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什么样的学校最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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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升学季，很多家长都在为择校焦虑。回答家长的询问往往很难。比如，许多家长关心的是“这所学校抓得紧不紧”——告诉他们“抓得紧”，以为他们就能放心了，他们又会担心“作业多”；告诉他们这所学校“作业负担不重”，他们又会担心“负担不重”就是“抓得不紧”……我接触的家长，常有这样没完没了的焦虑。
我理解他们的焦虑，这是“想赢”和“输不起”的矛盾。择校应当考虑哪些因素，如何权衡，是家长面前的难题。我们当然希望不存在择校的矛盾，但如果有选择机会而放弃，似乎也说不过去。目前大多数家庭只有一个孩子，大家都想让子女接受优质教育，上理想的学校，这是人之常情。
那么，什么样的学校才算是理想的学校呢？
遵守教育常识、按规律办学、“把学生当人对待”的学校，是理想的学校。学校严格遵守教育法规，是学生健康成长的首要保障。坚持按规律教学，不吹牛浮夸，不折腾，能保护学生安静地学习，即使不得不考虑提高升学率，也能守住底线，尊重学生人格，不损害学生身心健康，这样的学校，可以算比较合适的学校。学生在这样的学校里，能看到值得尊敬的人和事，能获得教养和智慧，同时能找到一生的朋友。
时下一些学校和教师为“创名牌”，想方设法给学生家长灌输“成功学”，蔑视教育法规，不择手段地追求升学率，靠加重学生负担掩盖教学能力的不足，牺牲学生健康以换取文化课考试成绩，公然在教学中鼓吹“丛林法则”，把教育扭曲成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等等。这些不良行为，败坏了教育的声誉，污染了社会风气，更值得警惕的是，会破坏学生对“教育”的敬重，给学生宝贵的童年、少年和青春留下辛酸和痛苦。
如果在选择学校时不考虑这类因素，孩子在今后的人生中不管“成功”与否，都会留下不堪回首的一页。——一个家庭只有一两个孩子，如果孩子上的是违反教育常识的学校，先尝到苦果的必然是家庭。
适合孩子就读的学校，才算比较理想的学校。学校的升学率不能不考虑，可是更为重要的是孩子的身心健康和愿望。孩子是什么样的状态，适应性强不强，心理承受能力如何，有没有个人的意愿，家长更应当考虑，因为是孩子去读书，而不是家长去读书，择校不是为家长的面子。
有择校风气以来，乱象丛生，大多数家长有从众心理，不考虑孩子的学习状态，盲目地攀比。大家都争着上A校，自家孩子也得想法子上A校，至于孩子是否适应A校的教学，则完全不考虑。这样择校造成的后果，最终要由孩子承受，很不公平。
有些因素也被家长忽略了。在大城市，“小升初”的择校，要考虑“就近”原则，孩子往返可以节约比较多的时间，休息有保证，未必要舍近求远。近年“租房上学”的现象很普遍，三年初中都要住在一个“不像家”的地方，孩子的生活、学习、心理会不会有所失？更不用说这种选择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我不止一次地听家长抱怨，因为贪图让孩子读名校，结果“择了校却没法择班”，孩子遇上几个无法接受、无法适应的教师，情绪低落，进退两难，他们后悔莫及。
家长在择校时，还须注意不要超越家庭经济能力，虽然为了孩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但客观上会给孩子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许多家长虽然放言不求孩子用成绩回报，一切只是为了爱，可是也要看到孩子在成长，你埋藏在内心的期望，他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而当他一时无法报答这种爱的时候，他的内心会不平静，会出现新的矛盾。家长不如给他一个正常的环境，让他可以没有任何精神负担地学习，说不定他能高飞。
基础教育中的择校矛盾困扰了很多家庭，目前社会还没有条件彻底解决矛盾，这个难题也许会长期存在。现今家长能做的，是尽可能地克服焦躁情绪，和教师一道，学习并遵守常识。我在工作中，发现很多家庭在升学问题上一直尊重孩子的选择，而不是包办代替，毕竟这是孩子自己的事，应当让他们从小就有思考和选择的机会。我观察过这些学生，他们在学习上不一定是出类拔萃之辈，但有个人意志，有选择判断的能力，有自信心，有比一般学生更强的克服困难的能力。
如果真的有什么“起跑线”的话，也许指的是家庭文明教养水平。给孩子一个充满亲情、富有理性和学习智慧的家庭，远比追求学校的牌子或“排名”重要。
文章来源：源创图书新书《照亮校园的常识》，吴非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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