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闻原创｜网络侵权案件办案要点——从一起普通公民姓名权、肖像权保护案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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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人们在享受互联网带来的方方面面的便利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遭受到来自网络侵权的伤害，尤其是公民个人信息的保护在网络环境下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笔者以自己所办理的一起普通公民人格权纠纷案件为案例，就律师办理网络侵权案件的要点做一分析。

一、案例背景资料

2017年1月，王某与端建刚开始合作经营淘宝店铺“端医生小店”，店铺主要销售配方茶饮，端建刚负责提供茶饮配方和产品技术支持，并许可店铺使用其姓名、肖像和同仁堂医院坐诊专家医生的身份进行宣传。2018年3月，双方解除合作关系。合作关系解除后，“端医生小店”未经端建刚许可，继续在店铺内使用端建刚的姓名、肖像、个人荣誉等资料。2018年3月中旬，端建刚委托律师维权。

二、办案过程

1、接受委托后，本人及时前往公证处对侵权网页做了证据保全公证；

2、完成证据保全公证后，向侵权人发出律师函，要求停止侵权、赔偿损失；

3、律师函未得到对方回复后，向阿里巴巴知识产权保护平台发起投诉，并向淘宝公司寄送律师函，要求平台采取措施制止侵权行为；

4、阿里巴巴知识产权保护平台断开侵权页面链接后，我方以侵权人、淘宝公司为被告提起人格权纠纷诉讼；

5、案件审理过程中，我方申请法院向淘宝公司调取“端医生小店”侵权期间侵权产品的销售记录，确定对方因侵权获得的利益；

6、案件审理期间，持续关注“端医生小店”页面的变化，一旦发现对方有打擦边球的侵权行为，立即截图取证并向法院提交；

7、历经五次开庭拿到胜诉判决，判决结果：被告在其运营的“端医生小店”店铺首页连续15天发布致歉声明；被告赔偿端建刚物质损害赔偿金3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

8、对方上诉后，二审维持原判；

9、二审判决书下来后，对方主动与我方联系，并及时履行了全部判决义务。

图一：一审判决结果

图二：端医生小店发布的致歉声明（电脑版）

图三：端医生小店发布的致歉声明（手机版）

三、办案要点解析

1、及时办理证据保全公证是整个维权过程至关重要的环节。网络侵权具有传播迅速、证据不易留存、痕迹易灭失的特点，侵权人可以随时撤换页面、随意变换侵权方式。因此，固定对方的侵权证据极为重要。

接受委托后，本人立即上网浏览了相关页面，确认侵权页面依然存在，便立刻前往公证处做证据保全公证。我方以录屏加截屏的方式做了证据保全公证，公证书的内容既有浏览侵权网页全部过程的动态录像，又有侵权页面的图片展示，公证处以光盘加截屏打印件的方式将所有证据做了固定。这份厚达397页的公证书，其中有394页是侵权页面的截屏打印，这样细致、严谨的取证工作，为日后诉讼的顺利进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向对方发出律师函，为诉讼做准备。给侵权人发律师函，意图有三点：一是留存我方已向对方要求停止侵权的证据；二是如对方收到律师函后没有停止侵权，诉讼中律师函可作为对方侵权主观恶意大的证据；三是如对方收到律师函后停止侵权，则为下一步和解创造了条件，避免讼累。

本案侵权人在收到律师函后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没有任何停止侵权的意思，随后我们向阿里巴巴知识产权保护平台发起了投诉。同时，我方在诉讼中将律师函作为证据提交，证明我方向对方要求停止侵权、但对方置之不理，其侵权主观恶意大，应当接受法律的制裁。事实证明，法院在确定我方损失赔偿额时，将这份证据作为了衡量对方主观恶意程度的一个因素。

3、向网络服务提供者寄送律师函或发起投诉，这是确定被告、划分责任、最大化委托人利益的必要步骤。《侵权责任法》第36条（网络用户、网络服务提供者利用网络侵害他人民事权益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网络用户利用网络服务实施侵权行为的，被侵权人有权通知网络服务提供者采取删除、屏蔽、断开链接等必要措施。网络服务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未及时采取必要措施的，对损害的扩大部分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网络服务提供者知道网络用户利用其网络服务侵害他人民事权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规定了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责任，网络服务提供者如果接到通知后未采取措施或未及时采取措施，应当承担连带责任。这是被侵权人要求网络服务提供者承担责任的法律依据。律师在提供法律服务时应当关注该条，尽可能全面地将可能承担侵权责任的主体都拉入诉讼中，将委托人获得损失赔偿的利益最大化。

