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APEC2023峰会后记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前言

亚太经合组织第30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11月17日在美国旧金山市莫斯科尼中心闭幕。会议发表了《金门宣言》，强调亚太经合组织必须利用技术和经济进步，继续释放本地区的巨大潜力和活力，促进经济增长，应对包括气候变化在内的所有环境挑战。《金门宣言》提到了30年前的1993年在美国西雅图举办的首次APEC峰会首开先河，帮助亚太地区区域协作和发展迈上新台阶。

30年过去，APEC合作框架的地缘背景和基本盘已然“换了人间”，地缘经济的乐观预期与日益显著的地缘政治竞争并举，APEC(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中的字母C，或许已从“合作”（Cooperation）转而呈现为“竞争”（Competition）。在新形势下，如何管控竞争分歧、增进默契共识，共同应对关乎亚太乃至全球利益的风险挑战，推动《金门宣言》和“旧金山愿景”落实落地、行稳致远，考验着亚太各国的政治智慧，也要求我们将本次APEC的会议成果投诸更长远的时序经纬中考察峰会所达成的成果、所表达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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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景与共识

——APEC2023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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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气候危机、促进可持续发展

在地缘政治局势、经贸摩擦和技术争端的当下，各国或分歧渐深、矛盾日显。但就本次APEC峰会而言，应对气候变化似乎成为了各国领导人在峰会期间愿意携手讨论的少数话题之一。

在APEC峰会之前，与会国家中最重要的中美两国已然在先期的磋商和元首会晤中同意通力合作，共同应对气候危机，恢复气候合作工作组。中美领导人均表示，世界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应共同努力应对气候变化。在11月17日的峰会上，与会的14国领导人达成了共同协议。致力于建设“清洁、绿色”的经济发展模式。除了国家领导人，对于参加APEC的企业高管而言，气候和可持续增长也是重要话题。波音公司首席可持续发展官克里斯·雷蒙德(Chris Raymond) 表示：“波音要力争在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全行业也将围绕这一点展开行动。”APEC会议期间，波音公司的领导层来到旧金山积极促进APEC国家使用可持续航空燃料,并向会方展示了其子公司 Wisk 开发的自动驾驶电动飞机的样板案例。

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会场。

来源：美联社。

2

人工智能合作与全球监管

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领域有可能重塑世界秩序，毫不奇怪地成为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各国和商界领袖讨论的关键话题之一。美国总统同中方领导人在周三的一次会议上同意建立人工智能政府间对话。来自微软、OpenAI、谷歌和 Meta 的高管都是在峰会上就人工智能发表演讲的科技领袖。许多人对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协议持积极态度。谷歌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 (Sundar Pichai) 表示：“如果中美两国不就人工智能等问题进行深入对话，就不可能取得长期进展。”皮查伊补充说，人工智能等技术运用不存在“单方面的安全”，各国在人工智能运用上休戚与共，一个国家出现问题终将影响到所有国家。

与此同时，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在当地时间11月16日的APEC首席执行官峰会小组会上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奥特曼呼吁必须在国际层面就监管人工智能达成某种协议或机制，并敦促建立起人工智能的全球监管框架。

谷歌CEO桑达尔·皮查伊 (Sundar Pichai) 参加 11 月 16 日亚太经合组织首席执行官峰会期间题为“创新赋能”的讨论。

来源：美联社。

02

领袖们在APEC

——领导人双边会晤概览

1

中日会晤：经济优先，分歧仍在

当地时间11月16日下午，中日双方领导人在旧金山举行会晤，本次会晤也是中日关系紧张、分歧渐大的一年来的首次。在经过会晤前夕中日高级别外交官员的多轮磋商，此次中日领导人会晤的重点落在了经济议题上，并在会晤之后达成了一些共识。中日领导人确认恢复在2019年中断的中日经济高层对话，同时双方都积极评价刚成立的中日出口管制对话机制，该对话机制协议在11月14日达成，针对半导体原材料和石墨（电动汽车电池的关键材料）重要矿产的出口关之。《日经新闻》认为，此举有利于扩大日资企业对华投资，并对于经济有进一步的连锁反应。

