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褪色的城市空间——上海弄堂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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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上海人的弄堂里,才算得上是开始看上海的生活。
——陈丹燕《上海的弄堂》
这种想象并非空穴来风,往往来自于媒介的传播。尽管弄堂生活似乎已逐渐远离于现代社会,但以之为背景的文学、电影却在不断生产,呈现出这一生活形态的独特魅力。
▲抗战剧《红色》剧照,里弄街坊的互动是本剧一大亮点
在诸多书写上海的作家中,陈丹燕尤擅于描绘上海弄堂的生活气息。随着她的笔尖,读者仿佛能身临其境,在弄堂边看边逛,这边遇到了巷口的修鞋师傅,那边就闻到了隔壁人家的饭菜香:
“平平静静的音乐开着;后门的公共厨房里传出来炖鸡的香气;有阳光的地方,底楼人家拉出了麻绳,把一家人的被子褥子统统拿出来晒着,新洗的衣服散发着香气,花花绿绿的在风里飘,仔细地看,就认出来这是今年大街上时髦的式样。”
▲充满烟火气的里弄生活
除此之外,弄堂生活的另一重魅力在于街坊邻里间的人情味。在细长拥挤的街巷中,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难以区分,街坊们的距离被拉得格外近。如果说街巷像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粗大血管,那此时人们家长里短就是其间汩汩流动的新鲜血液。另一位作家王安忆曾经这样描写道上海弄堂居民们的互动:
“虽然杂乱,但你依旧会为弄堂里的一切动容,盆里面跳着的鱼、市场里斤斤计较的阿婆、弄底传出“咯咯”笑声的孩子们以及灶间里碰撞出清脆声响的锅碗瓢盆等,上海弄堂里的声响是最具人情味的。”
▲人与人的互动
而在文本之外,上海弄堂这一独特的居住形式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起初,弄堂诞生于上海租界,根植于战争时代艰难的生存背景,是西方住宅形态直接影响的产物。鸦片战争以后,上海开埠,大量外国人搬进租界,而太平天国攻打上海等事件则推动了大批华人涌入。一时,租界内住房需求攀升。因此,不少英国商人便仿照欧洲联排式住宅的形式,建造出低层高密度的木板里弄房屋(到70年代发展为砖木结构住宅)出售,这成为上海里弄式街坊(又被称为“石库门”)的雏形。
▲上海县城及英法租界图(1856-1858)
▲早期石库门
▲新式石库门
1920年以后,由于经济的发展,更加现代化的里弄住宅则更是应运而生,以满足人们越来越高品质的生活需求。与过去功能简单的里弄住房相比,这些里弄住宅对房屋的使用功能丰富了许多,卧室、浴室、厕所、厨房、车库不一而足。而最富有的人已经仿效外国人的生活方式修建了花园别墅,抢占黄金地段,建起了独院式高级住宅。
▲静安别墅
而与弄堂居住形态同步发展的,还有其在上海的数量和覆盖范围。据资料记载,最早的里弄民居仅仅集中在租界,是1872年建造于北京东路的兴仁里。而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时,里弄住宅则已经遍布了市区大部分地区。里弄街区成为上海这座近代大都市最主要的住宅形式,而当地居民的生活形态自此也被深深烙印。
▲1939年南京路鸟瞰上海面貌,低矮的里弄成为主要建筑类型
而在建国后,里弄住宅无论从建筑风格还是材料元素都没有经历太大变革。在沉寂的岁月中,许多里弄建筑逐渐变得残破,人们对此慢慢感到审美疲劳,开始称呼这些见证了上海一个世纪历史的建筑为“老房子”。
▲上海里弄鸟瞰图
而在80年代改革开放后,时隔半个世纪,上海终于再度开始大刀阔斧的城市建设。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激情号召下,拔地而起的高层住宅迅速扩张,而老旧的低矮里弄则不断被吞噬。据统计,1947年,上海约有3840条弄堂。到2015年,弄堂数量减少了50%左右,只剩下1900条左右弄堂充当着“文化标本”。
而仅存的弄堂也面临着不少问题,使得不少居民不愿意在里面居住。各种原因也很简单,留存的上海里弄大多有100年左右的历史,不论当时是多么理想的居住形式,到了今天也逐渐变得不宜人居——许多房屋外观老旧,甚至有部分砖木结构摇摇欲坠;而内部空间也因一再分割变得十分拥挤,不乏一家几口蜗居在几平米小屋的现象;大多住宅也没有卫浴设施,没有抽水马桶。和现代化的商品房相比,里弄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仍在使用马桶的里弄人家
