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然一新的旧金山：APEC峰会与中美元首会晤前瞻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2023年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将在11月15日至16日于旧金山召开。近日，旧金山忙于驱离街头流浪人士，引发国际社会围观。

11月8日，APEC峰会前，旧金山街头的流浪者。

图源：San Francisco Chronicle

旧金山应急管理部 (SFDEM) 表示，希望在APEC来临前向世界展示“最好的一面”，并承诺保证流浪者的人身安全与基础保障。而随着过去数月中美间各种交流与缓和信号，以及中美最终成功“通往旧金山”，在各方的紧张筹备中，本届APEC峰会更是备受瞩目。

APEC峰会前，旧金山街头的流浪者搬离相关区域。

图源：CBS

01

“青萍之末”

——高层互访与合作迹象

11月10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宣布：应美国总统邀请，中国国家元首将于11月14日至17日赴美国旧金山举行中美元首会晤，同时应邀出席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这是继2022年在G20峰会以来，中美元首的首次会晤，经过全球局势动荡多变、中美双边关系面临严峻挑战的一年，这场会晤在全球舆论场引发强烈关注。

“风起于青萍之末”，对于这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产生的重大解冻，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已然展现出诸多“双向”的积极信号。11月7日，在2023年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峰会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称本次领导峰会重点将是中美关系与双边对话，双方元首将在会议期间举行会晤。11月8日，白宫官员又表示，中美已就安排两国元首在本月晚些时候举行会晤达成了基本协议。不过，最近几月，中美之间高层互访频频，而各种信号也显现中美有意缓和关系，引发乐观情绪。

6月，布林肯访华。

图源：路透社

美国方面，在5月中共中央外事办主任王毅与美国安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于奥地利会晤后；6月，国务卿布林肯访华，中美双方互相重申各自原则与底线，并同意保持高层交往与对话渠道，并同意将中美关系重新拉回两国元首巴厘岛会晤的议程框架中；7月，财长耶伦访华，“努力使中美关系更加稳固的基础上，再向前迈出一步”，尽管没有取得重大突破，但中美同意建立“更灵活高效的沟通机制”；8月，商务部长雷蒙多访华，仍以中美沟通机制为重点，双方宣布建立数个新沟通机制，中美经贸工作组也随后成立；9月，沙利文与王毅再度会面，中国国家副主席韩正则与布林肯在纽约联大期间会面；10月，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Chuck Schumer）率美国国会参议院代表团访华，得到中国国家元首的会见。此外，经贸界以特斯拉CEO马斯克、苹果CEO库克为代表，他们也于今年访华，均为三年多来首次到访中国；10月25日，美中全国贸易委员会年度颁奖晚宴，得到了中美两国元首的贺信；11月6日，美国农业部 (USDA) 在上海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 (CIIE) 上揭晓首个展馆，更成为进博会创立以来，美国派出的最高规格代表团。

7月，耶伦访华。

图源：新华社

中国方面，10月26日至28日，王毅应布林肯邀请访美，并与拜登总统、布林肯、国安顾问沙利文等官员会晤。据报道，秉持“稳定中美关系”的目标，王毅与美方就地区问题和中美关系进行了“坦诚而富有建设性的讨论”，在与拜登的会晤中，王毅强调中美双方必须负责任地行事，中美必须早日恢复“健康、稳定的关系”。王毅访美被视为中美两国外交联系进一步“恢复”的重要标志，奥巴马政府负责中国事务的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主任瑞安·哈斯(Ryan Hass)表示，王毅的访问将有助于为中美两国元首APEC会晤制定议程，哈斯表示：“恢复外交联系将减少误判的风险，为管理两国关系中的分歧创造空间，并确保中国领导人更清晰了解美国对中美关系的目标和优先事项。” 作为美方高层密集访华后，首位访美的中国高级官员，外媒普遍认为，王毅访美是为了铺路APEC峰会中美元首会晤，不过，也有分析人士称，由于美国大选季迫在眉睫，华盛顿可能不愿向北京提供它所希望的保证。 王毅也在华盛顿称，中美虽都希望稳定和改善中美关系，并努力推动实现旧金山元首会晤，但“通往旧金山”并非一马平川，如果靠“自动驾驶”是办不到的。

10月，王毅访美。

图源：ABC

11月8日，国务院副总理何立峰应耶伦邀请访美，而在6日，耶伦于《华盛顿邮报》发表署名文章，称“美国有办法在与中国竞争的同时与中国合作”，称“中美关系不能仅限于危机管理”——类似地，11月9日，驻美大使谢锋在“香港中美论坛2023”致辞也称：世界正在走出疫情，中美关系也要走出困境。耶伦肯定了7月访华以来，中美之间“深化高层接触方面取得的重大进展”，并称本次与何立峰的会晤，旨在“进一步稳定双边关系”，并“在关键问题上取得进展”。耶伦在文章中还表示，在与何立峰的会晤中，除了发展中国家债务问题、市场公平竞争、国安问题，还期待中美在气候问题上“继续扩大合作”。耶伦在七月访华期间，同时表示希望加强与中国政府在应对气候变化等其他全球性挑战方面进行合作，此举也意在不要让贸易、地缘政治等因素下扩大分歧、加深裂痕，防止因此破坏双边关系。

