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新人推荐丨陈加福

陈加福 生于1985年，南安东田人。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南安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治士篇兼赠国安兄》入围2015年度中华文学奖，并入选《2015中华文学作品年鉴》（诗歌卷），多篇作品发表在《原创南安》《泉州晚报》《中国现代文学》《诗文画生活》等。

一碗溢鸭汤

文|陈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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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秋冬进补的季节，让我想起了家乡的食补美味——溢鸭汤。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在我的家乡，记忆中几乎每户人家都养鸭，至今不变。因此，鸭肉成了家乡人滋补养生的首选，也成了制作各种美味的主要食材。小时候，经常看邻家大叔放鸭子，漫山遍野，河道岸旁，正白鸭，番鸭，菜鸭……各个品种都有，早晨放出去，傍晚赶回来，好不壮观。家乡特色美食盐鸭、姜母鸭、酸笋老鸭汤以及最受推崇的滋补汤品溢鸭汤都取材于此。

　　小时候，家中四季都养鸭，父母兄弟外出干活，饲养员的担子就落到了我肩上。那时的我经常和鸭子打交道，给鸭子喂食、喂水，打扫鸭舍，捡鸭蛋，这些活儿对我来说再寻常不过了。鸭子养过半年之后，到了过节的时候，父亲便要跟我们宣布吃鸭肉的好消息。每逢这个时候，我都能因此多吃大半碗饭，那种感觉真是美得妙不可言。

　　这一碗溢鸭汤里都是珍贵的回忆。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农忙的时节刚过，父亲有时间料理家务。这个季节鸭子吃稻谷米粮，长得很肥，父亲惦记着正在长个儿的我们，准备做溢鸭汤给我们进补。于是架起一口大铁锅，筛进沙子，生了火烧起锅来。鸭子预先一顿不喂食，挑选一只肥壮活跃的正白鸭，用来做溢鸭汤的主要食材。孩子平时经常跌撞摔打，有些伤痛瘀肿是不足为奇的事儿。父亲提前早有准备，事先找卖药材的先生买了些三七粉，等到鸭肉切好溢汤的时候，将三七粉放入陶锅的锅底，再将鸭肉装入锅中，不加水，不加其他佐料，盖上锅盖，加大火烹煮。估摸两三个小时过后，改小火慢炖，这时候鸭肉的汤汁正汩汩沥出，再过半小时，溢鸭汤基本上完成了。待冷却后，取一个大碗，将溢鸭汤从陶锅中盛出，趁热抓些盐巴撒上，一碗纯正的滋补溢鸭汤便做好了。然而汤甚是油腻，直接喝下去不免过于生猛，这时候需要一碗岩葱卤面配溢鸭汤。东田芹山山脉延绵起伏，在海拔三四百米的黄巢山，背阴的岩石边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约一尺高，叶子像葱，叶片比蒜窄，比韭菜宽，不怕虫咬，郁郁葱葱，这便是岩葱。岩葱能防治高血压，对血液循环也非常有好处，岩葱卤面成了家乡人爱吃的美食。邻居的亲家是黄巢山的村民，经常会送些岩葱过来，我们家也因此沾了光，可以吃到香气浓郁的岩葱卤面。一碗岩葱卤面配溢鸭汤下肚，整个农忙季节的疲惫便随之忘却，油然而生的满足感真实地传达了品尝溢鸭汤的幸福。伸一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我似乎听见竹子拔节的声音。

　　多少年过去了，如今，父亲退休回到家中，身体不似以前那般健硕了，身影也不似以前那般高大了。岁月沧桑爬上了父亲的脸颊，苦累辛劳布满了父亲的大手，费心劳神钻进了父亲的双眼，大半生的光阴给了这个家，大半生的爱给了我们一家人。老了的时候，也不多言，乐得安享清福，并不奢求什么回报。

　　也许，我该做的，不是去叨扰他老人家，而是在适当的时候，熬一锅鸭肉，回馈给父亲一碗地道的溢鸭汤。这便是溢鸭汤的全部内涵。

寒窑的天光

文|陈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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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昔时吕蒙正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窑，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之贱。

　　吕蒙正穷极，与寇准一同在洛阳求学，寄身破窑，一度以讨饭过生活。几次考取不中，吕蒙正陷入了山穷水尽的绝境。无数个晚上，吕蒙正挑灯夜读至深更，疲乏之时偶然抬起头来，望见一束清冽的天光照进寒窑，正落在破旧的书案前。此时的吕蒙正见识学问已然丰富十足，他望着月光，内心大彻大悟：夜再漫长，终有天亮之时，人再困顿，终有功成之日。

