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码居然要做种子投资?我和张星辰聊了3个小时|CVTalk
“我一直在想,当下的格局变化对我们这代投资人意味着什么?”
文丨曹玮钰
访谈丨董力瀚 曹玮钰
来源丨投中网
“向更早期走”,已是投资圈的显学、共识。VC、PE甚至hedge fund都在释放出涌入种子轮的信号。寒冬中这块“小战场”居然变得拥挤,倒真是始料未及。
所以,我是否想说源码发布种子业务“源码一粟”就变得容易理解了?不,不是这样,反而在与张星辰聊了3个小时以后,我才意识到“一粟”中暗藏着大量“小型非共识”。
首先,是独立性,单独品牌,单独团队,单独决策。
说明“一粟”并不在整个源码的基金盘子里承担很重的功能性,质言之,不是为sourcing,不是服务通盘计划,而是要“独立地赢”——早期投资最难的一种策略——这是非共识一。
其次,忽视赛道打法,聚焦“投人”。
作为典型的“A、B轮大赛道投手”,加之已有的规模优势,源码的打法能很大程度规避“系统性错失”。因此,强化早期“投人”策略,可以看作打法的一种补充和完善——但换一种说法,就是采用原本不那么擅长的一种策略——这是非共识二。
第三,种子团队不是内部拎出一组人,而是“转岗+招聘”。在寒冬几乎所有deal team招聘停滞的情况下,源码却在做加法。
当然,相比称其为独立的“加法”,我更倾向将其定义为源码“组织”持续迭代的结果。这家基金出落得越来越像一家公司,总人数超150人,不论投后服务产品化,过往团队的内部调动,组织专家的引进,还是投资的模块化,落地速度都称得上高效——这不是打法驱动的结果,而是组织的驱动,这是非共识三。
第四,种子团队均为有早期经验的投资人。
而并非传统早期基金喜欢强调sourcing能力的那类“投资经理”(狭义上)——这是非共识四。
上述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张星辰此人,源码董事总经理,该公司投资部的一号员工,源码一粟的发起人。
我怀着一肚子疑问,和张星辰进行了一场“十分较劲”的对话。
每个时代的投资人都会觉得“来晚了”
投中网:“源码一粟”这名字怎么来的?
张星辰:一粟意指一颗种子,名字是我起的,费了好大心思,开了两次“共创会”,花了五六个小时,起了三、四个名都不太满意。想不出来,就得洗个热水澡。
投中网:洗澡确实能打开思路。
张星辰:没错,晚上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看到了“沧海一粟”,马上跟同事阿爽说,当时我俩就high了。
投中网:VC 2.0里面,源码是第一个单列种子业务的,其他机构多多少少也会投早期。源码为什么要单列seed?你又为什么要挑头做这件事?
张星辰:先讲我自己吧。2021年我在看半导体、一部分机器人、元宇宙,我在源码一直是“开拓赛道”的状态。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在想,当下的格局变化对我们这代投资人意味着什么?因为78-86那一代的投资人和创业者,赶上的是移动互联网浪潮,创业者和投资人是互相成就的过程。
投中网:曹毅是84年的,你是89年的,差得不算多,但在你看来有“代际差”?
张星辰:对,老曹入行很早,已经从业18年,我才从业8年,差了10年多,这期间,市场是变化的。
这其实蛮有意思,每个时代的投资人都会觉得来晚了。老曹(曹毅)给我讲过,他一开始入行的时候,和他同龄的投资人也会感慨来晚了,觉得错过了百度、腾讯、阿里。其实后面还有那么大的移动互联网浪潮,当时没有人看到。
正好去年读《五四运动史》,我在想几个问题:为什么出了那么多大家?为什么那批人使命感那么强?我自己总结的结论是,第一,当时动力很大,要救国,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事,第二,它跟每个人的生命都切肤相关。
所以我想说,我们这一代投资人也错过了移动互联网,但还是要找到使命感才行。它是否就是科技创新?是不是从0到1的科技早期?去年其实还是思考的状态,不那么确定,但是看到很多迹象,这都是外因。
关于内因,就要回答源码为什么要做种子业务了,你对我们比较了解,你觉得源码投赛道比较好对么?
