后都同时趋于平缓。
2)与第一类不同的是,在亚裔和白人两条线趋于平缓之前,亚裔超出了白人,所以平缓之后一直是招收的亚裔多于白人。而第一类(藤校)的数据是,平缓后白人比亚裔差不多要高30%。这个第一类和第二类(加州公立大学)之间差距巨大。
3)加州1996年11月通过的209号提案(California Proposition 209),废除了AA,但从学生录取数据来看,这个对亚裔录取人数的多少基本没有影响。
第三类:
1)亚裔与白人各自曲线的变化趋势与第一类和第二类有类似,又有不同。类似处是亚裔与白人上涨或下跌的趋势;不同处是还没看出最后有平缓。
2)亚裔最后达到的比例特别高,比加州公立大学还要高出一截。相应的,白人的比例就要低更多,远远低于亚裔。
3)有意思的是,该校虽然黑人的比例非常低,西班牙裔的却不比别的实行AA的学校低多少。
第四类:
1)就亚裔与白人的趋势来说,与第一类类似。但亚裔学生很少,哪怕到达平缓后,就各大学的平均数字而言,亚裔的比例也只是各位数,不到10%。只有极个别排名较高的几个,如Swarthmore College,亚裔最后达到~ 22%,Wellesley College,达到了25%。
2)因为亚裔学生始终人数不多,所以白人录取人数的减少主要是受黑人和西班牙裔录取人数的增加。相比之下,前面三类对白人录取人数增减影响最大的是亚裔。
如果把这四类学校的规律和分析放在一起看,也许得出某些结论并不勉强。
一,早期亚裔受歧视非常严重
就本文所获得的数据范围看(1980 - 2014),亚裔早期是非常受歧视的,而1980 - 1990期间,这种歧视在快速减弱。
二,凡是亚裔感兴趣的学校,亚裔就成了白人的主要竞争对手
随着亚裔受歧视的减弱,亚裔感兴趣的第一,第二和第三类学校,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规律:总体来说,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所占比例不高,所以主要就是白人与亚裔竞争,一旦多招了亚裔学生,白人学生就减少了,反之亦然。
三,亚裔孩子遇到了玻璃天花板
一个最明显的共同规律是:亚裔学生的比例逐渐上升,但上到一定程度就再也走不上去了,感觉有个上限在那里,特别是考虑到亚裔近些年人口增长极快,那个“稳定”的平缓线无法解释。又因为这个上限各个学校是不同的,更让人相信这是一个人为作用的结果。藤校或同级的学校上限大致是20%,加州的公立学校大致是接近40%。第三类的加州理工则是例外,目前还没看出有上限,虽然已经达到了50%。
四,加州废除AA没有亚裔预料的效果
图7 加州大学伯克利、洛杉矶、圣地亚哥和尔湾分校废除AA前后各族裔新生录取走向
上图是209号提案通过的前后几年的数据。因为是96年11月通过的,97年新生录取时提案才生效。用放大镜看,U.C.Berkekey和U.C.L.A.亚裔的录取比例是连续两年往上走,U.C.San Diego是先跌了一年才开始上升,而U.C.Irvine则是从97年开始下降。关键是,如果看总趋势,,即看图4、图5,可以说97年不体现任何转折。
一般认为,亚裔孩子的玻璃天花板是AA造成的,所以废除AA,会给亚裔孩子进入一流大学带来极大的益处。但是,如果加州96年废除AA的209号提案是个实验田的话,我们看不出这样的效果,至少是没有长期的效果。
加州大学中也没有看出废除AA对黑人和西班牙裔对录取比例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五,有两种AA,公开的和隐形的
现在美国绝大多数大学都是实行AA的,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是公开的AA。
在加州,公立大学实行AA是非法的,所以公开地讲,是没有AA的。但如果比较第二类(加州公立大学)和第三类(纯粹以成绩论英雄的加州理工大学),不难发现其实第二类也还是有一定程度AA的作用,而本篇前面U.C.L.A.2008年新生录取数据的分析报告更是证实了这样的猜测。值得特别指出的是,U.C.L.A.2008的数据已经是考虑到学生总体素质,而不是仅仅看学习成绩。
六,不是所有学校都是用一个模型招生的
在每一个分类里仔细比较的话,不难发现总是有个别异类。比如第一类的普林斯顿大学,其亚裔增长的趋势起先是明显慢于其他藤校,但其后期增长却又远快于其他学校,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是,普林斯顿亚裔的比例竟然是同类学校中最高的。第二类里,圣地亚哥分院的情形也与其他加州大学分院有较大的不同。上面这样的不同,只能理解为学校各自政策的不同,而这里面的差异也许就说明了各个学校对AA的实行程度的不同,或换一种说法,每个学校自己的政策控制对招生结果有极大影响。
参考文件:
[1] http://uclaunfair.org/pdf/marereport.pdf
[2]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7/08/24/us/affirmative-action.html?_r=2
[3] 北亚裔指华裔、日裔、韩裔和印度/巴基斯坦裔
[4] 南亚裔指菲律宾,越南,太平洋岛民(包括密克罗尼西亚及玻里尼西亚人)和其他亚裔(不包括中东)
[5]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nk/wp/2016/11/19/the-real-secret-to-asian-american-success-was-not-education/?from=singlemessage&utm_term=.3938f7837f80
[6] http://ftp.iza.org/dp6639.pdf
[7] https://www.nytimes.com/2018/03/09/opinion/sunday/longevity-pritikin-atkins.html
作者:溪边愚人
本文首发于“美国华人”公众号(ChineseAmeric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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