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与理智的纠结：种族主义，移民政策和在美华人的微信世界
美国华人
第1278篇文章
在美华人的微信世界，有人称之为“虚拟中国城”，聚集了一个有代表性的群体——来自中国大陆的第一代移民，他们自认为和中国城出来的华人非常不一样。本文中，华裔学者深度探讨这个群体对种族主义的认识，和对移民政策的误解与迷思。
正文共：3285字
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撰文：OiYan Poon
翻译：溪边愚人
按下采访录音键之前，我问斯坦还有什么问题，他略带狡猾地说：“有。我能从你的名字和你说话的口气看出来，你可能是‘中国城华人’。我说得对吗？”
我震惊又好奇：“‘中国城华人’是怎样的？”
似乎为了显示他高我一等，斯坦这样解释：“你懂我意思的......你可能有家人在餐馆和车衣厂工作......低层次移民。我们这一代中国移民与你们是不同的。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我们不吃救济。你们那一代中国移民依赖政府救助，坏了我们中国人在美国的名声。”
我忽然感到一股无名火往上涌。但为了不影响工作，我把火压了下去。缓缓地喝了一大口拿铁咖啡，做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我不动声色地说：“我妈妈是服装厂工人，我的家人大多都在餐馆工作......也有在赌场做的。我的祖父母住在波士顿中国城，所以我们的确属于中国城。我的家庭中是有人享受了公共福利。但我，像你一样，也有博士学位。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依然在坏笑的斯坦说：“好奇而已。” 随后，我们就开始了录音访谈。
每当我对美国华人种族政治的理解产生困惑时，我经常会回想起与斯坦的这一段对话。从对平权法案和亚裔美国人的研究中，我得知，大部分反对平权法案和族裔细分的领导人都像我一样，是美国华人。也像我一样，大多数在美国有着长期历史的亚裔社区组织，都对这新一波保守派华人在SCA-5、梁彼得（Peter Liang）案、反种族细分和反对庇护政策方面的反应猝不及防。
我对华裔激进保守派的无知，在我的另外一次采访中更是暴露无遗。当时，一位被采访者解释说，他反对平权法案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在美华人“像犹太人一样成为白人”，同时又维持自己的族裔身份。他知道白人至上使美国产生了种族次序，而身处白人地位是有直接物质利益的。持这样观点的美国华人不是去反对白人至上的体系，恰恰相反，是要强化这样的种族等级，然后自己也攀附上去，获得白人地位的特权。美国所倡导的向上流动，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在社会秩序中变白，变优越，同时又保持了中国人这样的身份。
在我所做的36个访谈中，每一位受访者都亲身经历或见证过对亚裔或其它族裔的种族歧视。其中大多数人（36人中的30位）对平权法案运作方式的理解是不太确切、甚至错误的。无论是平权法案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存在这个问题。反对平权法案的受访者大多是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是在1990年通过的“移民法”增加了受过教育的、专业移民的签证额度之后抵达美国的。许多1990年之后来的移民，在其母国就拥有社会经济层面的优势，来了（美国）之后，他们又重新（在美国）获得了这样的优势。然而，他们并不真正了解种族和种族主义。定居于中产社区，同事大多是白人，社交圈又局限于中国移民，他们基本上就是生活在种族隔离的环境中，与非华裔的有色人种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他们中有的人接纳了极具危害的只顾及华人利益的族裔民族主义。虽然受访者中有几位在观念上歧视西班牙裔和黑人，也有受访者对亚裔美国人表达了负面看法。而有一位受访者则确信，他女儿没能进入一所精英大学，就是因为该校“录取了不合格的学生，比如我女儿的越南朋友。”
然后，2011年出现了微信——一个在海外华人中迅速流行起来的社交媒体。微信目前拥有十亿多用户。某些政治组织者利用微信传播假新闻，在中国移民中发展族裔民族主义势力。2013年（中国人）成功抗议Jimmy Kimmel，微信起了很大作用，证明这是一个组织中国移民的有效工具。自那时起，中国移民中的保守派就（以此）操纵着焦虑且带偏见的种族情绪，鼓动中国移民与白人至上主义保持一致。
RAISE法案作者参议员Tom Cotton（左一），参议员David Perdue（右一）和特朗普总统在白宫。（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如果共和党人通过了RAISE法案——这将大大减少家庭团聚，去除多样性抽签，限制难民安置，增加专业人士的签证——这可能会导致亚裔美国人口增长放缓，却未必会影响到来自中国等国家的特权阶层移民人口的增长。如果听之任之，不做任何改变，保守派在微信上的影响力，将会继续为白人至上主义召集新中国移民。
UCA的“青年计划”参加者。（图片来自：UCA）
不过，我依然抱有希望。2016年，在我完成了所有的采访之后，我参加了UCA（United Chinese Americans，美国华人联合会）的一个大会，帮助他们组织一个有关精英大学录取和平权法案的专题研讨。尽管大部分参加的人是对平权法案持怀疑态度，甚至是强烈反对的，我还是主持了一个以证据为基础的互动讨论来展示事实。说服别人来支持平权法案并不是我的目标。我只希望参与者了解事实。之后，一位与会者告诉我：“在本次研讨会之前，我是反对平权法案的，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平权法案的内容。我现在已经支持这个政策了。” 当其他几个人也分享了同样的感触后，我震惊了。我也遇到了在微信世界致力于社会公正的中国移民，他们希望与其他亚裔美国人合作，在微信世界内开展种族主义和公共政策的教育。中国移民需要信息和对话。
像我这样的人——第二代或第三代移民——不太可能在微信世界中有大的影响。然而，微信世界中的政治对话不仅活跃，而且影响范围越来越大，所以我们必须也参与其中。我们可以携手微信群里的意见领袖，使自己更好地了解平权法案和族裔细分，以达到支持并参与代际对话和政治教育的目的。
假新闻在微信上引发与族裔相关的焦虑，因而在心灵情感上俘获了中国移民。而对平权法案、细分及其它与族裔相关的公正的倡导，都是产生于数据和逻辑的基础上的——作用于头脑，是理智的作用。要有效地争取有变革意义的种族正义，中国移民需要重新理顺情绪与理智的关系。
作者简介
作者：OiYan Poon
翻译：溪边愚人
原文标题：Reconnecting Heart and Head: Racism, Immigration Policy, WeChat, and Chinese Americans
原文地址：http://reappropriate.co/2018/05/reconnecting-heart-and-head-racism-immigration-policy-wechat-and-chinese-americans/
（译者注：译文对原文略有删节）
本文经作者授权“美国华人传媒”翻译发表于《美国华人》公众号（微信ID: ChineseAmeric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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