投中网:不止我,很多人都觉得。
张星辰:是,所以事情总是一体两面。强调赛道,也就在“投人”上做得不是很系统。当然也跟源码最初成立时“A、B轮投资机构”的定位有关系,公司在种子期很难看到具体的成长方向,但随着业务发展,探索的领域就逐渐清晰了,所以投资要分赛道的。
从这里演化过来,“投人”的策略就做得不是很体系化,我觉得这是明确的机会,在“投人”上做补充。
投中网:你看到哪些具体的缺失?
张星辰:我们日常做复盘,会分析在一段时间跑得比较好的公司,第一轮都是谁投的,他们是基于什么能力、角度去投的。结果发现的确有一些项目我们发掘得不够早。
“不够早”的核心,是人家一出来就被投了,要做到这一点,你对“人”的关注势必要在公司成立之前。
投中网:我印象里源码对“高P”投得还不错。
张星辰:整体上看,源码的生态圈建设还是比较积极的,但也要看,有些高管创业者盯得还可以,比如厨芯,最近也投了一个字节出来的创始人,但有些抓得不是那么好。
投中网:比如呢?
张星辰:腾讯系之前覆盖得不算好。
投中网:你接下来是all in 种子投资吗?
张星辰:对,我所有的时间都会放在这里。
投中网: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纯、这么专?
张星辰:从组织结构上,种子是独立团队,决策机制也变了,主要是我来决策。
投中网:就你一个?
张星辰:老曹(曹毅)有veto(否决权),但大部分是我做决策。独立决策、独立团队这还是现象,本质还是因为投人的逻辑不一样,而且站在客户的角度,也需要独立品牌。
投中网:客户?
张星辰:这是源码“黑话”,我们会将stakeholders都看成是我们的客户,比如LP,比如创业者,我们是来帮助他们完成从0到1的,所以从客户感知的角度,还是要有“源码一粟”这个独立品牌,专注投种子。
投中网:你说源码最初定位是A、B轮机构,那么A轮前投过多少家公司?
张星辰:我们做过单笔2000万人民币及以下的投资统计,投了140多家。
投中网:所以对种子业务的定义,不是轮次,是估值?
张星辰:对,我希望投第一轮,但没有必要坚持投第一轮而放弃好项目,这是第一。第二,画一个清晰的单笔投资线(2000万元人民币),比较容易内部分工、协作。
投中网:如果遇到估值非常高的第一轮怎么办?
张星辰:两种做法,一种是一粟团队去早期上会,因为它的估值已经到A、B轮的阶段,也可能交给早期同事去做。
投中网:我还是好奇“为什么是你”这个问题。你2014年来源码,投资部一号员工,这么多年下来你有成绩、有案例,按说早就有一席之地,可为什么2021年了你还在继续“找方向”?
张星辰:源码的文化就是不断探索边界,要有创业者精神,这听起来可能比较官方,但是内核确实是不断地探索。
投中网:做种子业务,是你提的,还是曹毅派的?
张星辰:是我提的,但是老曹也一拍即合的同意了,有一种“双向奔赴”的默契吧。
投中网:我是说,一个有成绩的VC投资人去做种子,算是好的职业选择吗?
张星辰:你的问题非常有意思,很多人会这么想,包括我一位特别好的朋友,第一反应就是你何必呢?你图啥?投种子就是这样,很累很辛苦,时间长,回报看不清楚。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这话可能有点大,但现实是没有低垂的果子了,如果市场上有个很共识的东西,你往后走去投大案子,就一定没问题吗?
而且主观上,我对于投种子有特别大的热情,不是用职业投资人的角度“投多少钱,AUM多少”这种数字做判断的,不是这个思路。
投中网:源码内部,最早是谁把“做种子”这件事放到桌上的?
