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障碍从未被写入病理学课本？」——问题背后的重要信息 | 专家视角
医脉通导读
从最有用的角度出发，「疾病」这个概念应该被理解为「所有高度痛苦及损害功能的临床状况的集合」，而不仅仅是「脑子出了问题」之类。
精神障碍是不是真正的疾病，这一点并不取决于病理学课本有没有将其作为脑部疾病收录。我们每天亲眼目睹病人正在遭受痛苦和失能，事实已经足够有力。
然而，病理学是反精神病学论调的重要阵地。对于精神医学这个行业而言，纠正某些错误的观念，尤其是那些试图否认精神疾病的真实性而将精神医学边缘化的反精神病学论调，可谓意义重大。
作者：Ronald W. Pies, MD，纽约州立大学上州医科大学精神科名誉教授
二十世纪末针对精神医学的众多谣言中，「精神障碍从未被写入病理学课本」是流传比较久的一个。如1998年，某心理学教授就自信地写道：
「如果所谓的精神障碍真的属于脑部疾病，那么它就应该写进病理学教材中；之所以没写，就是因为不满足疾病分类学标准。」
然而，正如本文作者在13年前发表的一篇文章所说，精神科医生没必要去争辩，我们每天辛辛苦苦治疗的是「脑部疾病」。从最有用的角度出发，「疾病」这个词应该被理解为「所有高度痛苦及损害功能的临床状况的集合」，而不仅仅是狭义上的「脑子出了问题」之类。
毫无疑问，大脑可以出现细胞病变，但这仅仅是疾病状态的躯体基础。无论从整体还是经验角度出发，细胞病变都不是让医生和患者深感困扰的疾病。事实上，那些坚称「了解形态异常或细胞学病变才算病」的人应该回头看看《哈里森内科学》是怎么说的：
「临床手段的目的在于收集所有疾病的准确信息；人是主体，而所有对生命的力度、快乐及长短构成限制的状况都应视为疾病。」
「医生的主要及传统目标是功利现实的，即预防和治愈疾病，缓解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智上的。」
「医生不治疗疾病，而是治疗病人」。
退一步讲，就算非要去查病理学课本，早在2008年发表的文章中，本文作者就已经列举了来自病理学或神经病理学课本的多个例子；这些教材均承认，精神分裂症是一种货真价实的疾病。13年后的今天，本文作者可以顺着这个名单继续写下去。
长期以来，精神分裂症一直被视为疾病。一百多年前，Eugen Bleuler就提出了「精神分裂症类疾病」（the schizophrenias，注意此处为复数）的概念；如今，大部分学者已将精神分裂症视为一组异质性的疾病。从表述上看，精神分裂症可以视为一组严重精神疾病的代称，与某个孤立的疾病（如大叶性肺炎）含义是完全不一样的；提到了精神分裂症，就相当于提到双相障碍等等一系列精神障碍。
然而，作为精神科医生，我们为什么非要纠结「病理学」这个点？
本文作者认为，这个话题对于精神医学在整个医学体系内的地位非常重要——反精神病学（antipsychiatry）试图将精神医学赶出正统医学专业之列，其中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否认精神障碍作为疾病的科学性。这些人以病理学课本作为重要阵地，并置于很高的地位，仿佛病理学家已成为掌握疾病真正本质的「神」。
如果有病理学课本将精神障碍视为正统的疾病，那么反精神病学的气焰就会被极大地削弱。以下列举将精神分裂症视为正统疾病的部分教科书的表述：
Robbins and Cotran Review of Pathology：多基因遗传疾病的再现风险尚不十分明确，但倾向于在家族中盛行，并且在糖尿病或精神分裂症等疾病中更具特征性。
Practical Surgical Neuropathology: A Diagnostic Approach：我们愈发认识到，人类疾病有潜在的遗传基础，而这一观点对于神经系统疾病尤其成立；例如，遗传变体可升高精神分裂症、孤独症谱系障碍及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患病风险，或直接导致上述疾病。」
Pathology: Oxidative Stress and Dietary Antioxidants：精神分裂症是一组精神疾病，包括阳性、阴性及认知症状。边缘系统多巴胺能信号传导亢进，以及氧化应激等其他因素，均与精神分裂症的神经生物学相关。
Textbook of Pathology：由于精神压力等原因造成的常见的后天精神疾病并无特异性的生物化学或形态学变化，如抑郁、精神分裂症等。
……
其中，最后一段表述回怼了反精神病学的三个主要（同时也是虚假的）教条：1. 真正的疾病必须是身体上的，而不能是精神层面的；2. 真正的疾病必须表现出特异性的生化或形态学变异；3. 精神分裂症和抑郁都不是真正的疾病。作者将精神疾病视为精神压力所致，这一观点无疑可以进一步修订和改良，但并不妨碍将精神分裂症视为疾病。
简言之，精神障碍是不是病，这一点并不依赖于课本有没有将其作为疾病收录；我们每天都可以看到病人正在遭受痛苦和失能，事实已经足够有力了。
然而，对于精神医学这个行业而言，纠正某些错误的观念，尤其是那些试图否认精神疾病的真实性而将精神医学边缘化的反精神病学论点，可谓意义重大。
2020-12-22
信源：Ronald W. Pies. Do Psychiatrists Treat Diseases? Psychiatric Times. March 2, 2015. Accessed April 22,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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