11月，何立峰与耶伦在旧金山会面。

图源：美联社

中国环境部11月9日表示，中国气候特使解振华与美国总统气候特使约翰·克里之间为期五天的会谈于8日“圆满结束”，取得了“积极成果”，这标志着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温室气体排放国即将达成新协议。克里在社交媒体上也称这次会谈“全面而富有建设性”，并认为会谈共识将为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增添有益基础。中美在气候问题上的合作潜力长期被外界关注，中国于11月8日正式发布了被外界期待已久的甲烷减排行动计划。

11月3日，中国国家元首向第五届中美友城大会致贺信，再度指出“中美关系的基础在民间，力量源泉在人民友好”——今年以来，比尔·盖茨访华、基辛格访华、飞虎队访华时，中方都做出了类似表述，加之官方层面互动频频，颇有乐观之感。尽管如此，中美双方的沟通仍受到诸多因素制约上限，例如美国对华实体清单制裁、“国安”为由的管制、数据科技领域日渐白热的竞争等等，均是在“保持沟通”基础上仍需厘清的议题。

7月，基辛格访华。

图源：外交部

02

各界观点：

“改善沟通”与“减少误解”

10月20日，旧金山街头，一名清洁工正在用高压水枪清洗街道。

图源：彭博社

随着APEC峰会及元首会晤即将到来，可见外方踌躇以待的谨慎乐观情绪：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中国研究中心主任裘德·布兰切特（Jude Blanchette）表示，中美双方元首正有意管控双方、分歧降低冲突烈度，“（中美元首会晤）是试图进行深入对话” 。美联社称，中美元首会谈预期将于下周举行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期间举行——这是两国最高领导人在充斥着紧张局势的一年来的首次会晤，“（中美元首会晤）是尝试开展深入对话，双方向彼此传达己方担忧，更重要的是，这次会晤将为中美进一步进行建设性工作打开空间。”但美联社援引一位消息人士的信息，白宫方面预估此次会晤不会使两国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双方或许能够在会晤后发表一些适度得体的声明，但中美之前的根本分歧将不会出现变化。该智库的林邦妮（Bonny Lin）则认为，中美两国都没有元首会晤会改变或重置中美关系的预期，“相反，这次会晤将讨论管理和稳定双边关系，改善沟通，在误解发生前减少误解。”

10月，飞虎队老兵访华。

图源：美联社

对于中美双方分歧能否弥合、关系弥补的增量空间还有多大，海外媒体依然普遍表达了谨慎预期。美联社援引一位消息人士的信息，白宫方面预估此次会晤不会使两国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双方或许能够在会晤后发表一些适度得体的声明，但中美之前的根本分歧将不会出现变化。南华早报认为，由于中方在预期会晤前的一周未正式确认中方元首参会的消息，使得双方都淡化了会晤预期；同时由于此前一年双方“不愉快的相处经历”，双边互信仍处于较低水平，尽管最近进行了积极的高层接触，但预计APEC会议的“可交付成果充其量只是适度的”。 

本届旧金山APEC峰会口号是“创新、永续、包容”，会议主题为“打造强韧、永续未来”。然而在国际事务观察家看来，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关切似乎难以与该峰会的口号和主题对应。“美国的战略非常注重与中国的经济竞争”，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亚洲事务副主任尼古拉斯·塞切尼（Nicholas Szechenyi）评价，“美国似乎很难令人信服地强调包容性、相互联系这些概念，美国在印太地区经济战略的主要驱动力不是经济合作，而是经济竞争。”

11月8日，国家副主席韩正出席在新加坡举行的第六届创新经济论坛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

图源：新华社

中美间的大国博弈是为无可争议的国际新常态，然而对此的定性空间仍然尚有转圜。11月8日，国家副主席韩正出席在新加坡举行的创新经济论坛时指出，最近中美之间开展的一些重要高层接触，提升了国际社会对未来中美关系改善的正面预期。中方始终按照中国国家元首提出的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三原则看待和处理中美关系。我们愿与美方加强各层次的沟通、对话，推进互利合作，妥善管控分歧，合力应对全球性挑战 。  

旧金山APEC峰会海报。

图源：APEC2023

03

瞩望与期冀：

止跌企稳，管控分歧

中美元首会晤成行落地以本次APEC峰会为契机，同样本次APEC会议是在亚太地区大国地缘政治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举行。中美元首会晤与APEC会议会期交叉，也使得本次会晤始终被寄寓厚望，双方能否对诸多议题达成重要共识，在管控化解分歧矛盾上取得一定进展，对于本次会议的议程推进起到较强影响，对于稳定亚太区域合作乃至全球治理形势具有重要作用。