张星辰:最早在2019年,没有在特别严肃场合,大家讨论过“要不要做一下”这种话,但没有深入继续。2019年源码正好刚开始看机器人,但那个时机没到,我也没有准备好。
投中网:你当时在看什么?
张星辰:我2018年下半年才系统地看ToB,包括企业服务、硬科技机器人,当时还研究了5G、IoT。
投中网:我过去对源码组织力的印象是“高效”,比如之前看消费,很短时间拉起个团队就去搞了,但单列种子业务显然比加一个赛道慢了很多。
张星辰:第一它不是既有业务,第二需要状态到位。
2019年所有人都没准备好,我也没有想这个事一定得是我来干。到2021年的时候,至少我已经有了最强的驱动力。我前后在内部看过10个赛道,那个时候还在学习过程中,还不能站在源码的角度去观察和思考,比如基于外因和内因应该怎么走,比如是不是应该更系统去“抓人”?
年轻也可以识人,美团系创业者影响最深
投中网:种子团队目前多少人?
张星辰:现在6-7个人。
投中网:几个外部招?
张星辰:2个内部转岗,其他是外部招聘。
投中网:种子业务规模多大?
张星辰:规模是次要的,主要是看投资的那条基准线。
投中网:体量总会有个预设吧?
张星辰:是,可以这么回答你,今年预计投20-30个项目。
投中网:币种呢?
张星辰:人民币和美元都有,人民币会偏多一点。
投中网:单笔投资什么水平?
张星辰:最小可以到3、400万人民币,最大到单笔2000万人民币。
投中网:赛道有规划吗?
张星辰:赛道谈不上,我只能说有重点领域,比如要是科技驱动的,也挺广的。方法上,我的确是刻意不去“自上而下”定义,因为这会限定同事的边界。举个例子——在科技里面特别典型——今天做了一个技术驱动模组,A产品在军工,B产品在能源,C产品在农业,这是有可能的,但你说我今年主要看能源,或者军工,那就错过了。
投中网:这是“投人”决定的。
张星辰:坚持投人的基金,对赛道一定不要有那么多限制,一定要贯彻。去年刚开始做的时候的确有惯性,现在要调整出来,不要基于赛道的想法做。
投中网:种子业务主要为谁服务呢?比如为品牌服务,为财务服务,还是为募资?
张星辰:本质还是一个纯粹投资的事情,你说早期或者成长期又为谁服务呢?站在源码的角度,我觉得更多还是看客户,看创业者,你说那些财务、品牌,那是结果。
投中网:涉足早期投资的大基金很多,甚至听说老虎环球在印度和中国都想做。各种原因都有,比如后期太贵,一二级倒挂不赚钱,也有的想追求性价比,源码现在aum也不低,但问题是,早期投资真的会对基金回报数字有实质贡献吗?
张星辰:有的,我投过的种子项目,按最新估值,账面最高回报有5亿美元左右。
投中网:早期投资讲究"识人",这也需要阅人经验,你30出头还很年轻,在"识人"上有什么标准或方法论吗?
张星辰:年轻也可以识人,我还是有一些信心,毕竟自己投到过,但我又不想特别放大“投到过”那种状态。在源码有这个好处,0到1、1到10、10到100的创业者都长什么样子,我都见过,可能其他基金,比较多见到的是其中一部分,特别擅长,那他可以去集中投那一段。
投中网:你们会给这些创始人打分?
张星辰:是的,肯定要有评价体系,但未必是分数这样量化,我们更关注创业者的状态。
投中网:这个体系是你自己“攒”出来的,还是去聊了一圈?
