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场对在华美国企业仍具重要意义
选择去哪里取决于企业想要的是什么，是劳动力因素还是与中国市场的临近程度，抑或是更好的北美市场准入
文｜《财经》记者 江玮
编辑｜苏琦
经历2022年的低谷之后，在华美国企业业绩回暖，对2024年表现出更多乐观情绪，尤其是在中国市场增长、盈利潜力和经济复苏方面。中国作为全球重要投资目的地的地位也有所回升。
中国美国商会2月1日公布的《中国商务环境调查报告》显示，44%的受访会员企业对2024年中国市场增长感到乐观或较为乐观，对盈利潜力和经济复苏同样持乐观或者较为乐观态度的企业比例分别为40%和38%。
这是中国美国商会进行的第26次中国商务环境调查。大部分数据收集于2023年10月，正值美国总统拜登总统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举行中美元首会晤前夕。受访企业被分为四大类：技术和研发行业、资源和工业行业、消费行业和服务行业。
中国美国商会主席谭森（Sean Stein）表示，尽管近年来中美双边贸易仍有一定增长，但两国间存在较强的不信任情绪，关系依旧较为紧张。正因如此，各界对准确信息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迫切。
报告显示，在疫情防控措施解除和中美两国政府高层互访增加等因素推动下，美国在华企业对2024年的财务展望较上一年度有所改善。近半数受访企业预计2023年将实现盈利，这一比例较前一年上升了5个百分点，其中消费行业上涨15%。约68%的企业预计利润率将超过全球平均水平或与全球水平持平。
在华美国企业对2024年行业市场增长的预期也好于2023年，尤其是消费行业与技术和研发行业。得益于酒店和交通运输行业的回暖，预计市场增长的消费行业企业比例增加16个百分点。技术和研发行业预测市场增长的企业比例则提升5个百分点。
2022年，超过半数的中国美国商会会员企业多年来首次不把中国列为全球前三大投资目的地。2023年的调查显示，中国市场仍然对在华美国企业具有重要意义，50%的受访企业将中国列为全球首选或前三位投资目的地，相比2022年的历史最低点上升5个百分点。
中美关系成为投资战略重要考量
自2021年以来，中美关系紧张已连续四年成为会员企业在华开展业务的首要担忧。除新冠疫情防控措施成为2022年度主要焦点，中美关系日益紧张、法律法规和执行不一致、劳动力成本增加，是近年来美国在华企业面临的前三大商业挑战。
几乎所有受访企业都认为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对其业务至关重要，中美关系愈发成为企业投资战略的重要考量。中美关系的不确定性是美国企业对华投资减少的主要因素，尤其在技术和研发领域，有44%的受访企业将这段关系的不确定性列为缩减投资的首要因素。
就中美贸易争端对于企业商业战略的影响，30%的受访企业表示中美贸易争端未影响其商业战略，这一比例较2022 年上升3个百分点。另有21%的企业表示计划推迟或取消在华投资计划，这一比例在2022年曾达到29%。14%的会员企业调整了供应链，在中国境外采购零部件或者组装。
展望2024年的中美关系，大约30%的美国在华企业对双边关系的改善持积极态度，较2023年有显著提高。2021年，45%的受访企业曾预期拜登当选美国总统将改善中美关系，但未能如愿。2022 年，对中美关系表示乐观的企业比例降至27%，2023年这一比例更是一度降至13%。
2024年是美国大选年，中国议题很有可能成为美国选举政治中的热点议题。商会如何能够帮助中美关系不脱轨？谭森表示，分享信息、推动互相理解以及与两国决策者对话是商会应该承担的角色。他强调，强大而充满活力的商界符合中美两国的利益，无论是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
“中国和美国都认识到中美关系的稳定符合各自的利益，而稳定这段关系需要各个层面政府之间的接触。”谭森说。这也是在华美国企业对美国政府的期待。调查显示，美国在华企业希望美国政府采取的前五大行动分别为：避免使用激烈的言辞和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47%），优先考虑美中高层个人/官方渠道会晤（36%），开展以结果为导向的、常态化的政府间沟通机制（33%），为在中国的美国企业争取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28%），降低对中国商品的关税（18%）。