本次APEC会议的议题与2020年APEC会议制定的《2040年布特拉加亚愿景》（《2040愿景》）保持一致，仍关注区域合作、可持续发展、数字化技术等。虽然会期期间各国的议程和关切各不相同，但依据《2040愿景》仍可以找到“最大公约数”。尤其在国际合作多边机制效能遭到挑战的当下，APEC对于搭建沟通平台，助益各国和诸多利益相关方找准共识、增进互动起到了积极作用。

但不可否认，考虑到当前国际形势，APEC仍面临诸多挑战。“眼下，地缘政治竞争激烈，一些大国将部分议题‘安全化’，APEC眼下的最大挑战就是防止部分大国把APEC这一平台政治化、武器化。”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朱杰进教授在接受《新民晚报》采访时说，“此外，APEC内部的主张和方案也面临一定程度的协调难题。”

双方就本次会晤对于中美关系取得根本好转持审慎预期，但管控竞争和双边关系止跌企稳将是共同的利益关切。目前中美元首会晤的行程与议程尚未公布，但过去一段时间两国高层的密集互动也为此次会晤奠定基础、提供内容。

会晤议程预计将有一份长长的议题清单，包括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管控药物、军备限制以及恢复两军沟通，经贸和技术领域仍将是双方会谈的着力点。援引《南华早报》消息，据一名中方高级官员消息，中国国家元首预计将在会晤出席由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National Committee on US-China Relations）和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US-China Business Council）举办的欢迎晚宴，届时将与美国商界领袖共进晚餐。

彭博社称，该活动已经吸引大量APEC参会公司的高管，组织方表示门票需求量极大。然而现实角度来看，华盛顿仍不太可能根本修正其在贸易、高科技管控等方面的高压立场，双方激烈争议的涉核、涉台等议题仍将有交锋。华盛顿中美研究所（Institute for China-America Studies）高级政策专家苏拉布·古普塔（Sourabh Gupta）表示，密集的外交接触是一个可喜的进展，双方都希望将其视为中美元首会晤的成功成果，“在某种程度上，双方元首会晤时必须推动之前的这些’进展’带来’进步’。这意味着双方会晤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不仅仅是一篇新闻稿，更是双方取得实质成就的清单。”

历经今年年初的系列突发状况，中美关系虽遇波动但逐步回稳，高层互访重启，各层级的往来逐回正轨。尽管仍存分歧，但如今中美的沟通渠道较年初更为稳定而深入，护栏之内，更有进一步开拓的可能。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如何在竞争中促进共识、管控分歧、达成合作，更好把握共同利益，处理并应对新时代的诸多全球性风险挑战，考验着中美这一全世界最重要的双边关系的韧性。

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依然大于双方的分歧矛盾，两国各自的成功对彼此更是机遇。“重返巴厘岛”逐渐成为现实，中美最终成功“通往旧金山”。期待中美双方稳定战略互信预期，营造有利氛围，扩大共识空间，在会见取得建设性的进展，保持止跌企稳的前进势头，尽快重回健康稳定的发展轨道，凝聚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国际合力。

2022年11月14日，中美两国元首在巴厘岛会晤。

图源：新华社

参考文献

https://www.cnbc.com/2023/11/06/yellen-to-host-chinas-he-lifeng-for-talks-ahead-of-apec-.html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2023/11/06/china-relationship-good-american-economy/

https://www.scmp.com/economy/china-economy/article/3240533/china-vice-premier-he-lifeng-visit-us-week-ties-shine-shanghai-expo

https://www.dw.com/zh/%E4%B8%AD%E7%BE%8E%E9%97%9C%E4%BF%82%E8%A7%A3%E5%87%8D%E6%B2%99%E5%88%A9%E6%96%87%E8%88%87%E7%8E%8B%E6%AF%85%E5%9D%A6%E7%8E%87%E9%95%B7%E8%AB%878%E5%B0%8F%E6%99%82/a-65597495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diplomacy/article/3240944/us-china-climate-talks-yield-positive-results-ahead-cop28-and-possible-xi-biden-meeting

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chinas-top-diplomat-visit-washington-step-biden-xi-meeting-rcna119154

https://www.scmp.com/business/article/3240807/china-releases-action-plan-reduce-methane-emissions-ahead-cop28-climate-summit?module=inline&pgtype=article

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senators-hope-meet-***-china-trip-rcna118945

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chinas-top-diplomat-visit-washington-step-biden-xi-meeting-rcna119154

https://www.nytimes.com/2023/10/27/us/politics/biden-china-diplomat-visit.html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3/10/24/chinas-wang-yi-to-pay-rare-visit-to-us-as-two-countries-try-to-repair-ties

https://californiaglobe.com/fr/white-house-announces-president-biden-china-president-xi-jinping-to-meet-in-san-francisco/

https://www.cnn.com/2023/11/08/business/china-us-ties-biden-*-meeting-intl-hnk/index.html

https://english.kyodonews.net/news/2023/11/20cdc0cc9fc3-us-china-in-basic-agreement-to-hold-summit-white-house-official.html

https://www.kron4.com/news/apec-sf-2023/will-there-be-a-homeless-sweep-before-apec/

https://m.163.com/dy/article/IJ700ESN0512DU6N.html?spss=adap_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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