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后抉择：选后演讲与拜登的最后时刻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随着2024年美国大选尘埃落定，2024年11月7日，现任总统拜登在白宫玫瑰园发表选后演讲，承认民主党败选的同时，承诺将全力配合新当选总统特朗普的和平权力交接。然而，在这简短的七分钟讲话背后，隐藏着更深层的政治考量和政策信号。作为民主党四年来的领军人物，拜登不得不面对其政策未能赢得足够选民支持的现实，同时着眼于党内外日益复杂的政治格局。
在这次演讲中，拜登强调了美国制度的稳固性，并呼吁全国上下保持团结，以弥合过去四年因政治分歧而加深的社会裂痕。然而，在这和解的言辞背后，是民主党内部深刻的反思与分裂。哈里斯作为副总统候选人的败选，不仅暴露了民主党未能有效回应选民核心关切的问题，也使党内关于拜登是否应该更早退选的批评声再度高涨。在特朗普即将重返白宫的背景下，拜登及其团队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巩固其政策遗产，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共和党执政，将是决定未来美国政治走向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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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背景与意义：维护民主与政治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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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浪潮的升温与不确定的前景
随着哈里斯大幅度败选，共和党可能拿下总统和参众两院。加上特朗普四年内对党内建制派的清洗，以及之前对最高法院的布局，他可能作为美国历史上最具权势的总统，以旋风之势回归。这使一些民主党支持者既惊恐又愤怒。他们甚至对下届政府的合法性存疑，并誓言采取各种抵抗措施。
记者培根（Perry Bacon Jr.）代表民主党支持者描绘了这样一种想象：特朗普将大规模驱逐移民、施行高关税、解雇大量联邦雇员，甚至动用国民警卫队镇压抗议活动。《纽约时报》编辑部社论《美国做出危险抉择》则呼吁即将进入特朗普政府的公务员应当牢记他们对“宪法的忠诚”，应拒绝执行“可能违反宪法的命令”。社论还鼓励那些“雄心壮志的共和党国会议员”，考虑到这是特朗普最后的一个任期，“追寻一条不同于特朗普反民主”的议程。
自由派媒体《纽约时报》6号刊发编辑部社论，并附上一张黑白的特朗普大头照，呼吁美国各界反抗即将到来的特朗普统治 来源:New York Times
为塑造反特朗普统治的“统一战线”，作者还认为全美各州长、美国社会的各部分甚至是国际社会，都应认识到特朗普的“威胁”。这代表了很多民主党支持者的想法，即使用一切手段抵制即将到来的特朗普政府。
深蓝州加州迅速成为了“反抗中心”，准备与特朗普的联邦政府展开博弈。加州州长纽森（Gavin Newsom）迅速采取行动，宣布将于12月2日召开特别立法会议，应对特朗普上台的风险。州总检察长罗伯·邦塔（Rob Bonta）表示，他的团队已提前两年为应对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制定了法律策略，包括可能的全国性堕胎禁令和“2025项目”（Project 2025）中的联邦机构改革。
邦塔强调，如果特朗普遵守法律，加州不会干预，但如果他试图实施违宪政策，加州已准备好立即提起诉讼。州议会议长罗伯特·里瓦斯（Robert Rivas）承诺加州将继续保护移民，并抵制特朗普的移民大规模驱逐计划。同时，加州还采取措施“特朗普-proof”其气候政策，以防止联邦政府的干预。
于此同时，美国进步派团体迅速展开行动，组织大规模线上会议，为未来四年的政治斗争制定策略。这些活动由“工人家庭党”（Working Families Party）、“MoveOn”和“Indivisible”等100多个组织发起，强调要在地方和州层面上展开斗争，建立政策防线，以抵御特朗普政府可能采取的极端措施。
抗议浪潮也随之袭来，6号深夜，民主党票仓的芝加哥、纽约和费城等城市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示威者高喊口号，如“结束特朗普时代”和“反对白人至上”。芝加哥的抗议由“芝加哥反对种族和政治压迫联盟”主办，抗议者举着标语，呼吁停止对以色列的军事支持以及反对特朗普的“种族主义反动议程”。
抗议者在芝加哥的特朗普大厦前示威，高举巴勒斯坦旗帜 来源：Chicago Trib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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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矢之的：拜登是否需要为败选负责
在反抗特朗普浪潮迭起的同时，一些民主党人开始为败选寻找内部的“替罪羊”。党内许多人认为，拜登直到7月底才退出竞选，使得哈里斯在短短107天内不得不匆忙应对竞选挑战。这导致她缺乏时间来充分准备和与选民沟通，未能有效区分自己与拜登的政策差异。