而这种情况又引发了弄堂保护的争议。那些并不居于里弄的市民,尤其是文化精英,希望原原本本保存里弄的建筑形式和居住形态,留住里弄的美好。然而对于住在里面的居民来说,他们乐于看到弄堂的现代化,希望改变自己恶劣的居住面貌。面对这种矛盾,就需要创新里弄保护的思路。传统的保护思路是将里弄视作具有文化价值的历史遗存,以不变应万变。然而,有学者指出,这种思路单方面强调其文化价值,忽略了生活在当中的居民的生存质量,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因此,在里弄的保护上,不应该以“标本”的形式对其进行保存,而应当构建‘活的里弄街区’,将其打造为一个社会、经济、文化的共同体协调发展。
而在如何构建‘活的里弄街区”这一问题上,上海目前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并形成了几种具体模式,可以在未来的里弄街区保护实践中进行参考。
“新天地模式”,也被称为“商业改造模式”。新天地是由香港瑞安集团在2000年耗资14亿元,在太平桥地块开发的以石库门为主题的商业、文化屮心。这一开发模式的积极作用在于,其改变了石库门原有的居住功能,创新地赋予其商业经营功能,把这片反映了上海历史和文化的老房子改造成餐饮、购物、演艺等功能的时尚、休闲文化娱乐中心 ,实现城市更新、经济发展、民生改善和城市文脉保护的多赢。
田子坊模式
“田子坊模式”,也被称为“城市更新模式”。田子坊是上世纪年代末政府、原住民加上外来艺术家、企业等一起携手打造的一块创意产业聚集地,如今它己经成为上海创意产业的代表性地区。这一模式通过“居改非”,将底层住房采光差、安全隐患强的里弄,改造为适宜用作商业的设计室、摄影室、陶艺馆,将旧弄堂改造为广受欢迎的中高端消费场所。值得注意的是,在改造过程中,它充分考虑到了人的因素,尽可能留住原住居民,通过保护居住空间来 保护真实性完整。
步理高模式
“步高里模式”则被称为“原生态保护模式”。步高里是一块整体建筑整齐,规模较小的里弄,属于历史建筑,易保护但不易商业开发。在这一保护模式中,政府严格按照《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修缮房屋,改善居住功能和居住条件,在保留历史风貌的同时保持原生态的历史生活场景。修缮内容包括墙面整治、设施增加、防水、防风化、保障透气等方面,尽量在还原步高里原有面貌的同时,增设现代生活设施,在不破坏原有文物的基础上尽可能的为建筑、为原住民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
弄堂最初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居住需求而诞生的,它以欧洲建筑形式为雏形,又在发展中不断加入了中国传统建筑的痕迹。弄堂纵横交错、遍布全城,如血管一般连通了人与城,不同时代的美好记忆与期待就在这里诞生。
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弄堂在历经百年后面临不少现实问题——外观老旧、安全堪忧、空间匮乏、生存环境恶劣……是保护还是拆除?是原本保存还是改造开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里弄的存在引发了居民们激烈的讨论,也为城市建设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里弄已然成为亟待保护的历史遗产,它可以成为“文化标本”而束之高阁,也同样可以以新的形式与现代生活需求相结合,成为一种崭新的生活空间。新天地、田子坊、步高里三地就向我们展示了三种不同的结合模式,而除了商业改造、城市更新、原生态保护等方式,相信在未来还将出现更多值得借鉴的保护模式,来将弄堂所包含的文化与精神继续传承。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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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申立.上海里弄的空间变迁[J].城市问题,2012(08):6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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