然而，中日双方在一些更棘手的议题上陷入僵局。日本《读卖新闻》认为，中日领导人重申致力于促进“互利战略关系”……但“核污染水”议题与水产品禁运等分歧仍然无法弥合。此举也意在重申立场但并非此次会晤的重点，会晤之后的公报中中日双方都同意该问题交给专家和专业机构寻求解决方案，以此避免在该问题上爆发正面冲突，分散注意。在安全方面，双方基本重申了各自在东海和台湾议题上的一贯立场。中方领导人表示重大原则问题关乎两国关系政治基础，日方必须恪守信义，确保中日关系的基础不受损、不动摇。日方领导人着重表达了对中日在钓鱼岛问题上的矛盾的担忧。

当地时间11月16日下午，中日领导人举行会晤。

来源：新华社。

而据日本外务省消息，本次日方赴APEC的目标如下：

第一，气候危机是全球共同挑战，也是威胁民生的紧迫事态。必须在全球范围内努力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并考虑到每个经济体的能源状况不同，通过多样化和现实的途径促进能源转型。日本将于下月主办“亚洲零排放共同体（AZEC）”首次峰会，提出加速亚洲国家脱碳，将推动亚洲实现能源转型、脱碳和碳中和-太平洋地区。

第二，关键矿产是推动整个APEC地区向清洁能源转型所必需的，但对特定国家的过度依赖已经明显，中长期供需平衡可能偏紧。所有经济体必须共同努力建立供应链，以实现关键矿物（包括回收矿物）的稳定供应，因此与APEC内外的合作伙伴、私营部门的合作，对于增强供应链的弹性至关重要。

第三，国际社会应共同努力保护生物多样性和自然资源，日方称，这方面的挑战正变得越来越严峻。日本希望与各方合作，在三个月后举行的第 13 届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之前，使一项针对IUU（非法、不报告和不管制）捕捞问题的渔业补贴协议生效。今年2月，日本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向渔业补贴协定信托基金捐款的国家，以帮助发展中国家建设渔业资源管理能力。日本希望各方共同确保太平洋的可持续发展。

岸田首相最后表示，日本将通过这些努力为亚太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并将继续与APEC内外经济体密切合作，以实现“人类尊严”受到保护的世界。

中日APEC会晤期间交谈的主要议题。

来源：读卖新闻。

总体而言，如在前一天中美领袖会晤的氛围一样，本次中日领导人会晤的预期是相对和缓、可遇见的。据《日经新闻》援引日本外务省一名高级别官员的评论：“鉴于双方国情体制不同，本次会晤最重要的是双方领导人传递彼此的想法”。目前而言，东京仍在积极与北京寻求更多对话机会，积极推动计划在本月举行的中日韩三方外长会议和预计很快举行的中日韩三方领导人峰会。然而就日本而言，执政的岸田内阁面临着支持率下滑、经济乏力等内部挑战。在这一背景下，尽管外交沟通是中日双方都积极推动的事项，但是实际的中日双边乃至多边对话能否带来符合双方战略利益的切实成果尚不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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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韩、美日韩：脚步渐一

韩国总统尹锡悦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当地时间11月17日在美国旧金山的斯坦福大学举行座谈会，双方就两国氢能领域合作达成协议。座谈会由美国前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Condoleezza Rice）主持，主题为“韩日、韩美日尖端技术合作”。尹锡悦在开场白中提议三国将在尖端技术、人工智能（AI）和数字治理建设、减排及清洁能源转型等领域进一步深化合作，共同发挥领导力。日韩在氢能合作方面找到了深化技术合作的落足也是应有之义，韩国在氢燃料汽车和氢能应用上具有较强技术优势，日本则在氢能相关领域掌握全球最多的技术专利，但是两国都面临清洁能源产能不足的问题。韩国总统室表示，韩日两国在民营企业的主导下着手开展第三国共同生产等合作项目，并在高效技术等领域的合作潜力巨大。

