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是真正的交流？怎样才能产生真正的思想？

哲学是每个人，无论妇孺老幼、精英草根，都应该学习的一种生命知识。

感谢奥斯卡，是他告诉我们，哲学，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走进普通人生活，可以这样产生交流产生思想，这样来点亮精神。

奥斯卡初印象

奥斯卡身材高大，即使70多岁了，仍然给人一种压迫感。他斜靠椅背，双手搭着扶手，随意，满不在乎。

然而，只要你注意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假象。反正，我联想到了鹰、老虎、箭，诸如此类自带速度和力量的事物——事实上，他很快就提到了它们……

总之，这双眼睛寻找目标，不怀好意。他擅长用提问来挑衅听众。为了击碎思想的障碍，让真正的教育发生，他绝不留情。这点，他的“迷弟”白老师已经一再提醒过我们了。大家不免忐忑，各怀所思。果然，很快我们就产生了一种原形毕露的感觉。

▲ 奥斯卡的眼睛冷静敏锐，正在洞察周遭的一切

哲学：活生生的应用

用提问法教学，是奥斯卡最擅长也最享受的事情。在童书妈妈幸福教师计划第三期的「提问的艺术」工作坊中，这一点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鲜明印象。

他说的一些东西我们并不陌生，比如苏格拉底和庄子的故事；迷倒所有人的，是他的演示方式——通过一问一答，我们看到的是原本高深的哲学活生生的应用，看到了什么是游戏精神，看到了中国哲学的实用性与颠覆性，这一切都太震撼了。

我是谁？什么是自我？思想有什么用？我是怎么思考的？我该如何改进我的思考方式？

这些平时我们很少去深究，但却左右着我们每个人自己的人生哲学，在这一天中被反复敲击、刷新，每一分钟都是启发。我一整天都处在震惊、欢喜之中，时而击节赞叹，时而醍醐灌顶。这些平时难得一用的大词，用在这一天恰如其分。

自诩热爱沉思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地理解那些概念。

作为哲学爱好者，我的深刻体会是：一日亲身体验，胜读十年经典。

作为儿童写作营老师，我很自然地联想到孩子们在课堂上被触发时闪亮的眼神。真的，给孩子买一百本优秀作文选，不如让他参加一次思维激荡的写作课。

这一天收获实在太丰富，无论是个人成长还是教育观，一篇文章说不完。所以我想分享我觉得最重要的几点。

不要困于自我

奥斯卡演示了“自我中心”如何成为思想的障碍。

我们震惊于奥斯卡的敏锐，他捕捉场上细微的动静，从你的手势、语气及眼神中一把抓出那个你想藏到面具后的自我，让人无所遁形。他抓住一切机会“攻击”听众。

而这一切，仅仅通过一问一答来实现！没有讲稿，没有PPT，只是那么随便地坐在椅子上，让你提一个问题，他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此简单的形式，竟然刺激如过山车，大家都在揣测下一个被虐的目标是谁。

这一天，我们看到了很多个“自我”：不敢坦承“我不知道”、定势思维、焦虑、不自觉的优越感、缺乏安全感……就像看到自己，甚至连你的表达冲动，他都要碾压——“你平时是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有时还挺难堪的。

然而，这实在是个太绝妙的方法，用不了几个来回，你就会明白是什么阻碍着你的思想与感知：

当一个人心里只想着自己——我这个问题，够高级吗？显得独具一格吗？会太可笑吗？会丢中国人的脸吗？

当你忙着照顾自己的情绪、欲望、形象的时候，他人就消失了，交流就消失了，当然，思想也消失了。大家都花了时间精力去说话，却没有产生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你有机会清醒地看到这些，你就会捉到一个名叫“自我”东西，神出鬼没的它现在就在你手心里！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你会发现，你提的每一个问题，追溯到最后，都是你的自我认知和心智系统。唯有把背后理顺了，前面才会顺，才会真正的交流、真正的思想、真正的价值。

如果没有理顺这些，所谓的交流不过是应酬，奥斯卡说那种叫夏威夷风格的课堂，每个人都有发言的自由，每个人都可以说很多很多，非常开放，有那种这种人人都喜欢的和谐和自由，但是产生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各自说各自的，说痛快了就各自回家。