多位民主党战略家、顾问和议员公开批评拜登的决定，认为他的高龄和低支持率是导致哈里斯失败的主要原因。包括奥巴马的前战略家大卫·阿克塞尔罗德（David Axelrod）和参议员塞斯·莫尔顿（Seth Moulton）在内的多位民主党人士表示，如果拜登更早退出，哈里斯可能会有更多时间磨练竞选策略。他们认为，哈里斯没有经历党内初选的考验，因此无法充分磨练她的竞选技巧。她在辩论中表现出色，但在小型活动和媒体采访中却屡次被问倒。
一些民主党人则提出反驳，哈里斯的失败不仅是拜登个人的责任，更是整个民主党在战略上的失误。民主党未能有效回应选民对经济和移民问题的关切，而过于专注于身份政治。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霍华德·迪恩（Howard Dean）和参议员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指出，民主党在基层选举和信息传达方面的失败是导致哈里斯败选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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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不馁，不后悔：拜登的演讲意涵
面对政权交接不稳定的前景和党内的指责，拜登给出了和解的答案。在此次演讲中，拜登不仅承认了选举结果，并承诺将确保权力的和平交接，还传递出他对美国制度的坚定信念。通过此次演讲，拜登意图在逆境中重新树立其政治道德形象，同时为民主党在未来的战略布局提供指引。
首先，拜登在演讲中多次强调美国民主制度的诚信与透明，表明他对选举过程的充分信任。他公开承认特朗普的胜选，并表示将全力配合权力的顺利过渡。这一立场旨在与四年前特朗普拒绝接受败选结果、引发暴力抗议形成鲜明对比。他希望借此向全球传递出美国政府运作依然稳定的信号。
拜登表示，“我们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人民的意志总是会占上风，”他称，“昨天，我与当选总统特朗普通话，祝贺他获胜，并向他保证，我会指示整个政府与他的团队合作，确保权力的和平、有序过渡。这是美国人民应得的。”
11月7日，拜登就2024大选结果发表全国讲话 来源：Foreign Policy
他反复强调“爱国不应只在获胜时”和“邻里间的团结”，呼吁国民在政治分歧中仍能以彼此为同胞。这种呼吁旨在降低过去几年因政治对立所导致的社会紧张局势。通过强调包容与团结，他希望在离任前为美国社会修复裂痕，重塑国家认同。
此外，拜登在演讲中提到“失败并不意味着被打败”，这不仅是对其团队和支持者的鼓励，也是对美国精神的一种重新定义。这种积极进取的态度试图激励民主党支持者，即使在逆境中也要坚持不懈。
在白宫简报会上，新闻秘书卡琳·让-皮埃尔对有关拜登是否后悔没有更早退出竞选，或者是否仍然相信如果他继续参选就能击败特朗普的问题，大多避而不答。拜登的演讲中虽然没有直接回应党内对他未能提前退选的批评，但通过表扬副总统哈里斯的竞选努力，他间接肯定了党内新一代领导层的价值。这表明他希望在卸任前为党内的权力交接创造一个平稳的过渡，同时为未来的民主党竞选奠定基础。
拜登强调其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经济改革等方面的成就，虽然这些成就未能立即为选民所感知，但他希望通过这一演讲为未来的民主党政策提供正当性。他坚信这些政策将在未来几年产生积极影响，显示出他对美国长远发展的信心。
据悉，拜登和特朗普的幕僚正在努力安排两人的会晤，而四年前在特朗普离任、拜登上任时，这一会晤并未发生。拜登的助手表示，拜登将出席特朗普的就职典礼，而当年特朗普在拜登宣誓就职时却拒绝出席，打破了长期以来的传统。
02
政策调整信号：拜登政府的最后冲刺
随着特朗普明年1月上台后可能迅速推翻大多数现行政策，拜登政府希望在这仅剩不多的时间内加速完成政策部署。同时，没有了选举压力的束缚，拜登政府或许将改变一些长期以来的纲领，专注塑造政策遗产。据悉，拜登政府内部目前正在紧急讨论如何保护现有的外交政策。讨论的重点是如何确保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和对极端以色列定居者的制裁等优先事项不会被迅速推翻。然而，官员们普遍认为，除非通过立法，否则难以有效地防止特朗普撤销这些政策。
在乌援助的推进方面，拜登政府正计划在总统任期结束前，迅速拨出剩余的60多亿美元乌克兰军事援助。据内部消息人士透露，这项计划旨在尽快将武器送达乌克兰，以抵御近日得到朝鲜军队助力的俄罗斯进攻。
2024年11月6日（选举日次日），七大工业国集团（G7）发表联合声明，谴责朝鲜向俄罗斯派驻军队 来源：美国驻俄大使馆
拜登已指示国防部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9月访美期间，尽快分配国会批准的剩余资金。这些资金包括4.3亿美元的现有库存和2.1亿美元的国防承包合同。然而，由于武器和设备通常需要数月时间才能交付，这些援助可能在特朗普上任后尚未完全到位，而新总统有可能停止这些运输。
随着选举结束，拜登政府的政策可能会有所调整。长期以来，美国一直限制乌克兰使用美方提供的武器打击俄乌前线以外的目标，这一限制现在可能会放宽。此外，由于不需要考虑选战压力，不再担心油价上涨对国内的影响，美国可能会更愿意允许乌克兰打击俄罗斯的石油基础设施，并对如伊朗和委内瑞拉等石油生产国采取更多制裁措施。
乌克兰民众搬运援助 来源：法新社