国总统尹锡悦（左）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右）借出席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之机举行座谈会。中间是美国前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

来源：韩联社。

本轮座谈以及合作的达成，也被视为美日韩领导人在今年8月的戴维营峰会精神的延续：三国同意推动三边合作升级为“全面合作机制” 。在11月16日APEC峰会召开之际，美日韩三国领导人在旧金山亦另行会晤，这也是继8月18日的戴维营峰会后后，时隔3个月的又一次会晤。而三国领导人还于5月21日借日本广岛七国集团（G7）峰会之机进行了2分钟的简短照面，如此算来过去一年也可谓美日韩的“外交大年”。

除去在外交和技术领域的互动，APEC会议期间及其后，韩日在军事领域互动紧密。据韩国防卫事业厅17日消息，韩美最终签署了旨在优先迅速提供武器体系等军工资源的双边供应安全协议（SOSA）。供应安全协议是美国国防部与美国盟友所签署的旨在迅速供应军工资源的协议。当对方国家提出请求时，美方将向盟友优先提供列入协议的武器。由此，韩国成为与美国签署供应安全协议的第16个国家，此举有利于韩国打造更稳定的军工产业供应链，助力韩企进军美国市场。

据韩联社消息，韩国海军参谋总长梁龙模10月24日造访在釜山作战基地停靠的美国海军“卡尔·文森”号核动力航母，并会见美国海军作战部长莉萨·弗兰凯蒂。这也是美国航母时隔约一个月再次访韩。10月12日，“罗纳德·里根”号核动力航母(CVN-76)曾停靠釜山港。弗兰凯蒂前一天到访韩国。梁龙模向其表示，韩美海军之间的合作为两国协作树立了典范。两军应该基于其间积累的深厚纽带关系更紧密合作，进一步增强韩美协防力量。

03

瞩望前景

——旧金山愿景能否“强韧和可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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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贸与市场准入

《金门宣言》中强调各国一致同意对世贸组织（WHO）进行必要的改革，以改善其所有职能，包括进行讨论，以期在2024年之前建立一个可供所有成员使用的全面且运转良好的解决争端体系。11月19日，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审查批准万事网联提交的银行卡清算机构开业申请。此前的11月17日，央行向万事网联核发了银行卡清算业务许可证。

万事网联是国际卡组织巨头万事达卡（Mastercard）与网联清算有限公司在中国合资成立的公司。其获银行卡清算业务许可，意味着万事达卡正式以人民币清算机构的身份进入中国大陆。万事网联成为继美国运通之后，第二家正式进入中国人民币银行卡清算市场的国际卡组织巨头。《华尔街日报》认为，这一举动和中美元首会晤有所联系，当时中方领导人与美国商界高管共进了晚餐，释放缓解两国紧张关系的信号。此外，据财新网消息，以外商独资身份提交申请的另一卡组织巨头VISA仍在等待央行的批准。值得注意的是，中美元首会晤、中国进一步放宽对结算业务的限制和设立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三项大事基本同步进行，这也意味着对于外商投资释放出强烈信号。

北卡罗来纳州众议员帕特里克·麦克亨利（Patrick McHenry）回答记者提问。

来源：纽约时报。

11月29日，彭博社引述知情人士报道，美国众议院准备放弃利用年度国防政策法案来收紧对中国科技投资进行管制。知情人士透露，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麦克亨利有效地阻止了一项针对中国投资的条款，这条款要求企业须知会美国政府有关在中国等受关注国家进行的特定投资。在今年8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行政命令，限制美国企业投资中国半导体和微电子和人工智能等领域。这也被纳入年度国防政策法案中，并得到了参议院压倒性多数通过，但当时该政策法案在众议院遭到了麦克亨利的强烈反对。麦克亨利一直以来反对宽泛限制外商投资，主张限制面应被缩小为具体的公司。麦克亨利是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籍众议员，在众议院中极有影响力，同时还担任制定国防政策法案的会议委员会的委员。