受访企业希望中国政府采取的前五大行动为：确保美国企业在中国的公平竞争环境（27%），避免使用激进的言辞和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25%），积极与外国商界交流（22%），确保中央、省级和地方三级政策的一致性（21%），进一步向外资开放市场、明确时间表（20%）。
中国美国商会总裁何迈可（Michael Hart）在2月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中美关系是美国在华企业考虑的重要因素，而在华美国企业也为这段关系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离开中国去哪里
本次调查显示，超过40%的美国在华企业2024年暂无计划增加对华投资；37%的受访企业表示，计划小幅（1%-10%）增加在华投资；另有5%的会员企业计划缩减投资。计划增资企业的首要考量是中国市场为公司的战略重点，并看好中国快速增长的势头。而中美关系、中国政策环境的不确定性，以及对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担忧，是影响受访企业扩大在华投资的主要因素。
受访企业表示，更清晰、公平的法规，更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以及优惠的产业政策将促进其扩大在华投资。半数受访企业表示，如果中国扩大市场准入，将考虑追加超过15%的投资。
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和京津冀地区是对受访企业最具吸引力的经济带。其中技术和研发行业的企业对长三角的投资兴趣较上一年度增加了26个百分点。市场触达和地方优惠政策是受访企业考虑转移业务至经济带的主要动因。
调查显示，77%的企业目前没有将生产或采购业务迁出中国的计划。对于考虑将生产和采购转移到中国境外的企业，它们的决策是基于地缘政治摩擦、风险管理、政策环境的不确定性等因素。尽管2023年对风险管理表示担忧的企业比例有所下降，但对地缘局势表示担忧的企业比例较2022年翻了1倍。
亚洲的发展中国家以及美国是受访企业优先考虑的目标迁移地。亚洲发展中地区如印度、越南、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是最受欢迎的选择，41%的企业将它们作为转移业务的目标地区。位列第二和第三选择的分别为美国（16%）和墨西哥/加拿大（12%）。在2022年的调查中，美国曾是首选之地，比例达30%。
谭森在2月1日的发布会上对《财经》表示，选择去哪里取决于企业想要的是什么，是劳动力因素还是与中国市场的临近程度，抑或是更好的北美市场准入。他同时强调，这些企业更多的是在中国以外的地方进行新的投资，而不是把业务转移出中国。“很多中国企业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理由是一样的：全球的消费者，无论是在欧洲还是日本，中国还是美国，他们希望供应链更加安全，企业于是通过拓展更大范围的产能建设更灵活的供应链。”
生产或采购业务迁出中国的企业占比虽然较小，但较过去几年有所增加。2023年，考虑转移但还未采取行动的受访企业占比12%，已经将生产采购转移至中国境外的企业占比为11%。两个数据与2022年基本持平，但在2021年时这两个比例均为7%。
按行业划分，不考虑转移的企业主要来自服务行业，占比高达90%。考虑转移或者已经转移的企业最多来自技术和研发行业，占比32%。
调查结果显示，有39%的受访企业感到在中国受欢迎程度有所降低，但也有31%的企业感到相比前一年更受欢迎。对于中国市场开放的信心则因行业不同而有所差异。消费行业的企业表示被平等对待的情况有所改善，而技术和研发行业表示情况有所恶化。
在人才留存方面，受访企业表示，对中美双边关系的担忧是影响外籍员工招聘的最主要因素，其次是外籍人士在中国生活的意愿不足。不过与2022年相比，不愿移居中国的外籍人士比例有显著下降，比例从2022年的51%降至33%，这或与疫情管控政策结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