本案中，我方向淘宝公司寄送了律师函，并通过阿里巴巴知识产权保护平台发起了投诉。淘宝公司在收到律师函和投诉后，及时采取了断开链接的措施，这成为淘宝公司在诉讼中不承担责任的依据。同时淘宝公司断开链接的行为也成为我方主张对方未主动停止侵权、其侵权行为系被迫中止、侵权主观恶意大的重要证据。再者，淘宝公司断开链接的日期也是我方确定侵权期间的截止点，而公证书的日期是我方确定侵权期间的起始点，二者的结合形成了我方主张侵权期间的完整证据链。可见，向网络服务提供者发起投诉、寄送律师函，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是维权不可或缺的步骤。

笔者的经验：即便网络服务提供者已经采取措施，建议仍将其列为被告。因为网络服务提供者的参与，有助于法院查清案件事实。笔者在代理本案时将淘宝公司列为被告，淘宝公司的参与，为法院调取“端医生小店”的销售记录提供了便利。

4、多管齐下，破解损失赔偿之困。虽然《侵权责任法》第20条（侵害他人人身权益造成财产损失的，按照被侵权人因此受到的损失赔偿；被侵权人的损失难以确定，侵权人因此获得利益的，按照其获得的利益赔偿；侵权人因此获得的利益难以确定，被侵权人和侵权人就赔偿数额协商不一致，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的，由人民法院根据实际情况确定赔偿数额。）明确规定被侵权人有权按照侵权人因侵权获得的利益主张损失赔偿，但实践中，被侵权人要获得损失赔偿异常困难。

本案第一次开庭前，法官表示，对方的侵权行为已经停止，侵权事实已经不存在，建议我方撤诉。笔者向法官陈述了几点理由：第一，对方的侵权行为是被迫中止，而非主动停止；第二，虽然侵权事实已不存在，但对方曾经侵权，且持续时间达几个月之久；第三，对方侵权期间获利可观；第四，被侵权人与侵权人均从事配方茶饮的销售，侵权人的行为给消费者造成混淆，导致我方店铺销量大受影响，并且丧失了与他人合作的商业机会。

为了尽可能多地帮委托人争取到损失赔偿，我方做了如下工作：（1）申请法院从淘宝公司调取“端医生小店”的销售记录，证明侵权人因侵权获得的利益；（2）将淘宝公司断开链接前后的销售数据做对比，证明端建刚的姓名、肖像对“端医生小店”销售额的影响，说明端建刚的姓名、肖像具有较大的商业价值；（3）先后递交了四份代理意见，每份代理意见均从不同角度阐述我方观点，并重点强调两点：第一，进入诉讼程序后，对方仍绞尽脑汁用“同仁堂坐诊专家医生亲配”的字样打擦边球继续侵权，其侵权行为非但未停止，反而更为隐蔽；第二，通过对方与端建刚自结束合作至进入诉讼后的一系列行为，还原侵权人唯利是图、肆无忌惮的真实面目，强调被告是故意侵权，主观恶意大。同时也能说明端建刚的姓名和肖像具有较高商业价值，以致于对方愿意冒着违法的风险千方百计地变相使用；（4）将端建刚与他人合作经营茶饮店铺的微信聊天记录、网页截图提交给法院，证明端建刚正在从事同业，且其店铺因对方侵权而销量大受影响。

在此强调一下，第（4）点非常重要，但却极易被同仁们忽视。实践中，对于普通公民姓名、肖像权被侵犯的损失赔偿额，法院掌握的尺度非常严格，被侵权人要想获得损失赔偿，不但要证明对方因侵权而获得的利益，还要证明自己与侵权人都在从事同业，对方的侵权导致自己的商业利益受损，否则，法院的判决结果很可能止步于停止侵权，而无损失赔偿。这一点，也是庭下与法官沟通时了解到的信息。

关于姓名、肖像权纠纷案的损失赔偿，笔者曾做过类似案例的检索，见下表：

可以看出，即便是具有很高知名度的明星，在侵权诉讼中获得损失赔偿的金额都极其有限，更不用说普通公民了。这也能反映出本案的办理的确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四、办案心得和总结

1、网络侵权案件中，法院在确定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的形式和赔偿金额时考量的因素有：侵权人使用被侵权人姓名、肖像的形式和范围；被侵权人姓名、肖像的商业价值；侵权人的主观恶意程度；侵权行为的具体情节；

2、律师的工作应当紧紧围绕以上因素开展，力求在这几点上与主审法官达成默契，这样律师的意见才能够得到法官的认同；

3、法院审理是动态的过程，律师要以发展、变化的眼光看待庭审，要关注侵权人的举动，不放过任何对委托人有利的时机；

4、网络侵权案件的办理难点在于损失赔偿额的确定，准备充足且权威的损失赔偿证据是律师办案的重中之重，同时注意，取证时要尽量从第三方获取；

5、善用网络服务提供者，化敌为友。网络服务提供者为了脱责，会配合被侵权人提供相关信息，这些来自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证据，能帮助被侵权人加强对侵权人的指控。某种程度上，网络服务提供者虽是被告，但多数情况下与原告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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