肯塔基州共和党籍众议员巴尔说：“我不会说此条款已被拦下了，但麦克亨利主席的立场非常坚定，而我支持这个立场。“麦克亨利此举也使得国防政策法案中其他对中国具有针对性的金融投资限制面临撤销。除非麦克亨利改变想法或者遭到了众议院议长约翰逊的否决，国防政策法案中有关对华投资限制的条款都将走到绝路，这也意味着拜登政府若想继续限制对华投资必须自行制定限制政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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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以冲突与俄乌冲突

据路透社报道，与会成员在参加会议时已就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存在分歧，至闭幕时仍没有解决。由发展中国家组成的金砖国家集团——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周二就加沙战争举行了一次线上峰会，阐述了对这场冲突的不同立场。《纽约时报》认为，这些国家的立场，一些新兴力量对于仿效美国支持以色列的不情愿。金砖国家周二发表联合声明，呼吁释放所有被非法关押的平民，并实行人道主义休战，以停止敌对行动，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签署了该声明，该声明称：“我们谴责任何形式的、强行将巴勒斯坦人驱逐出自己土地的行为。”

南非约翰内斯堡桑顿会议中心前为金砖峰会做准备。

图源：AFP

但该声明掩盖了金砖国家成员之间立场的微妙分歧。南非对以色列的批评比中国、巴西和俄罗斯更强烈，而印度则采取了更为安静的态度。中方领导人在会议上发表讲话，呼吁停火并结束以色列对加沙人民的集体惩罚。中方还表示，国际社会应采取措施阻止战争蔓延。俄罗斯总统普京也在讲话中呼吁停火，他表示金砖国家以及该地区国家可以在寻求政治解决冲突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10月7日哈马斯发动袭击，造成约1,200人死亡，其中大多数是平民，之后莫斯科对以色列表示了沉默；直到多日后，普京才致电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表达哀悼。峰会东道主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也表示，以色列在战争中的行为违反了国际法，并重申了他对以色列政府的强烈批评，尽管他表示金砖国家可以帮助解决冲突。“以色列通过非法使用武力对巴勒斯坦平民进行集体惩罚是一种战争罪，”他说。“故意拒绝向加沙居民提供药品、燃料、食物和水，无异于种族灭绝。”上周，南非将以色列诉至国际刑事法院。本周，以色列召回驻南非大使，而南非议会投票决定关闭以色列大使馆。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没有在会上发表讲话，目前尚不清楚这是否反映了该国对加沙战争立场的转变。

10月7日袭击事件发生后不久，莫迪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表示，印度“与以色列站在一起”。上个月末，印度还对一项呼吁加沙人道主义停火的联合国大会决议投了弃权票，理由是该决议并未谴责哈马斯。巴西总统卢拉则称这场战争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但避免像过去那样使用“种族灭绝”一词。他说，哈马斯的恐怖袭击虽然“野蛮”，但并不能成为“对平民不分青红皂白和不成比例地使用武力”的理由。“无辜者为战争的疯狂付出了代价，特别是妇女、儿童和老人，”他说。

本次APEC峰会虽然让一些大国关系颇有缓和，但更多则体现了国际力量对传统与新兴议题的各自诉求。本已交好的各国借此更深化各自小圈子，而各国对国际议题的诉求分歧乃至互斥，也导致诸多不确定呈现。金砖国家虽日渐展现在国际问题上的参与能力，仍需要协调国家诉求间的分歧，以更好进行合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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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hediplomat.com/2023/11/apec-is-a-major-missed-opportunity-for-new-zealands-new-gover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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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nationthailand.com/thailand/economy/40032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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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srael-Hamas-war/*-calls-for-Gaza-cease-fire-release-of-civilians-at-BRICS-summit

韩日领导人在美共同出席座谈会商定加强氢能合作 | 韩联社 (yna.co.kr)

尹锡悦在APEC峰会上吁各国加强供应链合作 | 韩联社 (yna.co.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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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锡悦APEC峰会讲话：韩国将走在零碳能源前列 | 韩联社 (yna.co.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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