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A4驻留 | “我们到底在宣称怎样的独立?” (下)

A4am A4am 2022-11-24

【本期对谈】

蔡丽媛(以下简称蔡):麓湖·A4美术馆策展人

Antonie Angerer(以下简称Antonie):2018A4驻留策展人

 


“意味着在柏林发生了约150项私人倡议——希望用艺术实践来创造一个他们认为缺失的空间。”

   

 

 

从70年代纽约的“替代空间”——艺术家占领了SOHO区一批废弃的工业用地开始,密集的艺术活动与现场层出不穷,“替代空间”抑或是我们常说的“独立空间”似乎总是与对抗占领这两个词汇息息相关。这在其天性中不单纯指代了艺术家对于政治、体制乃至商业的对抗,也是希望通过艺术从商业压力、以及各种冗杂的系统中释放出来,得以真正的自我解放与实验。


汉堡的Gängeviertel区域正是如此,凝结于其背后的不可遗忘的历史,以及周围各类建筑与办公区域的挤压,Gängeviertel的发展与更新早已不单纯局限于“独立空间”的问题了。艺术的诉求往往更多是表象或是发起者,如同2009年8月由200名艺术家占领的事件。与上层阶级保守观念的对抗,或是经受新兴地产发展的压力、谈判与角逐,Gängeviertel发展需要全新的整合与持续的计划,包含这其中不同的空间、项目,以及艺术家、建筑师等不同领域与创作的人集中于此,其自我管理发展与Gängeviertel整体发展战略如何有效结合且互相促进,这一部分是在未来需要不断关注与讨论。


Gängeviertel,不同的空间、项目、以及艺术家、建筑师,不同领域与创作的人集中于此,图,蔡丽媛


相对于Gängeviertel区域改造与持续发展的系统性,由旧机场改造而来的位于柏林南部Tempelhof-Schöneberg区域的Tempelhofer Feld则是更为自由、野生的状态。组织者希望更多程度维护周边居民自由使用的状态,创造区域使用的公共性也是一种“对抗”抑或是“占领”的坚持。目前,整个区域属性主要为公共使用的公园,区域内管理与活动组织比较松散,本身还缺乏系统的策划与运作,但据说未来有进一步整合使用功能的计划。


在柏林和汉堡看到的“占领”其实包含比较多层次的内涵和实践,但在中国的情况可能相对比较单一和悲观。中国艺术家“占领”社区的活动可能在二十年前比较多,但是行政和商业力量介入后,这些活动已经不那么活跃了。德国是否遇到类似的“阻碍”?你认为艺术家和空间运营者应该如何对待这些“支持”或“阻碍”?或者你其实不认可我的这种说法?

 

汉堡的Ensemble Resonanz专注于实验与创新的现代乐团,拥有18名成员,机构所在的建筑极具现代风格,图,蔡丽媛


Antonie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关于如何在保持独立的同时,也能够实现某些项目。当然,涉及的官方机构和议程越少,所产生的内容就越不受其议程的影响。但是没有资金,有时候无法实现某些项目。这是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家、空间和集体所要面对的最难的问题之一。如何保持平衡?你需要知道你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并知道你的艺术实践在什么时候需要妥协或什么时候可能被滥用


我相信没有支持的艺术世界是不可持续的,艺术家可以获得更多的资金,而不必保证任何结果,只是为了发展他们的艺术实践创造空间和自由。


在德国会有很多“工作室津贴”,这通常由国家资助,为年轻的新兴艺术家提供为期一至四年的资助,当他们拥有生活津贴和空间时,便可以独立于经济压力而专心发展他们的艺术实践。

 

 

除了资金,维持空间实践的可持续性还需要清晰的发展思路,并与其所在环境形成良性互动。此次我们在德国走访的多家机构或组织,无一例外地都提到了如何维持项目的持久、如何集聚更多的力量。预算不稳定几乎是所有“独立空间”遭遇的问题。与此同时,不同于美术馆、画廊等,这些机构的工作模式往往取决于发起者个人,或者小型团体的自我管理与运行,模式多种多样,减少了臃肿的流程管理既是节约运行的成本,执行与决策快速灵活的同时,也存在了持续健康发展与正常的问题。我所看到的聚集于柏林、汉堡的各类“独立空间”基本都处在摸索个性运行机制的阶段——是否在各类成本上升的区域中继续,或者是否要接受职业化团队或体系的运作而丧失部分独立性。


在这方面我印象最深刻的是Frappant,一个由旧式军营改造而成的空间,巨大的红砖建筑极具特色。这个建筑优势在于拥有大量独立房间,在同时供不同艺术家使用和展示方面极具优势,但困难是巨大的改造费用与日常运营消耗难以筹措,如何将空间更加高效与深入地使用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汉堡的Frappant,巨大的红砖建筑极具特色,近百位艺术家共同工作于此,图,蔡丽媛


于是发生了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即Frappant 在2005年成立了自管理组织,也是是非常有意义的案例,很像一个微型社区实践自我管理与选举的实践,由入住成员筹措资金并拥有建筑所有权,然而其效率与计划的有效性却很难保证,有点乌托邦感。这种模式在中国国内比较少见,可能与国情与整体生态有关。


你如何看待现在德国和中国的小型艺术空间现状的不同?以及背后的当代艺术环境的不同?