　　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吕蒙正少时家道败落，父弃母衰，贫寒困苦，风餐露宿，求助无门，沦为乞丐。世人以“穷过吕蒙正”喻人之穷极。传说有一年过年，吕蒙正见家中空无一物，悲伤之余，写下一副春联：上联是“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横批为“南北”。暗喻“缺衣”“少食”，没有“东西”，一时间传为“奇谈”。寒窑之中，吕蒙正与青灯为伴，日夜耕读，为后来的仕途铺垫了坚实的基础；经年累月，任凭月华星辉移转，终悟大道，千古奇文《寒窑赋》通篇流溢着不灭的哲学光辉。

　　及至状元及第，皇帝赐予状元府，亲朋故交、士绅旧故、达官贵人、商贾巨富，成百上千，皆携重礼厚金登门祝贺。吕蒙正逐一谢退，挥一挥衣袖，又将一副对联高高悬于门上，上联为：“旧岁饥荒，柴米无依靠。走出十字街头，赊不得，借不得，许多内亲外戚，袖手旁观，无人雪中送炭。”下联为：“今科侥幸，吃穿有望，夺取五经魁首，姓亦扬，名亦扬，不论王五马六，踵门庆贺，尽来锦上添花。”于是闭门独与流落街头时的患难之交把酒言欢。此等情结，想必是浸淫了那无数个夜晚里寒窑的天光，而释放出的肆无忌惮的令人无法承受的感动！

　　吕蒙正为人质厚宽简，素有众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有一年正月十五，宋太宗大宴群臣，席间自夸政事治理有序，国家繁荣昌盛。大臣们纷纷鼓掌，唯独吕蒙正站出来对宋太宗谏言道：“皇帝所在之处，百姓都到此聚集，繁盛至此。臣曾看到城外不出数里之地，饥寒而死者众多。希望陛下从近处看到远处，才是百姓之福啊。”天下应该多几个吕蒙正，天下应该多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在我看来，寒窑的这缕天光，照到了朝堂上来。

　　这一本色，吕蒙正一直秉持着。宋太宗曾经问吕蒙正谁出使辽国合适，吕蒙正推荐了一位陈姓官员，被太宗否决了。第二次、第三次，吕蒙正还是以此人呈上，气得太宗当场把文书扔到地上，斥道：“卿为什么这么固执？”吕蒙正回答：“此人可以任用，其他人都不及他。臣不愿阿谀献媚以致耽误国事。”最终宋太宗道出肺腑之言：“吕蒙正的气量我不如啊。”老同学温仲舒常说吕蒙正坏话，吕蒙正却向朝廷推荐了他。吕蒙正奖掖后进、知人善任，识富弼于髫龄，荐吕夷简于真宗，后俱为名相。能做到这样，气都是正气，量需要海量。

　　人生如此境界，处世如此境界，想必是得益于寒窑之中日日夜夜的潜心修炼，悟得真谛，大道敞然。寒窑的那片天光，至今依然洒落下来，清冽而幽远，追寻着那个人，散发着意味深长的能量。

美丽心情

文|陈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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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是件简单的小事：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幸福是快乐的源泉，幸福使人快乐，幸福的人心情便是美丽的。

　　本真的快乐，是一个人极高的修养，是一种良好的心理状态。清朝名医喻嘉言如是描述它：四时皆春，万物同体。虽环堵萧然，而乐在也；虽五官弗备，而乐在也；虽夷狄患难，而乐在也。溪山风月，有我便是主人；木石禽鱼，相亲悉为好友。本真的快乐，发自我们的内心深处，不随季节而变化，也不因时过境迁而黯淡。即使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这快乐仍陪伴着你；即使五官残疾、身体残缺，这快乐也不会离你而去；即使战乱频繁，流离失所，这快乐也不会丢失。不管我走到哪里，溪山风月，各种自然景观，任我欣赏，此刻我就是它们的主人；花木鸟兽，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只要在我身边，他们便是我的好友。人人都有这种快乐。小时候无忧无虑，心境空明，这种本真的快乐是最多的，它们构成了我们美好的童年；但因为人长大了，烦恼多了，欲求多了，这种快乐就被掩盖了很多。