张星辰:这个很有意思,前段时间李想发微博,讲创业0到1、1到10、10到100,对我很有帮助,能去识别不同阶段的创业者到底都是什么样的状态?有几点我自己的思考,直接给你端出来。
互联网在过去十年,有一个对商业的重要贡献,在于产品思维和迭代的方法论。这些会在很长时间里影响着科技创业者。这些方法论非常重要,所以什么叫“Great mind with guts”创始人,我认为他首先要识别出来一个大的问题,还要有一个“犀利的解法”,且这个解法可以不断地迭代。
我们也翻了过去10-20年,比较有影响力、市值在300亿人民币以上的公司案例,找创业者画像,有些是新闻报道,有些是一手信息,再比对我们的“画像”,我发现框架还是通顺的。
投中网:所以你做了很多具体的案头工作?
张星辰:对,我们做了个文档,里边有4、500家公司,300亿人民币以上的,都是过去20年的案例。把founder的出身、年龄、教育、创业动机、系列访谈都放进去,弄清楚他看到的问题,创业动机等等。
投中网:这一套标准的建立过程中,给你输入最大的是谁?
张星辰:你问这个问题特别好。这个问题我的答案非常清楚:美团系创业者。不管是王兴到王慧文,再往下到美团系出来的创业者都对我影响很大。
比如曾经在源码做过一年多EIR的刘昌毅,我们投资了他的创业项目厨芯,刚刚晋升独角兽,另一位美团系创业者王钰琨,现在也是源码的EIR,还比如水滴保的沈鹏,猫眼电影的首任CEO徐梧等等,他们都是有强创业方法的创业者,对我影响很深。
投中网:一般理解,美团最强的部分是运营吧?
张星辰:其实不是,我认为是产品思维,观察需求,提出解法,迭代。
科技投资没有想象中“拥挤”
投中网:投种子需要更高的容错率,你有“错看”的心理压力吗?
张星辰:任何一个种子策略的失败概率都是高于早期的,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我坚定地认为当下的打法、策略是正确的,当然结果怎么样要等时间告诉我们。
投中网:你现在在同行圈子里面,所处的位置有变化吗?以前要从早期同行那里拿到他最好的案子,现在要去跟他们竞争。
张星辰:其实变化不大,你知道这个圈子第一是很小,第二,互相投对方投过的案例也很常见。我们从去年至今投的十几个项目,有三个已经被超一线基金投了。这种情况并不是刻意,而是正好他们也看上了。
投中网:竞争方面呢?
张星辰:主要竞争不在种子阶段,很难见到种子项目大家杀得难解难分,反而是一团和气。
投中网:因为股比要求不高吗?
张星辰:股比是一方面,主要是思路不同。分享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大家虽然看起来都投“科技”,但到了某些细分方向,你会发现和你一起关注的投资人惊人得少。
投中网:你的意思是,很多局部没有我们以为那么卷。
张星辰:对,一方面是科技这颗树特别大,另一方面本身大家也在追求非共识。有些共识的东西确实很卷,举个例子,比如哪位大厂高管出来做的新型电池的正极材料或者电解液材料,那肯定一堆投资人去堵门。细分品类变成共识之后,瞬间就变成特别挤的竞争状态。但日常的工作里面,大家都在看paper,通过研究加强对科技的理解,“深耕”很有必要。
其次,sourcing的确是种子投资吃饭的根本,一定要去发掘没有在市面融资的项目。
投中网:“一粟”启动,你的招聘计划是怎样的,包括内部转岗的同事,你是怎么谈的?
张星辰:第一还是要对投资人有洞察,对能力边界判断要很清晰。内部转岗的一位同事,我不太确定他的意愿,但跟他一起合作过种子项目,知道他有这个天分、能力,所以花了一些时间去拉他。
投中网:跟他谈比跟曹毅谈更花时间吗?
张星辰:花的时间更多,毫无疑问,他自己思考这个事情也花了三个月。
投中网:他最核心的顾虑是什么?
张星辰:在早期团队也可以投种子,所以对他来讲丧失了一部分机会。为什么最后还是把他拉过来了?因为他内心还是对做早期种子有热情,跟我有点类似,再加上可能我待人还行,大家比较认我。
投中网:具体的能力呢?你倾向于用有哪种长板的人?