奥斯卡从法国到北京，我们从全国各地到北京，当然不是为了来参加“夏威夷风格的课堂”的。感谢提问的小伙伴，你们勇敢地把自己暴露在一头猛虎（奥斯卡）的面前。

▲ 勇敢地把自己暴露在一头猛虎的面前的学员们（童书妈妈儿童写作上海和深圳团队部分成员）

不要困于琐事

同时奥斯卡演示了如何退出一场争辩。

你是不是觉得，争论很必要？不争，问题怎么水落石出？

我们惊诧地注意到，奥斯卡退出每一场可能发生的辩论，迅捷地把一个又一个恼火、激动的听众晾到一边。而且，他根本不在意对方要说什么。一开始我也像他们一样不理解：为什么不给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不公平！

每次有人直起身，要跟他争辩，可能是某个词的用法，某个观点的对错（换在平时，肯定是要理论一番的）你感到场上的气氛好像突然绷紧了，奥斯卡就往后一靠，哀叹道：“噢，这是宣战吗？我只是个衰弱的老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这就是奥斯卡的方式——幽默地示弱。全场气氛突然变得轻松欢快，一场“恶战”消弥于无形。我与邻座一再感叹：太妙了！

他向我们演示，不要困于琐事。争辩无益，无非两个“自我”在一较高下；赢了又如何，世界不会因此多一分创意，多一分趣味或真知。

世上永远有比自我、输赢更值得去关注的事情。

有时候，奥斯卡会向不同的人问了同样一个问题：你觉得场上有多少人会同意你？你认为他们是怎么这个问题的？他用各种方法，把听众引入你的意识中，从各个角度撞击你的“自我中心”。

奥斯卡定义的思想是有标准的：不掺杂着自我欲念与情绪，纯净清晰简洁地表达，让事情呈现它的本来面目。如此，才称得上思想，才能达成有价值的交流。

当你意识到自己是在交流，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一天后，当我表达时，眼前会自动出现一群听众，然后我问自己，我这么说，他们会不耐烦吗？这对他们真的有价值吗？

这一天以后，“幸福的教师们”纷纷练习奥斯卡式提问，逮娃就练娃，逮到老公就练老公，同事、学生，甚至只是偶遇的路人甲，都沦为练手对象。大家纷纷惊诧于提问的威力。

他是多么懂孩子

又是多么懂人类

奥斯卡演示了游戏精神。

给我深刻印象的一幕：讲座开始后不久，奥斯卡就与一位优雅的女士杠上了，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位女士带着一点不以为然，质问奥斯卡“你确定……？”

奥斯卡抓住这个词，大谈了一通“确定”的无趣之后，说了一句“这不是儿童的方式，儿童从来不会这样发问。”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游戏精神啊，这就是赤子之心啊。

什么是孩子？孩子跟动物一样，从来不会疑虑重重，孩子不钻思维的死胡同，更不会因与某人观点相悖，就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这在成人世界就太常见了）；孩子不会给自己定一个“非如此不可”的律令，也不追逐完美（这是多少成人的地狱啊）。

那么，对孩子来说重要的什么呢？是好玩。比如，思想就很好玩。所以，不好玩的想法，一定不是好想法；过于沉重、严肃、绝对的观点，可能都有点问题。

奥斯卡让所有人看见成人世界的沉重。所以，他不断对我们说，take aesy，放松，慢一点，不要急，好玩吗？

▲ 奥斯卡的表情在说“女士，你太认真了，一点都不好玩。”

我一直是个严肃的人，并且将严肃和深刻看成一种重要价值，时常用正当啊、本质啊这些尺度来衡量事物。所以，这一刻简直有如开悟般狂喜。邻座yaya同学也反省：我也是，总是对一切严肃以待。学习心理学，教育学，语用学，学的越多越觉得世界无可救药。

回来以后，我用这种物极必反的通透及游戏精神去看待育儿、夫妻、教学，突然恍然大悟，就像做了个正骨，疼但很爽！

享受提问

奥斯卡演示了何为好问题。

奥斯卡喜欢把好问题形容为一把锋利的剑，一支满弦状态的箭，清晰、干净，一击即中。这不仅是好问题的模样，而且指向它的效果：像利刃一般，砍掉多余枝节，直达本质。

好问题有三个标准：

1. 相关（思想即交流）。

2. 清晰简短，尽量限制在12个字以内。

3. 一次只问一个问题。

如何才能问出好问题？第一步，不要让这个问题成为你的焦虑。然后，试着去享受提问。当然，必须练习、练习、练习！

一场向东方哲学

致敬的实践

这位七十多岁的哲学家，用了8个小时，向我们展示了思想为什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有如天堂一般。哲学理论？不重要，哲学流派？不关心。有价值的思想不属于某人或某流派，而属于全人类。他信仰的是思想本身。