拜登在国内政策的重心是加快推进几项重大立法的拨款。在其任期内通过的《美国救援计划》、《两党基础设施法案》、《芯片与科学法案》和《降低通胀法案》涉及超过4万亿美元的投资，拜登团队正努力加快资金的拨付。例如，大部分基础设施项目和芯片法案的资金已经在2024财政年度之前拨付，而《降低通胀法案》的部分资金将延续到未来几年。
拜登政府希望在2025年之前将剩余的基础设施资金（约2880亿美元）和《降低通胀法案》资金（约148亿美元）尽快落实，以防特朗普上台后试图削减这些支出。然而，特朗普及其团队可能会试图取消这些激励措施。然而，由于这些政策在一些红州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约78%的投资流向共和党选区），拜登政府认为，这些政策已经在地方层面获得了支持，使其更难被取消。
环保局（EPA）已在今年4月之前完成了一系列气候法规，以避免受到国会审查法案的撤销威胁。EPA计划在年底前分配约383亿美元的资金用于清洁能源项目，保这些资金在特朗普上任前得到落实。
拜登政府还正在加快司法队伍的提名和任命。拜登已提名259名联邦法官，其中213名已获得参议院确认，包括136名女性和129名有色人种法官。他还任命了首位非裔女性大法官凯坦吉·布朗·杰克逊。这些任命旨在长期影响联邦法院的构成，尽管未来可能面临特朗普政府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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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后部署：民主党如何面向未来
随着2024年总统大选的失利和拜登与哈里斯的退场，使得民主党内部掀起一场反思和重组的浪潮。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主席杰米·哈里森已表示不会连任，党内将在11月19日和20日举行内部领导选举，以确定未来两年的领导层架构。
尽管民主党整体在总统选举中遭遇挫折，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Hakeem Jeffries）成功避免了党内的强烈批评。他的领导得到了普遍认可，因为众议院民主党人在2022年中期选举中表现强劲，这与哈里斯的竞选票数形成鲜明对比。杰弗里斯被视为民主党未来的关键反对派领袖，尤其是在特朗普第二个总统任期内，他有望成为对抗共和党议程的核心人物。
杰弗里斯将在民主党在野时期扮演关键作用 来源:The Hill
民主党众议院核心小组主席彼得·阿吉拉尔（Pete Aguilar）已宣布民主党众议院领导选举的日期。目前预计，杰弗里斯将继续担任众议院少数党领袖，而阿吉拉尔和党鞭凯瑟琳·克拉克（Katherine Clark）也预计将保留各自的领导职位。
目前，民主党在一些关键州的选票统计尚未结束，特别是加利福尼亚和亚利桑那州。如果民主党能够在这些未决选区取胜，将有可能重新夺回众议院控制权。然而，大多数民主党人对赢回多数席位的前景持悲观态度。如果民主党成功赢得众议院控制权，将会出现更多的领导职位空缺，可能导致内部的重新洗牌。例如，加州的萨拉·雅各布斯（Sara Jacobs）和伊利诺伊州的罗宾·凯利（Robin Kelly）都有意竞选民主党核心小组副主席一职。
面对失败，民主党内部开始反思未来的战略方向。一些党内人士主张采取更温和的政策路线，以吸引中间选民。智库Third Way的执行副总裁马特·贝内特（Matt Bennett）认为，民主党应更加务实，以应对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
一些民主党人认为，哈里斯和希拉里·克林顿的失败反映了美国社会和党内对女性候选人的偏见。倡导团体Reproductive Freedom for All的负责人米妮·蒂玛拉贾（Mini Timmaraju）指出，民主党需要正视党内的性别歧视问题，以避免类似失败再次发生。众议员普拉米拉·贾亚帕尔（Pramila Jayapal）则强调，不应屈服于偏见，应该继续为跨性别权利和其他社会公正议题奋斗。
而随着拜登在玫瑰园的演讲划上2024年大选的句号，美国政坛的钟摆再次朝着保守主义方向摆动。然而，这次选举的结果不仅揭示了美国社会深层的分裂，更让民主党必须直面自身的战略失误和内部矛盾。在哈里斯的败选背后，隐藏着选民对经济、移民和文化议题的深切焦虑，这些问题在党内的争论中尚未找到清晰的答案。
对于民主党来说，2024年不仅是一次选举的失败，更是一场价值观和未来道路的抉择。在权力的失落中，党内激进与温和派的分歧愈发明显。如何重塑与基层选民的联系、如何在未来四年内重建政策与信任，将决定民主党能否在2028年重返执政。正如拜登在演讲中所说，“失败并不意味着被打败”，然而要真正实现这一点，民主党必须反思其政策优先级，重新定位其在美国社会中的角色。
未来的挑战是巨大的。特朗普的旋风式回归可能会带来更多的政策变革，进一步加剧美国政治的两极化。而对于民主党来说，这既是一次重新调整战略的机会，也是一次重新定义其政治使命的契机。正如拜登所言，“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击倒，但真正衡量我们品格的，是我们如何迅速站起来。”在这片政治动荡的海洋中，未来四年或许将决定民主党的命运和拜登的历史地位——是涅槃重生，抑或再次沉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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