张星辰:我们团队招的都是熟手,都做过三年以上投资。
投中网:这还挺奇怪的。很多人做事希望弯道超车,要超车就要差异化、出奇招,比如押移动互联网就去招产品经理,比如要投人就找信息源好,能力偏“HR”的人。你为什么策略上这么“常规”?
张星辰:我还是希望招那种见过“1到10”的公司的人,回头再做种子投资,质感是不太一样的。“好的公司长什么样子”,这个东西没法教。
投中网:想用“会投资”的人来做种子,是基于什么具体的市场判断?
张星辰:简单说,不能把投资同事简化到sourcing这一个功能上,这跟我们投人的逻辑是一致的。
现在优秀的创业者很稀缺,你选择创业者,创业者也在选你。跟你聊了一个小时,创业者并没有感觉到你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对方为什么要选跟你这家机构合作?
投中网:跟卖方、买方势能的此消彼涨有关系。
张星辰:时代还是变了,CEO样子也变了,你在跟创业者交流之前,至少具备60-70分的认知,才能够跟创业者有基础对话能力,这是决定我们招聘策略的原因。
投中网:其实一开始我在怀疑是不是你想得不够清楚,才导致招聘的“功能性”不强。
张星辰:我觉得还是得适应时代变化,再多强调这个都不为过。
投中网:所以你团队的能力模型和你差不多,这不是问题吗?
张星辰:他们入行三年,跟我入行三年的时候比可厉害多了。
投中网:好谦虚。
张星辰:真的,投资也在进化和迭代,我都不太能想象自己在两年前有多蠢。很多人都这么说,当你短时间发现自己曾经很蠢,这是进步的标志。
投中网:你的团队人数怎么框定的?
张星辰:一个成建制的团队6-7个人肯定要有,每年去聊2000-3000个项目,这是一定要达到的。一个投资人每年的精力(见项目)大概是300-400个,相当于一周聊8-9个项目,看BP更多,肯定得上万个。
我们拉过公开数据,种子投资领域,Top100投资机构总计会投出去1000多个项目,平均每家投10家左右。全市场每年值得聊的项目有大几千个,我们想做到一半的覆盖率,至少要聊2000-3000个项目。
投中网:种子轮的份额有没有预设范围?
张星辰:主打策略还是领投,10-20个点,最低的一个项目比例是8%,特别好的项目,且我们动作慢了,也可以再低一点。
投中网:按我之前的了解,源码2019-2020年把机器人看了一遍,但是出手不多,去年才开始集中出手。在机器人赛道投出来了,也是你敢启动种子业务的重要原因吗?
张星辰:其实我们围绕相关科技看了很多领域,也有一些交叉重叠,比如消费电子和机器人的底层有不少类似。目前从结果上看,所谓“跑出来的”是机器人公司,但其他赛道也有潜力,比如元宇宙基础设施我也一直在看。我从2018年转看ToB,还看过半导体、企业服务软件等细分赛道。
看到了科技创新从0到1和从1到10的大趋势,这确实给了我们的正反馈信号。
投中网:机器人赛道,你具体投资了哪些案例?
张星辰:对,我投了梅卡曼德、斯坦德机器人还有可以科技,另外同事毅文也有人投海柔、厨芯,还有擎朗。
投中网:我还是很好奇,你在源码很多年了,为什么之前始终没有定性,固定在某个赛道或者阶段上?
张星辰:源码早期同事多数是专注一两个赛道,我确实是“反复横跳”的,每个投资人都有自己的特质和优势。对我来说,跨领域去看项目带给我的视角,是专注无法带来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我对自己的期待要成为全面的投资人,不能被行业赛道所绑定。我给你举个例子,之前我们投了一些模组类公司,如果是只看专业这一层,你只会去想上游、中游、下游的客户分别怎么样访谈。但我之前看过半导体,就能去理解他们究竟是用哪一个厂的半导体,他们对三代半导体是什么水平的认知。
我认为,投资判断有时候不是取决于认知高低,而是取决于你有没有不一样的角度理解它,这才能有非共识。
投中网:角度有时候比专业更重要吗?