 

Antonie

我觉得最大的差异性在于保障机制机会。欧洲拥有非常成熟的艺术环境,如果你遵守规则,你便可以在里面游刃有余。在欧洲,项目空间通常具有通过项目来挑战现有系统、运作方式和使现有系统变得更加灵活的作用,或者它们是艺术家进入更成熟的系统的训练场


而在亚洲,每个人都还在研究那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什么。因此,独立艺术空间更多是在参与塑造话语,而不是去挑战一个既定的成熟体系。所以,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独立空间的现状与其说是与现有话语对话,不如说是致力于发展当地的艺术实践,并一起构建对理想艺术机构的想象。


比如德国,艺术体系非常成熟,等级清楚稳固。从新兴的到成熟的艺术家和策展人,每一个层次都有特定的机构,几乎没有什么办法能过多地干扰这个系统。但是项目空间是在系统之外创建的、用于实验的空间。这与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很大不同。在中国,甚至像美术馆这样的大型机构也仍然处于实验阶段,对变革和新概念持开放态度。因此,德国的现状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流畅,但处于同一层级的每个空间的角色和功能其实差别并不大。


空间之间的差异性必定来自于其自身所处的环境并受其影响。柏林的这类空间毕竟拥有很长的历史,到今天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健全的支持机制。这和中国的现状比起来更加庞大也更加多元。回过头来观察中国的独立空间,由于每个城市都在快速发展及转型,因此这里便会涉及到更多其他更复杂的问题。在我们在北京的这几年时间中,我们见证了很多空间的兴衰,但好在人们对于这些改变都很随遇而安,他们都能够很好地调节自己并灵活地适应改变。在柏林,由于空间的多样性,就会有许多针对不同的艺术形式、话语、展览形式和社区的不同空间。

 


其实在成都,最大的困难是,这样的空间还比较少。

 

Antonie

但成都正在发生着的一些项目却具有惊人的实验性,比如肆空间100公里项目葭南茶馆。我认为在这个城市中你都可以感觉到远离中心的实际感,这便允许一些其他的项目在这里发生。成都这座城市历史悠久,虽然直到今天这里仍然保留着大移民的痕迹,但却也具有强烈的地方特色。艺术家和艺术本身也更融入它的自然环境和它的平静安详。


100公里——窗含西岭居含场,东来映社,成都,2018,图:张晋 


你对中国的艺术家或替代性空间的运营者有什么建议吗?

 

Antonie

我希望每个人都开始行动! 空间的大小不重要,是否有一个物理空间或固定位置也不重要,空间存在多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创建你想要的空间。只有我们创造出我们需要的空间和讨论,它们才会真的存在。一个小空间,一个小社区,如果它们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位置,就会有很大的力量。每个人都可以开始自己的项目。因为没有确切的关于独立艺术空间的定义,它便可以是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当然,这样的项目很难持续下去,所以我相信网络与关联。一个独立的空间是小的,但是如果它们联合起来并与其他空间和项目合作,它们就会变得更强大。我的建议是创建你自己的空间、叙述方式和社区,并尝试寻找志同道合的空间和项目,一起创建一个不断增长的、相互支持的系统。


项目空间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及如何定义现在是没有标准的,光是德国,这类空间就存在很大的多样性,许多不同形式的项目空间同时存在。目前在柏林项目空间网*上注册的空间大约有150个。说这个数据,是它意味着在柏林,以这样的方式发生了约150项私人倡议——希望用艺术实践来创造一个他们认为缺失的空间。这些举措包括艺术家希望通过聚集、共享租金来为自己和同龄人创造展览空间,包括年轻策展人希望开展策展实验,包括有长期目标的大型项目在寻找支持,甚至包括一些政治枢纽地也在试图通过艺术项目和更多其他项目来保障社区的安全。

 

确实,在德国看到的“独立空间”的情况其实已经超越了“对抗”、“反叛”,而更多表现为“融合”、“补充”,在不同领域中的分担与各司其职,本身就是对于艺术生态发展的扩展与深化。诸如柏林的A+Copyright,汉堡的Faktor,则更多类似于小型艺术空间的运行状态,目标受众更加小众与精英化,比较类似我们在国内所看到的大多数“独立空间”项目。


