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记者 杨秀红 | 文 袁满 | 编辑
诺亚财富34亿元踩雷承兴国际的事件正在持续发酵。
事件中的三大相关方,诺亚财富、京东和承兴国际中的前两方,已对外发布多份声明。而事件中的另一主角承兴国际,其董事长即A股上市公司博信股份(600083.SH)的董事长罗静已于几日前被警方带走。此次踩雷事件被曝光,也是罗静被警方带走一案的深入发酵。
这一事件错综复杂,但《财经》记者梳理发现,目前这一事件的核心问题之一是,承兴国际和京东之间的合同是否涉嫌造假?诺亚财富在产品发行过程中和产品存续期是否对上述合同进行了核实?
针对合同是否涉嫌造假这一关键问题,7月9日,京东和诺亚财富方面也发布了多份声明,双方声明针对性很强,且各持己词。当日,双方争执在诺亚财富发布起诉京东的声明后升级。
7月9日下午,诺亚财富称,承兴国际相关方为京东供应商,双方存在大量长期交易,歌斐已经就这个供应链融资对承兴和京东提起司法诉讼。
京东当日回应称,歌斐资产(诺亚财富旗下公司,此次爆雷基金的基金管理人)至始至终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和京东进行合同真实性的验证,歌斐资产在风控上有重大缺陷,希望歌斐正视其管理问题。
在京东做出回应后不久,诺亚再度发布声明称,“相信真相只有一个,相信相关司法机关会依法查明真相,将积极通过民事和刑事程序尽责最大程度保障投资者合法权益,尊重司法机关的最终裁决。”
针对合同是否涉嫌造假等问题,《财经》记者采访了事件中的相关各方。相关机构人士对此回应称:“一切还要等警方结论。”而诺亚财富方面则对前述“是否有核实合同”的问题未做出正面回应。
对于合同造假的问题,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刘永斌律师对《财经》记者表示,“有三种可能,一是双方没有签订合同,有一方凭空伪造了合同;二是双方签了合同,但是没有生效,但有一方称合同是有效的;三是双方签订了合同,但是合同中的个别条款存在造假情况。”
一位熟悉供应链金融业务的专家对《财经》记者表示,从上述事件中,京东指出合同造假,而承兴国际又和京东签订了合同,这意味着,背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员造假,即和承兴国际签署合同的不是京东的人;另一种可能是盖章造假,即有人伪造了京东的章,从而伪造了假的合同。
刘永斌还表示:“对于基金产品的销售机构而言,诺亚财富有义务去核实所发行的基金产品的真实性。诺亚财富如果没有核实相关产品的真实性,则投资者可以向其提出索赔。” 同时,他还表示,该项基金产品中的相关方承兴国际和京东,都可以作为追溯索赔的目标。
然而,此次事件中涉及的金额多达34亿元之巨,京东是否有和承兴国际签订合同?如果没有,承兴国际如何伪造的如此大规模的合同?诺亚财富为何迟迟没有发现?除了向诺亚财富融资外,承兴国际还向其他企业进行了融资,这些融资背后风险如何?此外,那34亿资金去向何处,目前也是谜团。《财经》记者将持续追踪事件进展。
京东VS诺亚互撕升级
诺亚财富34亿元踩雷承兴国际事件,引发了京东和诺亚财富之间的一场关于合同是否造假的争执。
7月8日晚间七点左右,国内知名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美股上市公司诺亚财富[NOAH.N]发布公告称,公司旗下上海歌斐资产管理公司(简称歌斐资产)的信贷基金为承兴国际控股相关第三方公司提供供应链融资,总金额为34亿元人民币。最近,承兴国际的实际控制人因涉嫌欺诈活动被中国警方刑事拘留。
歌斐资产在同日发布的声明中称,上述基金为该公司管理的“创世核心企业系列私募基金”。
当日,诺亚财富创始人兼董事局主席汪静波给投资人的内部信中称,前述基金的投资标的,主要是向承兴国际相关方(简称“承兴”)就其与北京京东世纪贸易有限公司之间的应收账款债权提供供应链融资。
诺亚财富方面称,“据已经得知的信息,此案件系精心策划、酝酿多年的诈骗案件。”
对此,7月9日京东官方回复称“此事与京东无关。是承兴伪造和京东的业务合同对外诈骗,对于这种行为,我们非常震惊,并且已经配合受害公司进行了报案”。
晚些时候,诺亚财富对外发布声明称,“承兴国际相关方为京东供应商,双方存在大量长期交易,歌斐已经就这个供应链融资对承兴和京东提起司法诉讼,正在积极配合并尊重司法调查的结果。”
诺亚财富在这份声明中声称将起诉京东,令双方争执升级。
京东随后对外发布了《有关承兴事件的情况说明》(下称《说明》)。
《说明》指出,其一:广东承兴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是京东的普通供应商,在京东有一定的业务。在京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承兴涉嫌伪造与京东等公司的合同进行诈骗。就此,京东也已经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其二:上海歌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在被诈骗的过程中至始至终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和京东进行合同真实性的验证,暴露了其自身在合规和风险管控上存在重大缺陷。就歌斐被诈骗一事,京东已积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其三:我们希望歌斐正视其管理问题,在提高自身专业性上面做好功夫,而不要试图通过混淆视听一味推卸责任。歌斐无端对京东发起诉讼的行为已经对京东的声誉产生了严重影响,京东严正谴责歌斐枉顾事实的作为,并保留对其采取法律手段的权利。
诺亚则针锋相对,该公司7月9日在京东声明之后,发给《财经》记者一份《诺亚对于旗下歌斐资产起诉承兴及京东相关事项的说明》(简称《说明》),在该份《说明》)中,诺亚称:“相信真相只有一个,相信相关司法机关会依法查明真相,將积极通过民事和刑事程序尽责最大程度保障投资者合法权益,尊重司法机关的最终裁决。”
诺亚还在《说明》中表示,目前其可以对公众告知事实如下:1. 承兴国际相关方为京东供应商,双方存在大量长期交易;2. 歌斐已经就这个供应链融资对承兴和京东提起司法诉讼;3. 歌斐正在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并尊重司法机关最终的判定结果。
双方争执不下,但外界有很多人还不了解,双方争执的合同究竟是怎样一份合同?