以前，苏格拉底是对他影响最大的哲学家，现在是庄子。奥斯卡称自己20年前就读过庄子，有眼不识明珠，轻易放过了；20年后，惊为天人，悔不当初。

这8小时，尽管充满了戏谑、爆笑和各种情绪起伏，但它是诗意的。诗意隐然来自于奥斯卡引用的各种意象，来自于以于庄子为代表的东方哲学。

为了让你意识到“自我”，并走出自我中心，他一开始就引用庄子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定义这个课堂。

水，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意象之一，奥斯卡捕捉到了，并转译成西方的语言：不要把你注意力的焦点放在你的某个欲望上，它应该在我们之外，在这个场域中，你应当同时感知自己和环境。

我把这种意象理解成一面平静的湖水——一面无波的湖，才能清晰地倒映万物，准确呈现事物本来的形象。

我想，也许他很快会喜欢上“空”这个概念。空，比水更能体现无我的自由境界——当然，我们也要提醒自己，绝对的平静是无法达到的，把它视为努力方向就好了，放弃完美主义，要时刻记得向儿童学习。

▲ 这样的场域有没有达到奥斯卡希望的“君子之间淡如水”，我不得而知，而我真的感觉到这个场域的“水”越来纯净

他多次使用了猛虎这个比喻：潜伏于丛林，蓄满力量，保持全然、彻底的开放。它存在，就是为了出击，促使场中产生真正的思想碰撞。

还有箭和剑，都是东方哲学常用的意象。

对于思想来说，坏消息是，自我中心是人的天性，我们的大多数想法，都会受到欲念与情绪的“污染”；好消息是，我们可以通过刻意练习，将自己的心灵训练成猛虎或是那面湖水。

奥斯卡带领我们做了一个小练习：双脚平放于地面，手掌覆于膝盖。用膝盖去感觉你的手掌，想象你小小的双脚，它与这个教室连接，与整个北京连接，与大地连接；宇宙的能量贯注于你，你不再是渺小的个体，你是天道的一部分。

这短暂的五分钟，是一个西方人对东方哲学的表达，深深地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把最美的中国哲学装进生命，再回馈中国。他不仅学习了中国哲学的形式，而且正在领悟精髓。

听几个小伙伴说，她们决定追随奥斯卡魅力无穷的应用哲学（比如10月的仙山营）。而我决定，下次一定把先生和儿子带来参加奥斯卡工作坊。

▲ 大米正在和奥斯卡交流

童书妈妈写作课

的哲学逻辑

在激流般的这一天中的某个时刻，我突然从哲学层面理解了童书妈妈写作课的内在逻辑，那正是一个从“我”出发，抵达他人，进行有意义的思想交流的过程。

感官写作——将为孩子们建设一个更丰盈的内在，一个拥有敏锐感知的、稳定的自我，这是对写作原始内驱力的培养。

人物写作——开始与他人建立连接，去观察和理解一个既有“我”也有别人的现实世界。

观点写作——孩子们将感知一个个思想的形成过程，初步学习如何达成有效交流。

商业写作——思维的重点从“我”转移到了由他者构成的世界，是理解力的练习。如果说消除自我中心是人生的必修课，那么，商业写作将是一个可靠的开始。孩子们会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想法既重要，又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也会明白，有效的交流，也即思想，思想是能创造价值的，包括个人财富和社会财富。

什么能帮助我们识别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帮助我们建设一个丰盈内在？什么能建构一个超越的精神世界？什么能让我们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都拥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哲学。

哲学真的是每个人，无论妇孺老幼、精英草根，都应该学习的一种生命知识。感谢奥斯卡，是他告诉我们，哲学，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走进普通人生活，这样来点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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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大米：文学硕士，曾为杂志撰稿人及摄影师；高二男生的妈妈，与点社的创办人，长期关注心理学与教育学，多年来一直探索青少年结伴成长的模式。童书妈妈儿童写作广州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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