A+正在进行的展览项目,始终关注青年艺术家,当代且实验,图,蔡丽媛


比如A+,是一个小而精致的空间,展示区域不大,却能看出负责人的用心。与目前艺术机构与空间希望获得更多人关注与进入的方式方法不同,A+反而设置了磨砂玻璃的外观,仅仅留下大门中心的标志,把空间留给希望更多了解A+以及当代艺术的观众进入。另外还有Copyright,这个集合多种学科,通过展览、出版物与跨学科交流的实验空间。他们着重于美学、社会学与哲学间的对话,使得其项目本身具备一定的认识门槛,对于大众不那么友好,当然这也是当代艺术本身的问题或者说是属性。不过走访期间,偶遇到艺术家Marga van den Meydenberg在空间内的项目,通过“Pop Up Photo Studio”的方式吸引社区与行人参与,也是为艺术贴近生活的一种尝试。


回到I: project space正在进行的工作,可以给我简单介绍Beijing22目前已经开展的工作吗?

 

Antonie

Beijing22是一个开放独立长期的策展项目,将在2022年奥运会前的五年内调查北京城市空间的动态。在这个时间段内,Beijing22将从展览、出版物、谈话、会议、活动等方面展示研究结果。为来自国内外的艺术家、策展人、学者和记者的各种观点建档。


我们通过一些艺术研究计划、驻留、谈话和展览来实践我们自己的项目,同时也尝试收集内容并与城市设计、建筑和社会科学领域的内容创造者建立合作关系。

 

本研究的其中一个项目,也是Beijing22第一个提供经济支持的项目,是由丝瓜集团创作的“跳出北京看北京”。这是一个叙事性的项目,将记录北京高速铁路(HSR)的轨迹及因其正在产生的文化影响。高铁将北京、天津、河北整合为一个实体;他们的项目将研究在此过程中生成的边缘和中间地带。


他们之前研究之旅的两个结果目前正在我们白塔寺的ii空间展示。“外环游的一天”展示了集体的壁画和录像作品。此外,其中的一位艺术家Daphne Xu还创作了一本贴纸书“你看外面风景时会想到什么?”这些成果现在可以在我们的空间中看到。


Exhibition ii space Teleport by Xiaoxiao and Lengyue,图:Antonie Angerer


Beijing22*让我们成为一个开放的平台,我们尽可能地收集信息,以便之后回顾性地来分析城市的变化及其影响。艺术可以创造多层次的叙述,可以讲述经济或政治议程之外的不同故事。


What do you see when you look outside of the window_artist book by Sponge Gourd Collective,图:Antonie Angerer

 


相关阅读:“我们到底在宣称怎样的独立?”(上)


*http://www.projektraeume-berlin.net/projektraeume-initiativen/berlin-projektraeume-initiativen/

*beijing22: www.beijing22.org


驻留策展人



撰稿:蔡丽媛、Antonie Angerer

翻译:陈柯颖

编辑:周莉娟、Willyi

设计:Tinge

2018 A4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

自2013年4月项目正式启动,A4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坚持每年持续推动更多国家与地区间的艺术家、策展人、设计师等的交流与互访,鼓励具有独立创想和艺术研究建树的个人或艺术小组深入社区与城市参与项目,通过国际驻留期间的在地创作、交流和展示,进一步推进自身和所属区域的文化互动与学术交流。根植于本地社区与城市,麓湖•A4美术馆不仅提供高效与专业的学术支持,还将带来驻留同期丰富的活动体验与对话,为参与者带来广阔、多元、深度的创作空间与可能性。

目前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主要分为四个不同部分,分别是邀请制驻留,城市间双向交换驻留,国际国内公开招募申请以及公共艺术项目专项驻留。

支持机构

Supported by

关于麓湖·A4美术馆

麓湖·A4美术馆(原A4当代艺术中心)是由成都万华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于2008年3月创办的一间专业艺术空间,聚焦国内外前沿艺术发展,致力推动新媒介艺术在中国的学术研究与现场实验,扩展国际间文化艺术交流,关注西南地区的艺术生态并推动艺术家的实验创作,透过丰富多元的文化活动强化与社区、城市的互动与合作。A4持续举办高品质的当代艺术展览,同时关注儿童艺术教育,在专注于学术研究的同时,不间断地引入并研发各种讲座论坛、实验演出、艺术家工作坊、影像放映活动等系列公共教育项目。A4希望通过与国内外的深度艺术合作,系统性的学术及教育建设,搭建中国重要的当代艺术平台。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