　　《圣经》说，给予比接受更快乐。欲求不满、一味索取反而不能感到快乐，它只会产生罪恶感，令人难当。真心付出、无私奉献、乐于助人最容易获得真正的快乐，这种快乐也最能长久。对于劳苦与付出，诸葛亮的态度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于忧与乐，范仲淹的观点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鲁迅如是说，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莎士比亚如是说，点燃的火炬不是为了火炬本身，就像我们的美德应该超过自己照亮别人；裴多菲如是说，生命的多少用时间计算，生命的价值用贡献计算……贝壳虽然死了，却把它的美丽留给了整个世界；月儿把她的光明照遍天上，却留着她的黑斑给她自己。快乐是一种香水，无法倒在别人身上，自己也沾不上一些。如果一个人仅仅想到自己，那么他一生里，伤心的事情一定比快乐的事情来得多。

　　保持一颗幸福之心，少一点物质欲望，多一些善良、正直和爱心，这才是真正的快乐之源。阳子说：行为善良而能除去显耀之心，才是真的善良。善良之心是得到爱，实现价值和获得新生的重要因素，幸福的人必定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更能享受和亲人的朝夕相处，享受一份温馨的亲情氛围；善良的人更乐于和朋友分享，建立一份浓浓的朋友情谊；善良的人更容易得到爱，也更容易去爱别人，经营起幸福的生活。保持一颗幸福之心，就是保持一颗善良之心，就是保持一份美丽心情。

　　有一种美丽心情，温润了一地花红；有一种美丽心情，明媚了整个春天；有一种美丽心情，落在眉间，留在眼角，甜进心里；有一种美丽心情，唱响在耳边，传递在手间，封存成记忆，把美好的感觉保留到地老天荒……

　　如此安好，便是晴天；如若幸福，便是美丽倾城。

在台风中成长

文|陈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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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乡每年都要刮几次台风，这已是不足为怪的事了。然而强台风带来的危害是巨大的，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洪流泛滥，房屋倒塌，交通瘫痪，正常生活失去了保障。尽管带来大量降雨，但台风对人们来说依然是个反面角色。

　　台风来时令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去时扔下烂摊子，留下满地狼藉。它不那么受欢迎，然而在这片土地上，台风却是个常客。

　　小时候的我对台风有着不小的阴影。大概三四岁时，我被母亲带着下地去了，恰巧碰到刮台风，回家的路上风雨交加，无处可躲，又无雨具，回来以后就高烧不退，夜里听着屋顶狂风肆掠，吓得不敢出声……

　　童年的我酷爱夏天，因为夏天的时候可以下河游泳，既能消暑又有充满欢乐。最令人兴奋的是，午后下过一场雷阵雨，小河水位涨高一尺，水流更急了，小伙伴们陆续从家里出来，穿个裤衩，不约而同地下到河里，尽情地嬉戏，比之前更欢了。然而刮台风的天气里是不能游泳的，这时候的河水已变成洪流，水流湍急，浑浊不清。慑于台风暴雨的威力，孩子们只能扫兴作罢，乖乖在家待着。

　　长年与台风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手段和方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这个年代，互联网帮了我们不小的忙。打开手机、电脑，随时连接网络，所有的天气资讯便呈现在我们面前。有了这些讯息，我们在清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早早地把门窗关好，备好电源水源食物，准备妥当和台风打起了持久战。在童年，那个时候台风天，乌云翻腾流转，在天空开始排兵布阵，风也起了头，飘飘地吹着。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里头开始喊话通知台风的消息，指导村民抵抗台风和暴雨。水鞋拿出来，穿起来，因为那时候乡村的道路全是泥路，暴雨哗哗一倾泻，路上全都是泥水，穿着普通的鞋是趟不过去的。多少年过去了，水鞋伴着我成长，有多少双软软的胶皮水鞋被我穿坏已经数也数不清了。后来，乡村公路通往各个村落，满是泥水的路不再有了，水鞋也随着慢慢消失了，褪出了我的记忆。

　　每年台风依旧在刮，其威力也丝毫不比往常减弱。而如今，我对于台风却不再惧怕，也有能力在台风天里保护家园，保护儿女。在家乡这片热土，成长赋予了我力量，成长也赋予了我责任；台风出现在我的生活，却帮助我锤炼出更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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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周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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