此次爆雷的基金“创世核心企业系列私募基金”,私募产品合同不得公开,但据《中国经营报》披露,该基金产品底层交易结构涉及的几个关联方分别为:广东承兴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北京京东世纪贸易有限公司以及歌斐资产。
目前,双方在一天之内已经多次互相质疑对方,但并未给投资者一个确切的答案,究竟谁在撒谎,承兴和京东的合同是否涉嫌造假?京东回应称,将等待警方调查结果。
7月9日收盘后,罗静旗下的港股上市公司承兴国际控股发布公告称,有媒体称集团与京东之间订立伪造合同,董事会就此澄清,该报刊文章所指的广州承兴并非本集团的成员公司,而本集团与京东之间并无如该报刊文章所载订立有关合同。
对此,《财经》记者向歌斐求证,其合同究竟是与广州承兴还是与承兴国际控股签订的,对方回应:“承兴国际相关方”。
34亿损失谁担责?
在这场口水战中,最伤心的可能不是京东,也不是诺亚,而是34亿元私募基金的投资者,他们手中的基金产品正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未来,这些投资者应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向谁追责?这样的风险会不会继续扩大?
熟悉财富管理业务的刘永斌律师表示:“对于基金产品的销售机构而言,诺亚财富有义务去核实所发行的基金产品的真实性。诺亚财富如果没有核实相关产品的真实性,则投资者可以向其提出索赔。” 同时,他还表示,该项基金产品中的相关方承兴国际和京东,都可以作为追溯索赔的目标。
前述熟悉供应链金融业务的专家也和刘永斌持有类似观点,“诺亚有义务去帮投资者核实资产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不能让投资者买到假的资产,即做到卖者尽责,针对这一事件,投资者可以找律师维权。”
该专家表示,诺亚核实合同的真实性,确实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因为这一合同总额高达34亿元,应该是由很多笔小的合同组成的,将所有合同一一核实,确实需要花费很多的工作去做,但这不应该成为诺亚不去核实资产的理由。
他进一步分析称,根据公开信息来看,诺亚此次发行的私募基金属于非标准化资产(简称非标资产),与股票等标准化资产透明度很高不同,非标资产没有标准化的信息,没有公开披露的信息,诺亚有义务帮助投资人去核实这一部分资产,投资者可以就此向诺亚追责。
诺亚财富方面则称,已经在采取措施,帮助投资者尽量挽回损失。
汪静波在内部信中称:“相关基金,会根据法规整体延期半年到一年;与此同步,我们联系了一些大型的困境基金,做了有效的交流,有了一些初步的共识,在基金延期到期前提出一些切实可行方案,让客户安心。”
汪静波还表示,从发现风险到今天,公司做了以下几件事:1. 增加了上市公司股票质押并查封了上市公司的股票;2. 查封了相关银行账户;3. 发出催款函,要求付款方根据债转协议履行还款义务;4. 并启动对该基金投资人的合规的信息披露公告;5. 就已经到期的基金,对相关方提起了刑事和司法诉讼;6. 向行业协会与监管单位进行备案。
歌斐资产在7月8日的声明中称,“基金产品存续期间我司发现了一些风险因素,在第一时间启动与相关方的验证与协商工作。我司已采取必要应对措施。由于情况比较复杂,厘清问题需要一定时间与空间,我司将全力积极支持公安机关,不遗余力保护投资者利益。”
同时,公司对潜在风险进行了排查,诺亚财富称,“在发现该项目风险因素后,我们立即启动了对存续期内其它产品的深度排查,截至目前并未发现同类问题。截至 2019 年第一季度,歌斐管理基金总额为 1711 亿,产品数量共计 800 余只。”
其同时表示,诺亚没有资金池,没有期限错配,旗下所有产品均由第三方合格金融机构进行托管,资产与相应资金均依基金契约进行投资管理,保持独立运作,风险不会传导到其它产品上。
诺亚财富34亿爆雷风波未平,承兴国际背后涉及的其他融资方已经开始浮出水面,据歌斐资产称,此次公司旗下的"创世核心企业集金私募基金"只是被承兴国际牵连的产品之一,还有诸多私募基金产品牵连其中。
(本刊记者龚奕洁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