张星辰:对。我不是说我看半导体、新能源比其他人深多少,不是那个,而是你有没有不同的角度。
投中网:你们种子团队的投资人,也都是这样吗?
张星辰:不太是。如果你刚做了三年,那你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吃饭的技能。这个技能可能是行业认知,也可能是对CEO的判断。不同行业的CEO判断标准截然不同,比如半导体的创业者就是看“过去”,懂就是懂,干过就是干过。但机器人创业者集中在86年-92年,为啥?因为做的是增量技术,必须得是年轻人做,他们敢闯。
现在我们招人还是有行业专长,但是我不限制你只能看这个。
投中网:这是一种世界观,先得有稳定的基本盘。
张星辰:对,基础打牢之后再叠加不同的视角,才有机会。
投中网:团队能力边界能在多大程度上超出你个人的能力边界?
张星辰:他们对CEO的评估经验欠缺一点,但在行业认知上明显超过我,必须得这样。
投中网:我们之前访谈过一位也很强调“不同视角”的投资人是IDG的李骁军,在非共识这一点上你们讲的有点像。他说过一句让我印象非常深的话,大意是成功的投资往往都很简单,应该很顺,比如他投雷军和黄峥,完全不需要纠结,反而是那些特别难以判断、担心错失的案例带来的困扰更大,你有类似的感受吗?
张星辰:道理一定是对的,段永平也说大道至简嘛,况且人家是前辈,有成绩,我觉得那句话也有谦虚的成分。但我们这一代投资人不能以此为躺平的借口,我们面对的问题是,现在是否还有好摘的“果子”?如果没有简单的、顺利的案例,我们能不能不觉得“生不逢时”?就像前面说的,每个时代的投资人都觉得“来晚了”,但是每个时代你找到脉搏之后,你才能得到那个简单、顺利的东西。
投中网:你过往的案子里面,有哪些是真的“判断对了而且事也是对的”?
张星辰:我们判断对了的非共识的话,比如像梅卡曼德。
之前的工业机器人,是被编程好之后去固定的坐标去抓取。梅卡曼德做的事情是有一个3D相机,不告诉你物体在哪里,通过视觉识别去抓,这是完全新的技术,一听就觉得很牛,但它是工业产品,要讲究可靠性、稳定性、安全性、成本跟集成商的配合度。这是增量技术的增量场景、增量市场,在这个象限里面,市场规模多大,竞争如何,完全无法判断。我们当时做了深度研究,认为它的核心是一个产品要适用一千个场景,所以头部公司的市占率要极高。它在下游的集成商那边有品牌、口碑,集成商一年遇到十个场景,十个场景都用一款产品是最好,所以第一名肯定是非常大的市场份额。
回到刚才说的“简单”上,有些东西可以用常识判断,虽然不能算出20亿、30亿、50亿的市场规模,但是你知道它肯定代表未来,就投了。
投中网:但梅卡曼德源码不是天使轮,让你在天使轮遇到它,你会怎么判断?
张星辰:回到梅卡曼德刚成立的时候,CEO的想法到现在为止,没有变过,通过一个3D的机器视觉做机器人抓取这件事情,做到工业和物流场景落地,一直没有变。所以我特别强调“投人”不是虚的,你可能觉得CEO讲出他的想法,你不就是在看“事”吗?不是。其实还是人,因为不管是从技术、时机、场景、方案,通过这些你还是在看人。天使投资大家都在讲“投人、投人、投人”。
投中网:你认为要通过事看人?
张星辰:对,那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有一点“借假修真”的感觉,甚至他描述那个东西未必完全正确,但是通过他的描述,你能对他本人做出判断。看他从0到1的思路,探索未知的勇气,看他的学习和迭代能力,还有他的创业者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